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街上停了一輛大卡車,張建中牽着敏敏往兩旁的夾縫走,就見好些人*着上身扛着從車上卸下來的一捆捆布匹,大聲吆喝叫行上讓道:“看路,看路!”
走在前面的行人忙往回走,繞到大卡車另一側夾縫。
敏敏拉了拉張建中,也想隨行人拐到另一側,張建中卻朝站在車尾那個拿着本本登記的人走去。
“你好!”他跟那人打招呼。
那人擡頭翻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他,衝着卸貨的人說:“你們輕點,別把布弄破了。”
張建中就很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笑。
那人手裡的本本一揚,指着車上一個往一捆捆布堆上爬的人說:“你下來,你下來。沒跟你說過嗎?不準踩上去,不能把布弄髒了。”
站在布堆上的人說:“有膠紙包着的。”
“膠紙很結實嗎?你這麼踩,膠紙很容易就被你踩穿了。”
車上的人只好爬下來,站在車廂後很費勁地搬弄。
把車上的人吆喝住了,那人又想用手撥開張建中,說:“站開站開,別在這礙手礙腳。”
張建中站着一動不動:“你們這些布是從哪弄的?”
“不知道!”
“你不是老闆?”
那人停下手裡的活,上上下下看張建中,問:“你是幹什麼?”
“我是過路的。”
“過路的管那麼多閒事幹什麼?”他又伸手撥張建中,“走開,走開。”
張建中反而近前一步,壓低聲音說:“你們這些都是鹹水布吧?”
那人愣了一下,馬上說:“你哪隻眼看見了?這些怎麼是鹹水貨?這些都是來路清楚的正路貨!”
張建中笑了笑,說:“正路貨,鹹水貨,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那人壓低了聲音,但很有力地說:“你想搞事是不是?”
“你誤會了,我想找條生路混口飯吃,如果,你感興趣,我有大把這樣的鹹水貨,要多少有多少。”
“想發財走遠一點。”那人眼裡露出了兇光,說,“我勸你睜大雙眼看清楚,別來搞事,這裡是我的地頭。”
說着,他一拉衣襟,露出左胸上方紋着的一條小青龍。
張建中不由得一愣,知道自己找錯人了,還以爲這傢伙是需求方呢,原來是供貨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別走!”那人一把拉住張建中,說,“你先打聽打聽,我們青龍幫是什麼人?這一帶都是我們的地頭,這一帶的鹹水布都是我們供的貨。”
張建中很不屑地一笑,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佔地爲王的,還有欺行霸市的?看這傢伙,也不像是很能打的那一種,應該是裝腔作勢吧!
不過,他覺得,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在這裡做鹹水生意,犯不着跟供貨方較真,自己偷偷跟需求方談妥了條件,什麼青龍幫青蛇幫又能奈何你什麼?
“你的生意做得挺大的!”
張建中給他戴高帽,反而弄得他摸不着頭腦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就只是打聽打聽。”
“應該不是吧!”那人踮起腳尖看了看張建中身後,擡擡下巴點着敏敏問:“她跟你是一起的?”
張建中點點頭。
“你們是便衣警察?”
張建中反應也快,模棱兩可地說:“過路的,過路的。”
那人不得不再次審視張建中。或許,前言不搭後語,或許,覺得搞事的人不會帶着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總之,還是自己心虛。
“你是哪個派出所的?應該不是管這個地頭的。這一帶的警察我都熟。”
張建中有點順着他的意思了:“我真是過路的。”
你越強調過路的,他就越認爲自己判斷的正確,這可不是我張建中故意誤導你。目前,他覺得需要這種誤導,至少,那人不敢找你麻煩。那想到,那人很豪爽地從上衣口袋掏出幾張鈔票,往張建中面前一揮,說:“拿去花!”
“你什麼意思?”
“一點小意思。”
“行賄我?”
“別說得那麼難聽,”那人臉上有了笑容,說,“孝敬你們的!知道你們也不容易,帶你的靚女搭檔去嘆嘆空調,這大熱的天,去喝杯咖啡。”
“我們也是執行任務。”
“知道,知道。你們也有你們的難處。”那人說,“不過,下次事先打個招呼,到管這一片的派出所報個到,玩不過界總不是什麼好事。”
看來,這一帶的警察都被他收買了,已經成了他的保護傘,難怪他那麼囂張!
“既然是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別跟我客氣。”
張建中伸手要拿那人的錢,敏敏卻沒能轉不過彎來,拉住張建中,說:“你幹什麼拿他的錢!”
“人家那麼給面子,我們怎麼好不給人家面子呢!”說着,他已經把錢拿了過來,另一隻手暗中示意敏敏別說話,“我們初來乍到,有許多規矩還不懂,下次一定注意,下次,再不會給你們青龍幫添麻煩了。”
“一回生,兩回熟嘛!”那人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兄弟了。”
“以後,保證再不會找你麻煩。”
“能不能通報一下姓名?”
張建中搖頭說:“你也知道,我們便衣警察不便向外透露姓名。”
話音未落,忙拉着敏敏往回走。
“你怎麼收他的錢?”
“他都送到手裡了,不收不行。”張建中擔心那人聽出什麼破綻,回頭衝那人笑了笑,說,“不懂世道!不懂世道!”
那人也笑着揮揮手說:“好好開導開導她。”
回過頭來,張建中差點與一個迎面走來的警察撞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張建中忙道歉,拉着敏敏走得更快,但還是聽見那警察問那人,他們是幹什麼的?那人說,跟你是同行,不過,是便衣警察。警察懷疑地問,便衣警察?哪個地頭的?
張建中心兒一跳,低聲對敏敏說:“快跑!”
“真不知你搞什麼鬼?”
“等一會再告訴你。”
沒跑幾步,敏敏卻說:“我,我跑不動了。”張建中回頭見她臉色蒼白,呼吸艱難,這才意識到她的心臟承受不了太劇烈的運動,忙雙手一撈,橫抱着她繼續往前跑。
“放下我,你放下我。”
敏敏還稀裡糊塗,張建中卻急出一身汗,如果,那警察追上來盤問怎麼辦?叫他們出示證件怎麼辦?見左邊有一條小巷,急忙鑽了進去,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一種情況,那警察有沒有追過來,總之,張建中抱着敏敏又是一陣狂跑,從另一頭出了巷。
以爲,出了巷便是人頭涌動的大街,然而,橫在眼前的卻是一條小河衝,如果,警察追上來,他們便無路可逃了。
張建中很有些絕望地放下敏敏,彎着腰大口大口喘氣。
“發生什麼事了?”
張建中只是擺手,還說不出話,見近處有一個半塌的小爛屋,忙推着敏敏鑽進去。
“喵”地一聲,從小爛屋裡鑽竄出一隻受驚的小花貓,嚇得敏敏一個哆嗦,身子一軟,人便倒了下去,張建中眼快手快,抱住她就狠狠地掐她的人中。
虛驚一場,既然已經花錢消災,那人就沒多說什麼,當時,張建中和敏敏也繞過那輛停在街上的卡車,那人和警察的視線被檔住了,根本沒看見他們狂跑。
然而,張建中卻意識到高弟街的複雜,這裡早就是人家的地頭,而且與警察達成了默契。
你張建中有實力混進去嗎?
你張建中可是爲公家做事,有必要拼了這條命去發展集體經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