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這邊草木皆兵,張建中卻在去省城的路上。他打電話給三小姐,說要去省城請教她企業管理方面的知識。三小姐在電話裡冷笑,說“你不會是搭錯了哪根神經吧?怎麼關心起企業管理了?”
“活到老學到老嘛!”
“要學你也不用跟我學吧?”
三小姐心裡一陣春波盪漾,想你張建中不會是找這麼個藉口跑到省城來吧?現如今,你與趙氏家庭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不是想要見趙氏的人就能見的。
“你還是先學學官場秘訣吧?不然,哪一天又被人趕到不知哪個角落裡。”
“我不混官場了,準備去企業打拼。”
“你這種人,去哪都是不做好事,去哪那倒黴。”
“這話怎麼說?”
“你在邊陲鎮幹好事了嗎?我們趙氏相信你,現在怎麼樣?想脫身都脫不了。”
“有那麼嚴重嗎?”
“有沒那麼嚴重,你不清楚?賭場禁開,走私也封堵了,二嫂他們想撤又撤不回來。”
張建中“嘿嘿”笑,說:“政治意外,不可抗原因。”
“大哥第一次看走眼,把寶押在你的身上。結果,全盤皆輸。”
“話不能這麼說吧?開始,我們合作還是挺愉快的嘛!你們也賺得盤碟滿的。其實,這也是正常現象,一個人總不能長久在某一個地方呆下去。你們還可以再爭取啊!爭取高書記對你們的支持啊!當初,雖然,你們又不是跟我籤的合同,你們是跟鎮委鎮政府籤的合同,不管換了誰,那些合同都是有效的,都要執行的。”
“你那時候籤的合同還有用嗎?你那時候籤的合同有人認帳嗎?就是不認帳,才把永強也調走了。現在旅遊區的人,沒有一個是你那些人,人家一個個都裝糊塗。”
“這個我就沒辦法了。”
“你們就會說這句話,就會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成天號召老百姓講誠信,最不誠信就是你們這些人,老百姓還有父債子償,你們是後任不管前任事。”
“那五百畝地總不會不認吧?”
“有用嗎?如果,沒有那五百畝地,我們早撤回來了。棄之可惜,取之無味。”
張建中很愧疚的樣子,說:“你這麼說,我都沒臉見你們趙氏的人了。”
三小姐回了他一句,說:“哪你還說要到省城來?”
張建中死不要臉地說:“那我去向你們認錯,賠罪!”
其實,早就考慮到這些風險,只是看好張建中怎麼也能幹個三兩年,特別是拿了那場牌子,你張建中往上爬,不做出點政績不行,至少,那個碼頭沒建好,也得有那麼點架勢。那想到,政局變幻無常,張建中那麼輕易就栽了,大局也從此變了樣。
都說興寧人衝勁不足,保守有餘,果然如此,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不要命往前衝的人,大家羣起攻之,把他掃進角落裡。
大少爺曾說:“你還別不迷信,所在地處的地域往往決定這個居住羣體的思想。珠三角中心地區衝勁足,完全取決於地域文化,周邊地區發展不如意,與他們小富則安的歷史淵源有着密切聯繫。北方人生活在遼闊的地域,心胸自然較南方人寬廣,南方人生活在山溝溝裡,一出門就見山,目光短淺,自然就沒北方人豪氣。”
——中國的經濟發展,完全取決於政治氣候,不僅大環境的氣候,也有小環境的氣候。改革開放是大環境,這個沒錯,但各地有各地的小氣候,像興寧縣的發展就受小氣候影響。
——以後投資,更要考慮小氣候的因素,珠三角中心地區,換人不換思想,就算變化,但變化也不大,但其他地區可能會截然相反。
三小姐問:“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以後投資的重心還是放在珠三角中心地區?”
大少爺笑了笑,說:“海外招資商都喜歡集中在這麼個區域呢?除了交通方便,是不是還有文化的原因?捨棄這塊區域的投資,我個人認爲,多少有一種博弈心態。當初,我們看上邊陲鎮,就是把籌碼押在了張建中身上。”
三小姐恨恨地說:“這傢伙,把我們坑了。”
大少爺搖着頭說:“也不能這麼說,當初,我們忽略了一點,對他太依賴,太相信他在興寧的勢力。當然,主要是我的過失。如果,除了他,我們還跟興寧縣的領導形成一種默契,再與市領導形成默契,是完全可以控制整個局面的。”
“這要投入多大啊?”
“有時候想,也正因爲剛起步,還沒體現出它的價值,所以才忽略了。”大少爺笑了笑,說,“經濟必須與政治緊密結合,尤其是我們今後的發展,更需要注重這方面。”
他也在檢討自己,也在檢討中尋找一條發展壯大的路子。
許多外資民營企業出了問題,爲什麼政府部門總出來代言澄清?就是因爲企業與他們建立了密切的關係。
三小姐對張建中嘴巴上硬,一見他本人,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觸。這傢伙倒把自己養胖了,真是沒心沒肺。
“胖了嗎?沒有吧?”
“你自己沒稱稱?”
“倒沒稱過。”
三小姐就很認真地看,如果,不是這個話題,也不好意思那麼認真看他,應該是一種錯覺,他只是白了,成天呆在辦公室裡,不白纔怪,在邊陲鎮,別說在太陽下曬,就是吹海風也會吹黑。
她在那邊呆了幾個月,什麼防曬霜啊,增白霜啊,花了不少錢,還不是一點用也沒有?回到省城,自自然然就脫了那層曝曬過的殼。
“大少爺在家嗎?”
“你沒給他電話?”
“你說得那麼可怕,我哪還敢給他電話。”
這是在三小姐的辦公室裡。
“他不在。”
張建中笑着說:“還想去看看他呢!向他認錯呢!”
“那你就多呆幾天吧!等他回來。”
“你還別說,我可能還真要多呆幾天。”
三小姐問:“你好像挺清閒的嗎?”
“清閒得很,不是都養胖了嗎?”
三小姐倒了杯茶給他,又問:“哪個人瞎了眼,要調你去幹企業?”
張建中說:“這事還沒定的,只是有這個意向。”
“你就迫不及待了?你也太不成熟了吧?”
“如果去不了,就當搞搞社會調查吧?說不定,哪一天簡減機構,被掃地出門,也要跟我三小姐混碗飯吃。”
“我們趙氏可不請你這種只吃飯不做事的人。”
“我還不至於那麼無能吧?”
“你自己有多少料水會不知道?”
張建中說:“你讓我幹其他可能不行,但讓我去負責邊陲鎮那一攤,我想應該比汪燕幹得好吧?邊陲鎮、興寧縣那麼熟,我保證把那五百畝地做起來。”
“熟有用嗎?你不在那個位置上,人家會給你面子?”
“什麼還不是利益。”張建中笑着說,“只要桌子底下使點勁,一個個還不搞定了?老實說,讓你們去幹哪種事,人家還未必會接受。這可是我的優勢啊!”
“當初,你要懂得往桌底下塞,人家也不至於把你刷下來吧?”
張建中苦笑了笑,說:“身份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還不都是錢。”
張建中不想跟她扯這些,身份不同,結果肯定不同,拿了老闆的錢,你敢不跟老闆做事?
彼此都是圈子裡的人,非B到無路可走是不會撕破臉的。
第一,你那錢是公家的錢,不心痛。第二,你那麼幹,本身也很有麻煩,所以,只能保證沉默。
不要以爲,張建中只孝敬縣委書記,卻沒孝敬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