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燕的高跟鞋踩得很響,靠得近了,身上散發出一縷好聞的淡淡的香水味。很顯然,是那種進口的法國香水。
“聽說,二少爺是搞藝術的。”
“好沒出息的一個人,但是,沒有銅臭味。”看汪燕那份得意,更像是讚自己的老公,“他太不食人間煙火了。”
“應該是你希望的吧?”
“這樣才合拍,至少,我們不會有爭執,他搞他的藝術,我幫他打理生意,各取所好,如果,兩人都往一條道上擠,意見不同,成天吵來吵去,日子不知怎麼過?”
進了大廈,保安見張建中與汪燕走在一起,只是看了看,並沒說什麼。
“你一點改變也沒有,還是老樣子。”
“不會吧?”
“我是說你這一身打扮,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小地方的人,氣質就更不用說了。”
張建中笑了笑,說:“你不踩我心裡不舒服嗎?你現在是趙家二少奶,我怎麼也不能跟你比啊!”
“不是現在,以前,你也沒法比。”汪燕說,“其實,你幫趙家走了那麼多鹹水貨,趙家賺得盤滿碟滿,你也應該得到不少利益啊!怎麼就不好好裝點自己?車倒是開了,比我過去那輛還破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賺的錢並不是進自己的口袋,我只是給政府打工,爲發展經濟盡一分力。”
“你那叫發展經濟?應該是挖社會主義的牆腳吧?”
進電梯,只有他們兩個人。
張建中問:“你幾樓?”
“九樓。”
張建中按了自己去的八樓,又按九樓,擡頭瞪着電梯上方顯示到達某一樓層的顯示燈。汪燕站在後面,雙手交叉拎着手袋,擡頭看着他的背脊,感覺這傢伙比過去健壯了,應該更有勁了,心裡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二少爺單薄得手無擒雞之力,根本無與他比。
“聽說,混得還不錯,可以用軍車押運鹹水貨了。”
“現在這種環境,不多想辦法不行。”
“應該是岳父出的力吧?”
張建中只是笑笑。
“不談談你老婆?”
“有什麼好談的。”
“是長得醜啊,還是夠刁蠻?我想,那種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沒幾個是好侍候的。”
“還好吧!”
汪燕頭一歪說:“你有一樣改不了。”
“哪一樣?”
“嘴硬!”
“當”一聲,電梯停了下來,終於到了,門一開,張建中就往外竄,跟這個女人呆在一起,隨時有爆血管的可能,句句話都頂心頂肺。你汪燕本來也不是那麼勢利小人啊?得逞了,當二少奶了,也沒必要顯擺吧?其實,不用說,我張建中也知道你烏雞變鳳凰啊!
怎麼說彼此也有過那種一段吧?就算只是你說的合作關係,也算是好合好散啊!
“你急什麼?等等我不行嗎?”
“你不是去上一層嗎?”
“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想先見見大哥談點事。”
張建中停了下來,謙讓地說:“你先。”
大少爺辦公室門外坐着一位年青貌美的女員工,見他們走來,忙站起來,汪燕經過,她一言不發,卻很禮貌地問張建中:“有預約嗎?”
張建中把名片遞給她,說:“預約過的。”
女員工看了看他的名片,見汪燕已經過去了,就客氣地說:“張書記,請你等一等。”
張建中說:“我在這抽支菸。”
經常有在這裡等約見的,邊等邊抽菸,因此,張建中掏出煙,女員工便把菸灰缸拿過來,放在張建中面前。汪燕走到門口,聽女員工叫“張書記”心一跳,停了下來,很不相信走過來,搶過她手裡的名片。
“還以爲你當縣委書記呢!跑來跑去,還是離不開那個窮地方!”
張建中有點忍無可忍了,說:“邊陲鎮是我的風水保地,我在那裡成了興寧縣最年青的黨委,最年青的副鎮長,最年青的副書記,現在,又是最年青的黨委書記,而且,是歷年來最年青的。”
“邊陲鎮也是最邊遠,最貧窮的吧?沒人去纔要你去的吧?”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纔要我這種能力強的人去改變落後面貌!”
