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的確打過電話給副縣長,這種事,騙誰都可以,不能騙張建中。他也的確談了自己的觀點,說自己的實事求是,說自己更看重邊陲鎮的發展。副縣長也的確認同他的觀點,但這並不能說明副縣長就站在他這一邊。
老奸巨滑的副縣長才不管你與書記鬧成什麼樣?他誰也不得罪,兩頭做好人。再說了,電話裡說的話有第三者聽見嗎?根本不必負責任。
鎮長卻當真了。
副縣長還說:“你得好好關照小張。”
鎮長聽了這話猶如久旱逢甘雨,張建中到邊陲鎮那麼久了,副縣長有說過這類話嗎?他說這話,不僅僅是客氣啊!
因此,鎮長更認爲副縣長是支持自己的,甚至是看好自己的。他便在心裡對副縣長說,你算是看準人了,書記在邊陲鎮呆不長了,現在的問題是,我怎麼把他弄下去,又讓人認爲與我沒有關係。
他去見張建中便多少有點巴結副縣長的意思,多少有點向張建中表示點什麼?畢竟,張建中還是能做事的人,如果,他當了書記,還希望張建中幫他做事。
但是,鎮長那知道,副縣長有苦難言,張建中不能當他的女婿了,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麼罩着他,只希望邊陲鎮的書記和鎮長對他好一點,也算儘自己一點心意吧!
鎮長還打過電話給縣委副書記。他能當鎮長,多少還因爲副書記的提攜,這會兒想探探口風,書記到底是誰的人?能空降堵住他的上升通道,背後那個人自然比縣委副書記的官大,是縣長,還是縣委書記?
根據任職務的情況分析,鎮長一直認爲他是縣長的人,如果,他是縣委書記的人,怎麼可能跑到全縣最邊遠且不富裕的邊陲鎮來呢?怎麼也會在縣城附近的鎮,富裕鎮任職吧?
然而,種種跡象又讓他不解,縣長怎麼一次也沒到過邊陲鎮?你總得來給你的人助助威吧?反倒是書記在短短的時間裡來了一次,還要來一次。
“縣委書記去視察工作也很正常,想那麼多幹什麼?”縣委副書記說。
“我怎麼看他也不像是縣委書記的人。”
“你什麼意思?”
鎮長笑嘻嘻地說:“他更像是縣長的人,怎麼又靠上縣委書記了?”
“怎麼扯到縣長那去了?”
“只是縣長的人才會跑到我們這鬼地方來當書記。”
縣委副書記不高興了,說:“你這傢伙,心裡想的什麼我清楚,你以爲,縣長比我大,他的人就把你壓下去了。縣長有什麼了不起?你當不了書記別怨這怨那,先檢查什麼?看看自己還缺什麼?”
鎮長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點中了縣委副書記的死穴。縣委副書記不服氣縣長,是大家都知道的,當初,他們都是副書記,縣委副書記比縣長還老資格,現在,縣長上去了,你又說他不如縣長,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別總想這想那,先把工作做好。工作做好了,你還怕當不了書記嗎?有我在,上面的事情你不用考慮那麼多。”
鎮長很不得要領,卻也敢說下去了。
書記沒鎮長想的那麼複雜,他怎麼知道一個視察會讓鎮長有那麼多考慮,他想的是怎麼讓縣委書記滿意自己在邊陲鎮的工作。
其實,他當書記也很簡單,那天下鄉,本來不是安排他與縣委書記一輛車的,其他人嫌拘束不願與縣委書記坐一起,都往另一輛車鑽,他小便回來,另一輛車坐滿了,不得不與縣委書記一輛車。
在這之前,與縣委書記也沒太多交往,書記甚至不知道他在宣傳部當了幾年副部長,一路上聊天,談到基層幹部的素質,理論科長出身的他便有許多感慨,說,一些鎮的書記鎮長對理論學習不重視,工作的方式方法還是過去那一套,很不適應於新形勢的發展,特別是一些邊遠窮鎮,很應該充實一些有衝勁的領導,去衝一衝,或許,能改變原來的面貌。
當時,縣委書記沒表態,回來後,找常委宣傳部長了解他的情況,正好邊陲鎮的書記空着,便把他放下去衝一衝了。
縣委書記一直在關注邊陲鎮的動靜,他在山尾村搞的農產品促銷活動效果不是很好,縣委書記並沒半點責怪的意思,反而認爲,各鎮應該開展這樣的活動,促一促農民生產的積極性。萬事開頭難嘛!農民行動起來了,以後總會出效果。
他又搞了一個煉油基地,縣委書記很受鼓舞,甚至認爲,他找到了一條農村發展的新路子,可惜後來夭折了。
縣委書記還是沒有責怪他,人總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他的想法卻是值得提倡的。縣委書記這次到邊陲鎮來,很有一種鼓勁的意思,讓他大膽探索,大膽去幹!
這個下午臨下班,邊陲鎮的書記跑了兩個點檢查準備的情況,在圩東村,副書記正組織大家搞衛生,他見那些人不是鎮幹部就是村幹部,便問怎麼不發動羣衆?
副書記說:“時間太緊,發動羣衆怕趕不及。”
“清理打掃自家門前周圍也需要時間嗎?拿着掃把出來就可以了。”
“逢年過節搞清潔,村民都很積極,但一聽說是應付上面檢查,認爲這些是我們公家的事,一個個都不動了,指望我們給他們搞清潔衛生了。”
書記感慨道“這羣衆的覺悟也太低了?”
這覺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提高的,也只好認同副書記的作法了。
圩東村樓屋林立,小隊部卻很寒酸,只是一間單層瓦房,裡面空蕩蕩的,暫時從學校搬來十幾張課桌拼湊在一起,上面鋪一塊紅布,就是召開座談會的桌子了,那椅子也五花八門。有太師椅、有吱吱響的竹椅,還有長條凳。
“這也太不嚴肅了!”書記說:“這樣一條富裕的村子,隊部卻這麼簡陋,一眼就看出集體收入杯水車薪。換,馬上換!學校不是有那種會議桌嗎?搬過來,還有這墻上,刷兩條改革開放的標語,增添一點時代氣息。”
他不放心了,還要看看準備讓縣委書記參觀的農戶。
副書記面有難色地說:“還在動員工作呢!”
“怎麼到現在還沒落實?”
“都不願意。”
“村長呢?參加村長家就可以嘛!”
原來的村長撤了,新任村長倒是成天呆在村子裡,但他並沒能力蓋樓房,住在舊村那一塊。
“村委總有人住新樓房吧?”
副書記搖搖頭。
書記驚訝地問:“村幹部都住舊村那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