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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對策,都覺得灣仔村的人太迷信,那小土包怎麼就成龍脈了?村裡人說工地開工那天死的人也七十多了,說老死人也不爲過,但村裡人偏說,老人健康得很,還可以下田幹家活,死的前一天,還挑農家肥淋菜,上牀前還好好的,天亮就硬了。
那個翻船事故也算有驚無險,並沒死人。
周鎮說:“每年,哪個村沒有翻船的,沒死人已經夠幸運了,水稻揚花遇上大雨更與龍脈無關,那場雨又不是隻淋你們灣仔村,也不只是我們邊陲鎮的農田受損失。”
村民們不言語,卻並不服氣。
這天,娟姐帶着村委會幹部去灣仔村,就是接到線報,村裡人又集中去堵工地的大門。娟姐一行在村口攔住了向外涌的村民。
“你們一定要鬧事嗎?”
村民們說:“他們總得給個解釋吧?”
“什麼解釋,還不是想要人家賠償你們?還不是想叫人家要錢?你們不羞嗎?全村人當乞丐,去向人家乞討。你們不覺得犯罪嗎?拿着棍棒去搶!”
好不容易把村裡人勸回去了,但不知哪一天還會行動。
必須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張建中問:“什麼是根本?”
娟姐臉紅了紅。
治保主任說:“說到底還是爲了錢。”
三小姐肯定不會開這個口,鎮政府也不可能給這個錢,第一,鎮政府不能向迷信低頭,第二,這是個無底洞,給了今天,明天可能會更起勁。更重要的是,爲能開這個頭,沿海開發,各村有樣學樣,都行動起來阻礙施工,鎮政府那承擔得了那麼多補償。
治保主任說:“要殺一儆百!”
這種集體行動都有核心,揪出一小撮,以破壞建設爲名關幾天,看他們還敢不敢再造謠惑衆?
娟姐不同意,說:“還是以教育爲主。”
“這些人怎麼教育?不可能成天守在他們村口吧?”治保主任想起了什麼,說,“你不讓殺一儆百,應該是不怕把你的表叔子抓起來吧!”
娟姐的臉色變了,說:“我是那種徇私枉法的人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你說話要有證據。”娟姐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雙眼瞪圓,說,“我不同意抓人,並不是因爲要抓我的表叔子,我更擔心矛盾會激化,事情會鬧得更大,那時候,村民的思想工作就更難做了。再說了,他們並非全是爲了錢。”
“那是說得好聽。不爲錢他們鬧什麼鬧?真是迷信啊!再是不要挖那個小土包啊?難道只是要三小姐把運走的泥再運回去補上?還不是要人家做一場法事,要人家賠償他們經濟損失?”
“我反對他們那種迷信行爲,也反對他們向投資者索取經濟補償。”娟姐看了張建中一眼,說,“我始終堅持以教育爲主。”
張建中不急着表態,說心裡話,他是贊成抓人的,對這種聚衆鬧事,必須採用教育與震懾相結合的辦法,缺一不可。然而,他不想當着村委會幹部的面反對娟姐,支持治保主任,這樣,反而會助長治保主任,不利於娟姐以後的工作。
治保主任見張建中不表態,想他是支持自己的,其實,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作法,其他村都是這麼處理的,只是水浸村羣衆基礎好,一直沒有發生羣聚衆鬧事,娟姐纔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教育他們不要迷信?講科學學科學那麼多年,他們聽不進半句,一個風水佬轉一圈,到村子裡說幾句,他們句句都聽入耳。”
娟姐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爭執了,反正從她接任支書後,每一次支委會,治保主任總站在她的對立面,總提出各種觀點反對她的意見,今天,她不能跟他吵得沒完沒了,她要快刀斬亂麻,讓張建中意識到她鎮得住這個局。
“這事不必再爭了,按我的意見辦,我是支書,我說了算!”
“你這是獨裁,不講民主。”
“我就是獨裁了!怎麼樣?”
治保主任回過頭來看着張建中,說:“張書記,你都看見了,你都聽見了。有這麼商量工作的嗎?別人的意見聽不進,搞一言堂。”
張建中笑了笑,說:“我們既要民主,也要集中,意見分歧,總不能吵個沒完沒了,所以,必須有人站出來做最後的決定。”
——這次議論非常好,治保主任說出了自己的觀點,支書也堅持了自己的觀點,每一次商量工作,並不一定要誰說服誰,我們黨委會也是這樣,但還是要做出決定,由誰決定?黨委會由我做決定,你們村委會由支書做決定。
——在這裡,還是要表揚治保主任,能夠堅持自己的觀點。我並不認爲,他給支書製造麻煩。我們更應該看到,他是給解決問題提供了一種處理的方法,不管這個方法對不對?最後是不是採納?至少起到了集思廣益的作用。
這番話把治保主任的火壓了下去,當然,主要還是張建中的特殊身份,這番話也讓娟姐感覺自己更有底氣。唯一不滿意的是,張建中竟表揚了治保主任。
“你怎麼可以表揚他呢?”娟姐送張建中出村的時候,發泄自己的不滿,“這樣,你會更加助長他的氣焰。今天,所有支委都去灣仔村了,他就是反對我,纔沒有去的。”
張建中笑了笑,說:“我不反對以教育爲主。但村民們還沒有達到僅靠教育就能解決問題的素質,殺一儆百是輔助手段。”
娟姐雙眼圓瞪,問:“你同意他的意見。”
張建中問:“不會又要跟我爭辯吧?”
“我哪敢跟你書記爭辯。”
走到村口的榕樹下,張建中停了下來,說:“以後,不要太急着表明自己的觀點,更不要跟別人爭吵,想要說服別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爭吵會傷和氣,會惡性循環,今天爲這事爭吵,明天又會爲另一件事爭吵,上癮似的。慢慢的,爭吵就不是爲了工作,而是爲了鬥氣,爲了證明自己什麼。你要防止與治保主任發展到這種狀況——學會讓別人提出你的意見,或許,別人提出來,他不會反對,即使反對,也不是反對你,你們之間並沒有正面衝突。你有一錘定音的權力,最後,一錘定音,還不是按你的意見去辦事?
“怎麼才能讓別人提出自己的意見?”
“會前先通氣。婦女主任不是你的好姐妹嗎?不是你提她進支委的嗎?你可以讓她說出你的意見,讓她跟治保主任爭吵,然後,你支持婦女主任,他想說你獨裁,說你一言堂也找不到理由。”
娟姐看着張建中,說:“你召開黨委會研究工作也是這麼幹的吧?原來你這麼狡猾?搞虛假民主。”
“這怎麼是狡猾呢?怎麼是虛假民主呢?這是工作的方式方法。”張建中說,“你跟治保主任的分歧一定要處理好,剛纔,我已經跟他談過了,他會有所忌諱,如果,你不是B得太甚,不跟他發生正面衝突,他應該不會太過份。灣仔村事件,我會想辦法處理的。你暫時控制好村民,別再讓他們去鬧事。”
“你殺一儆百,更會治保主任的囂張氣焰了。”娟姐很不爽。
張建中說:“我儘量不用這一招吧!”
“可以嗎?”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很熱切,“你要站在我這邊!是你讓我當這個支書的,你要支持我的工作。”
張建中覺得話裡摻雜許多複雜的情感,心裡不由一熱,忙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