“我拭目以待!”
“你絕對會失望!”
汪燕看了女員工一眼,咬了咬嘴脣,像是忍下一口氣。
張建中笑呵呵地說:“有話你說啊!別忍着!”
“你還不是靠女人?吃軟飯!”
甩下這一句,汪燕頭也不回,推開大少爺辦公室的門消失了。張建中這纔看到勝利的曙光,立馬被把回原形,手裡拿的煙被攥得粉碎,不是沒聽過這種話,更難聽的都聽不過,也很有心理承受能力,但從汪燕嘴裡說出來,殺傷力卻出奇得大,胸脯脹得一起一伏。
——很了不起嗎?你汪燕又靠什麼?還是不是靠你那點姿色,還不是靠你牀上那點本事?如果,把你以前的事,把你跟客戶玩曖昧的歷史告訴那傻乎乎的二少爺,他立馬會休了你!
——吃軟飯怎麼了?吃軟飯也是本事!你汪燕不是吃軟飯?不是跟二少爺睡一張牀,你能在趙氏家族得逞?那時候,你勾引大少爺,人家理都懶得理你。真不知二少爺怎麼就把你當寶了,千人騎萬人睡的*!
——罷了,罷了,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計較的?不要爲了她壞了自己的大事,你可是來求大少爺的,她可是趙氏家族一份子。
這麼想,張建中忐忑不安起來,擔心汪燕從中作梗壞了自己的計劃。
五分鐘後,汪燕從大少爺的辦公室出來,本來是想多呆一會兒的,要張建中在外面站着等得腿軟,然而,大少爺不讓她拖時間,還沒開口說話,他就叫她說得簡短一點。
“我約了人。”
約了誰?還不是張建中嗎?
汪燕假裝倒水喝,問,大哥你要不要?大少爺說,不要。又催她,你一邊喝一邊說。水很燙,汪燕只是小呷一口,想吹一吹,大哥也不讓,說,你回辦公室再喝吧!所以,從辦公室出來,心裡憋着一肚子氣,想你張建中不就幫趙氏家庭跑了幾趟鹹水貨嗎?賺了幾個錢?貌似功勞也沒我汪燕大吧?再說,我汪燕是你趙家人喝口水也不讓?外人也不如了!
一出門,見張建中一副笑臉,就想把滿肚子的氣向他身上潑。
“笑什麼笑?煮熟的豬頭一樣。”
張建中還是嘻皮笑臉,說:“不讓笑,還要我哭啊!”
“你嚴肅點!”
“剛纔就是太嚴肅,所以,向你賠禮道歉。”
汪燕腦子一亂,這傢伙不會是中了什麼邪吧?這一會兒工夫怎麼判若兩人?不會是要打什麼壞主意吧?她審視張建中。
剛纔看過他,但目光不好在他臉上停留得太久,這會兒似乎找到理由了,定定地看,他也不會覺得她有什麼太過分,臉倒是白,但沒有那種奶油的白,那鼻樑直直的,挺挺的,彷彿蘊藏着一股無可預知的力量。以前怎麼沒感覺到?不會是相隨人走,有了岳父大人的依靠,那氣勢也上臉了吧?
“你別誤會!好不容易來一趟省城,又那麼碰巧遇上了,中午,請你吃午飯吧!”
“黃鼠狼給雞拜年?”
“那裡話,那裡話,你現在不是二少奶了嗎?想巴結巴結你。”
想重溫舊夢吧?張建中,你那點小伎倆,別想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她想,我就應承你,看你怎麼出醜!
“我怕你請不起!”
“一頓半頓還是請得起的。”
“不能報帳,要有誠意,自己掏腰包。”
“一言爲定。等一會,我給你電話。”張建中想起了什麼,“你大哥大沒換號碼吧?”
這話氣得汪燕想一腳踢過去,這一年多,他竟然沒試着打過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