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樑晨的電話,葉青瑩連忙起身下了樓,在茶樓門口,她看到了分別兩月的男人。上身穿着藍色夾克外套,敞開的衣襟內,露出純黑色的襯衫,下身穿一條牛仔,輕鬆隨意的裝束,卻越發顯現出男人雙腿的修長,身材的挺拔。
在看到她出現時,那張棱角分明,談不上英俊卻男人味十足的臉上明顯露了驚訝,讚賞嘆的神色,在對方充滿欣賞的目光注視下,她生平第一次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女孩穿着一件清爽的白色圓領T恤,七分袖外,露出粉白的一小段藕臂,下身與樑晨一樣,穿着一條牛仔。一頭烏黑的秀髮束成寬鬆的馬尾垂於肩際,白玉雕琢般的清麗臉龐上,清澈見底的明眸透着淡淡的喜悅,嫣紅小巧的菱脣兩側,又見那雙令人心動的淺淺梨渦。
嗅着那股淡淡的清香,樑晨的心神有了片刻的恍惚,他的腦中浮現起自己受傷住院,女孩殷勤照顧他的片段。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天,但卻給當時身體與內心遭受重創的他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
“喂,你來了!”被男人看得有些心慌慌,葉青瑩不禁避過對方的視線,以略帶羞澀的語氣開口道。
“咳,來了!”樑晨恢復了清醒,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嘴裡說着沒營養的話:“等了很久吧?這地方,嗯,其實挺好找的!”
葉青瑩抿嘴一笑道:“上去吧,媽媽和聶伯伯等着呢!”頓了一下又有引起遲疑地補充道:“別管他(她)說什麼,總之,堅持一會咱們就溜走!”
溜走這兩個字從葉青瑩嘴裡說出來,頗顯得俏皮意味十足。樑晨的心裡頓時一鬆,笑着點頭道:“我知道了,是喝茶又不是受刑,我能堅持住的。”
話是說的輕鬆,但當樑晨跟在葉青瑩的身後來到二樓雅室內,在經過葉青瑩簡短的介紹之後,並被安排到王菲菡與聶廣宇之間的位置上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比上刑的滋味也強不了多少。三道目光兩左一右落在他的身上,儘管所表現的情緒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與善意無關。
王菲菡的目光是冷漠,聶廣遠的目光是輕視,而聶峰的目光則是毫不掩飾地露出敵意。如果不是葉青瑩投來鼓勵的一抹的笑意,樑晨幾乎就要忍不住發飆了,老子招你們惹你們了,一個個用那種半死不活的眼神瞄老子!
“喝點什麼?”葉青瑩柔柔地問了一句,並把茶單遞了過去。這個舉動讓聶廣宇眼神一凝,而聶峰就更不用說,望向樑晨的目傾刻間化成了刀子。
“這個就行!”樑晨指着花茶中最貴的一項‘碧潭飄雪’毫不客氣地道。他猜來這種地方,要麼王菲菡,要麼是那個‘聶伯伯’買單,絕輪不到葉青瑩身上,所以他沒必要給對方省什麼錢。
“服務員,麻煩來一杯碧潭飄雪!”葉青瑩對着雅間門外的女服務員喊道。
“原來小樑愛喝花茶!”聶廣宇笑呵呵地開口道:“似乎對這道碧潭飄雪情有獨衷啊!”
“聶,伯伯,您猜錯了!”樑晨這聲聶伯伯叫的甚是生硬,臉上掛着後輩該有的謙遜笑意道:“我平時都不怎麼喝茶的,之所以點這個,是因爲我覺得這道茶的名字好聽,而且在這些茶中價位又最貴,想來味道應該不差。”
“以表取物,以價沽物,這可不是個好慣!”聶廣宇溫和地笑了笑,如長者一般對樑晨發出了告誡:“有些東西,還是要看它的內涵,底蘊,就好比文物古蹟,看似窮磚碎瓦,但實則價值連城,而這個價值連城,除了金錢價值,更多是指文化和歷史價值!反過來,有些東西儘管外表華麗,標價驚人,但實際上言過其實,物不及所值!碧潭飄雪固然是好茶,但這裡的並不正宗,而且,一小杯五克的份量,卻要八十六元,這個確實有些過了!”
“聶伯伯教訓的是!”樑晨貌似虛心地接受了對方的忠告,但當服務員把碧潭飄雪端上,他品了一口之後,連連點頭讚道:“我不會品茶,但也覺得這茶既好看又好喝,看來我這次還算蒙對了。有時‘便宜無好貨,好貨不便宜’也是有點道理的!”
