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建中與倒把明分了手就去總公司,阿花應該不會誤了回縣城的晚班車,他穿過走廊向食堂走去的時候,農辦的人在後面喊他,說高書記找你,叫你去他的辦公室。張建中便改了道。
高書記書記辦公室裡坐了五六個人,都是那個山區村委會的幹部,一見張建中進來,便站起來,臉上帶着尷尬的笑。
“怎麼回事?跑來找高書記的麻煩了。”雖然高書記對自己不怎麼樣,卻沒有撕破臉,在公衆場合還是要做得好好看看,“有什麼意見不能跟我商量嗎?我解決不了嗎?一定要來見高書記。”
山區村是張建中的聯繫點,越過他直接找高書記怎麼說也屬越級。
村支書說:“我們知道你也作不了主,所以才直接來向高書記反映情況的。”
“找誰反映情況都一樣,我還沒官僚到不聽你們的意見。”高書記說,“但是,你們的情況我們也認真討論過,在黨委副鎮長會議上,張副鎮長也參加的。爲什麼抗颱風表彰大會沒有表彰你們?主要還是考慮到,沿海一帶是重點,表彰更要放在海邊村,大部分山區村委會也沒表彰嘛!”
“我們情況不一樣,我們也屬重災區,至少在山區村,我們遭受的損失是最大的。”村支書吞吞吐吐地說,“而且,而且,我們那裡出了烈士,說明我們在抗颱風中還是做了一些工作的。”
張建中問:“你們想怎麼樣?要鎮委鎮政府重新表彰一次,把你們加進去嗎?”
村支書臉紅了紅說:“不用,不用,也沒這樣的先例。”
有人說:“抗災物資應該多給我們一點。”
有人說:“表彰獎金,我們也應該有一份。”
村支書“嘿嘿”笑,說:“我們也不爲難鎮委鎮政府,但至少不要讓別人以爲,只有農辦主任往前衝,獻出了生命,我們卻什麼事也沒幹。”
“應該更想拿獎金吧?”張建中一點不客氣。
這次表彰和往常不一樣,聽說,被表彰的集體和個人都拿了一筆相當可觀的獎金,山區村的幹部就蠢蠢欲動了。有人覺得,跟他們一起喝酒的農辦主任也能定烈士,他們卻連獎勵也拿不到太不公平了。有人說,他們要不給我們個先進集體,我們就曝出真相,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開始,村支書也反對,勸大家不要亂來,鎮委鎮政府已經開了表彰大會,先進已經向外公佈了,怎麼能再把我們補上呢?勸大家不要與鎮委鎮政府作對,不要爲難高書記。然而,勸着勸着,他也很不平衡,人家喝酒,你也喝酒,人家喝出個烈士,你卻狗屁也不是。你要老子說假話,也得給點封口獎勵吧?很顯然,鎮委鎮政府根本沒把你當回事!
本來,還想先跟張副鎮長談這事,但其他人一衝動,嚷嚷着去找高書記,他就成了尾巴跟他們一起來了。
“你們先都回去,慢慢再商量解決。”張建中知道這幾人並不難對付,他們硬,你比他們更硬,他們反而會低頭,何況,他也不想在高書記面前給他們什麼承諾。
有人說:“我們一定要掏一個明確答覆。”
“我說的話還不明確嗎?”張建中問,然後對村支書說,“帶他們回去吧!”
村支書在張建中面前是一點脾氣也沒有的,他很清楚張建中的爲人,他讓他們回去,必定會給他們好處,比如,在農業建設上,會撥些款給他們。那款到他們帳上,怎麼使用還不是他們的事?這比拿幾個獎金要多得多。
“大家都聽張副鎮長的,都回去吧!張副鎮長一定會滿足我們的要求的。”
其他人並不明白村支書話裡的意思。
有人說:“高書記都不沒答應我們,他能答應我們什麼?”
有人說:“我們聽張副鎮長的,還是聽高書記的?”
張建中說:“你們還沒看出來嗎?因爲,你們跑到這來,影響了高書記的工作,高書記委託我處理這事,叫我與你們商量解決的辦法。難道你們就一直賴在高書記的辦公室不走?”
“是啊!是啊!”村支書說,“我們去張副鎮長辦公室吧!有事到那邊商量吧!”
高書記沒想到張建中一出現,這些人就有些動搖了,村支書就幫着張建中說好話了。這個張建中到底有什麼魅力?難道村幹部更聽他的?這可是對你這個鎮委書記的挑戰啊!必須想辦法讓他們覺得你高書記比張副鎮長高出一籌!
“大家先坐一坐,既然大家來了,這事就在我辦公室解決好,免得張副鎮長跟你們商量完,還要向我彙報,還要我拿做決定。”
大家已經站起來了,聽他這話,就又坐了下來。
“今天就給你們搞搞特殊,當然,表彰是不可能了,也不能用搞颱風的名義,就當你們在恢復再生產工作中表現突出,給予你們一定的補貼吧!”高書記問,“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大家點頭說:“可以,可以,有錢就行,怎麼個給法都無所謂。”
高書記很有一種下馬威的意思,對張建中說:“就在你那個總公司開支這筆費用吧!那的錢都是政府的錢,我怎麼開支都可以。”
後一句話是說給張建中聽了。
他又很拉攏人心地說:“隨便你代表我,請他們吃頓飯,也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大家沒想到事情會那麼順利,沒想到高書記這麼好人,反而一個個不好意思了,離開時,一個都輪着感謝他,且還爲自己闖到他的辦公室來道歉。
他說:“沒關係,沒關係。你們來找我是信任我,你們的事情,我不解決誰解決?以後,再有什麼意見,來找我就是了。”
張建中覺得高書記這麼說很不負責任,這麼做很不負責任。你這是在慫恿他們,以後,再有什麼事,他們會不聽他這個聯繫點領導,隨時會撇開他直接來找你鎮委書記。
出門的時候,高書記帶到邊陲鎮來的自己人剛好進門,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他就對高書記說:“他們也太能鬧了,現在才離開。”
高書記搖着頭說:“有什麼辦法?這些人幾乎就是敲詐,手裡抓着那麼點把柄,就一定要想得到好處。”
“本來,就不應該把農辦主任定爲烈士。”
高書記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門已經關上了。
“那是張建中的聯繫點,農辦主任也是他領導的人,上面責怪下來,他有着推辭不掉的責任。”
“你懂什麼?張建中不是調整到水浸村了嗎?山區村的事完全可以與他無關。”高書記說,“誰的責任呢?調整出了差錯,至少,忽略了山區村這一塊的防風工作。更重要的是農辦主任爲什麼身亡?不把他定爲烈士,就要說清楚原因,喝酒墜崖,這又是誰的錯?還是調整後,沒把工作做細。”
不用再說,自己人也清楚了,所有的矛頭都指向颱風到來前的調整。而做出這個調整的人是高書記。
“你想想,有什麼辦法掩蓋這一切呢?”前面高書記總是自問自答,這次,他卻給自己人留下了回答的空間。
自己人想了想,沒多大把握地說:“把農辦主任定爲烈士。”
高書記這才點頭說:“對,只要他是烈士,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不要以爲所有的烈士都多麼多麼偉大,還有少數那麼一些可能是轉移視線掩蓋某些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