鎮長打斷了他的話,說:“你別耍滑頭,你要不想負責計生工作也容易,我主持邊陲鎮的工作,馬上就調整你的工作,讓你再回總公司。如果,我當了鎮委書記,馬上提你當副書記。”
看來,鎮長來真的了,真槍實彈跟高書記幹了。
——我跟你擺明態度吧!紀檢對高書記的處理是有失公允的,不說別的,就是那麼處理上調款,就有貪污之嫌。他說,把錢都獎勵給大家了,誰能證明呢?每一次都全部獎勵給大家嗎?如果,他那麼公正,爲什麼不透明?至少,也應該讓我知道吧?連我這個鎮長都瞞着,能公正嗎?
——自己人心服嗎?肯定不心服,肯定會喊冤,當然,他是罪有應得,他冤是因爲與他一起同流合污,甚至主使他的人卻逍遙法外。雖然,我們不能確定他的所作所爲是高書記指使,的確,那傢伙也瞞着高書記調了一些錢中飽私囊,但是,裝修款,高書記會不知道嗎?裝修不是一天兩天,那麼長時間,高書記就沒過問?就不知道那些錢是從總公司挪用的?如果,他們不是反目吵起來,高書記會掏腰包填補自己的裝修款嗎?
——只要我們能證明高書記曾默許自己人挪用公款裝修,再加上上調款的違規超作,完全可以說明他有貪污嫌疑,許多事,不一定要真憑實據,只要有這個嫌疑就難服衆,而且,自己人是他一手提拔的,進去了,他也要負一定的責任,這一大堆屎尿堆起來,你認爲,他還能當這個鎮委書記嗎?他還能在邊陲鎮呆下去嗎?
張建中覺得非常非常有道理,但是,自己人鬧得那麼會兒,誰又不覺得高書記快完蛋了呢?
結果怎麼樣?
你鎮長勢力比自己人強大,但與高書記比,還顯得弱吧?你說,你在紀檢有人,但高書記與紀檢書記也有交情,兩者比較,傻瓜也不會跟你前仆後繼瞎起鬨!
然而,你又不能拒絕他。
萬一,他還真贏呢?
就算敗下陣來,明顯你張建中不合拍,他只是一鎮長,也可以讓你穿小腳穿到過癮。邊陲鎮的書記鎮長都針對你,你的日子更難捱了。
“我可不敢去見紀檢領導。”張建中想,鎮長最多也就是在幕後扯木偶線,你那麼咄咄*人,我張建中也不能總被受你牽制,B着硬把他往前臺推,“最好,你能陪我一起去。”
“我陪你去怎麼行?我陪你去紀檢領導還不以爲是我指使你。你主動自覺,才更能引起他們的重視。”
果然,擊中要害了。
張建中搖頭說:“這不僅僅是反映高書記的問題,還否定了工作組。給水缸我做膽,我也不敢啊!你不是紀檢有人嗎?你是不是約他出來談?這樣或許效果會更好。”
“這不成了私事了?”
“工作以外的時間,向紀檢反映情況,也應該是公事吧!”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等的就是這話,想左右我張建中?也太小看我了吧!
“要不寫匿名信。”
“匿名信不行,他們可以不理。”
“多寫幾封呢?縣委書記也寄一封。”
寫沒寫你怎麼知道?寄沒寄你怎麼知道?像向工作組彙報那樣,我什麼都應承你,有沒和盤托出,你根本就不知道。
“可以,這樣可以,紀檢書記一封,組織部長一封,副縣長寄一封,縣委書記一封。”
你紀檢書記想隱瞞也無法隱瞞,你不管,副縣長不管,組織部長會管,縣委書記會管。
“一定要寫得真實,必要的細節也要寫進去,這樣才更可信。”
“你放心。”
張建中這才鬆了一口氣,鎮長一句話又讓他心慌了。
“寫完給我看看。”
弄巧成拙。
不僅看,鎮長還要他複寫幾份,交給他親自寄出。那時候,打印還沒那麼方便,一則超作打印機的人也信不過,二則打印的文字也招眼。
“他們要查字跡,還不一下子就查到我了?”
“我找人抄幾份。”
“還是我來想辦法吧!”
張建中可不敢讓鎮長找人抄,如果,他少抄一份,把你那封也寄出去,幾個領導一對,就露餡了,而且,副縣長、縣委書記有可能認得你的筆跡。
先是縣委書記打電話給紀檢書記,再是組織部長打電話給縣委書記,因爲考慮再三,不知怎麼跟紀檢書記談這事,就公事公辦,先向縣委書記彙報,於是,縣委書記便召開了一個分析會。
副縣長一直沉默着,因爲分管邊陲鎮,分析會便也通知他參加。
“你沒接到匿名信嗎?”縣委書記問副縣長。
副縣長忙說:“接到了。”
不說沒接到不行,上面提到的問題挺尖銳,如果,你沒接到,就有可能是寫信的人不信任你,擔心你維護高書記。
他又解釋,說:“這是一封匿名信,所以,我沒當回事。”
不把匿名信當回事也正常。
縣委書記說:“問題是,我們都收到了,除了紅旗縣,市裡有沒有寄呢?”
如果,市裡也知道,就會向你瞭解情況,所以,縣委書記不得不重視,不得不馬上掌握第一手材料。
“從我們幾個收信人這一情況分析,寫匿名信的人,對政府各部門非常熟悉。”
李主任也參加了分析會,他粗粗地看一遍,說:“從信裡的語氣可以看出,這人有寫機關文章的基礎。”
知道鎮長要看這封匿名信,張建中已經刻意寫得語氣幼稚些了,但鎮長左改右改,又充滿了官腔。
組織部長說:“從內容分析,這是知情人,對情況相當瞭解。”
張建中發揮想像,描寫了向工作組彙報的過程,一則讓鎮長看後以爲,他曾詳細地向工作組彙報上調款的情況,二則又讓工作組覺得這部分的虛假。
紀檢書記說:“我向工作組瞭解過情況,有些內容並非真實。”
他說的便是上調款那部分。
副縣長問:“這個人到底是誰?”
紀檢書記說:“上調款這一塊,最知情的只有兩人,一個已經拘留,一個是邊陲鎮的副鎮長張建中。”
李主任說:“相比之下,他的文字水平還要高一些。”
副縣長說:“水平低的人想寫出高水平才難,水平高的人想故意寫得低水平並不難。”
紀檢書記說:“我瞭解過,工作組找他談時,他說得並沒那麼詳細。”
組織部長說:“說得不詳細並不等於寫不詳細。”
縣委書記阻止了這種猜測,說:“下面對我們的工作有看法,提意見,這是允許的。從保護同志的角度說,我們沒必要弄清楚寫信的人是誰。我們要弄清楚的是,他反映這些情況的可信度。”
他對紀檢書記說:“談談情況吧!”
紀檢書記早有準備,說:“邊陲鎮的高書記的確有不夠規範的地方。我個人認爲,工作組反饋的意見還是比較中肯的,並沒造成太大的影響,當然,也有部分幹部有看法,但大多數還是認同的,剛纔提到的張建中是知情人之一,他也認爲這種作法是可以理解的。”
縣委書記說:“是否有某種顧忌呢?”
紀檢書記無言於對。
副縣長說:“應該不會吧?如果,有對紀檢的同志也有顧慮,只能說他的黨性意識薄弱,沒能大膽向組織反映情況。”
縣委書記看了他一眼,貌似提醒他,暫時還不該你表態。你分管邊陲鎮,太早表態有可能左右大家的看法。而且,我還不知道你那點事嗎?人家沒當你的女婿,你完全有可能戴有色眼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