聶廣宇的皺頭不禁輕輕一皺,感情剛纔他那堆話白說了。本來以他的身份地位,是懶得與這個小子多廢脣舌的,但爲了兒子,他不得不紆尊降貴,藉機會駁了對方兩句。
可憐天下父母心,縱然是副部級高官,在涉及到兒子的婚姻幸福問題,竟也有些風度失常。
“小樑,你在看人方面,也有這個習慣嗎?以貌取人,以價取人?”一旁的王菲菡忽然開口問了一句。這讓聶廣宇父子不禁心中一喜,果然,在這件事兒,王菲菡還是偏向他們這方的。葉青瑩卻是向媽媽投去不滿的一瞥,如果說剛纔聶伯伯的話勉強算得上是對輩的告誡勉勵,那麼媽媽這句話,就明顯有挑刺的嫌疑了。她很擔心樑晨會受窘,並因此而與媽媽發生什麼衝突!
“是啊!”樑晨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然後貌似訝然地反問道:“難道阿姨覺得我這個習慣不好?”
“你說呢?”王菲菡淡淡一笑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又或者通俗的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樑,難道你認爲自己的這個習慣很好?”
“好不好,我不敢說的太絕對,但起碼,至少不會錯的太離譜!”樑晨似乎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打個比方,以容貌來說,阿姨您是弱水三千中最美的一瓢,是讓六宮粉黛無顏色的那個,所謂麗質天生,風華絕代不外如是。以身價來衡量,您是名副其實的腰纏萬貫,富甲一方。談笑之中一擲千金而面色不改,彈指揮間二十餘萬而風輕雲淡。”說到這裡,樑晨故意停頓了一下,接着道:“所以,我判斷您是優秀的,而至於這個判斷是不是符合事實,我雖然說了不算,但聶伯伯,聶峰同學,還有您的女兒卻是心裡有數!”
看着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神情,聽着男人調侃戲弄的言語,王菲菡差點把一口貝齒咬碎了。她知道樑晨是故意的,尤其是那句‘彈指揮間二十餘萬而風輕雲淡’,分明就是諷刺她給對方卡里打的那二十萬報答費!
聶廣宇還能保持一副淡泊的模樣,聶峰卻是滿心的怒火,但偏偏他還駁無駁,發作不得。而葉青瑩剛低下頭,嬌軀微微顫動着,她不想讓媽媽和其他人看到她忍俊不禁的神情。她從來就沒想到,樑晨的口才竟是這般的犀利風趣,讓一貫自詡口才過人的媽媽都吃了癟。
“小樑,你有投機取巧的嫌疑啊,像菲菡這樣秀外慧中的女人畢竟是少數。你不能用特例來證明自己的觀點!”聶廣宇身爲副部級高官,更因爲旁觀者清,所以很快就找到反駁的切入點。
“怎麼能是特例呢?那就再拿聶伯伯您來說吧!”樑晨不慌不忙地把話題又扯到了對方身上,貌似很真摯地說道:“從相貌上來說,聶伯伯您儀表堂堂,氣宇非凡,雙目開合間神光綻露,舉手投足間不怒自威。再論身價,您雖然沒有萬貫家財之富,但卻有一方封疆之權。您的優秀,更是無庸置疑的!”
“你這張嘴,說好聽一些是伶牙利齒,說不好聽呢是牙尖嘴利!”聶廣宇用不滿地目光看了葉青瑩一眼,他誤以爲是女孩向樑晨透露了他的身份。於是他恢復了平時的威嚴神情,口中批評道:“剛纔菲菡提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而前半句‘以言取人,失之宰予’用在你身上正合適!”
“可惜,我不是宰予,您也不是孔子!”樑晨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您位高權重,按照常理是不應該和我這樣的升斗小民一般見識的,我不知道您是什麼想法,我只是覺得由一杯花茶而引起的‘以表取物,以貌取人’的論題,本身就有些小題大作,而藉此上綱上線,以達到人身攻擊目的就更讓人覺得勉強可笑。我坦白的說一句,您與王阿姨並不是在挑理,而是在挑人!而這種作法,完全不符合您二位的身份和氣度,手法老套而且下乘,更是一種對自己子女沒有信心的表現!”
葉青瑩驚訝地望着神情淡淡的男人,她一是訝異於男人竟然能看透聶伯伯的身份,二是吃驚於在明知聶伯伯的身份之後,對方竟然還有犀利反擊的膽氣。
聽着樑晨一針見血的犀利話語,聶廣遠出奇地沒有動怒,在沉默了片刻後,伸手按在將要怒氣暴發的兒子手上。他心裡暗歎了一聲,別的不說,單從膽識,辯才方面,這個年輕人比小兒子就高出不止一籌。明知道他是商務部副部長,副省級的高官,卻還能不卑不亢,不懼不怯地以犀利的言語反擊,在他所認識的年輕人當中,還真沒有幾個。
沉默了幾秒鐘,聶廣遠忽然問道:“小樑,你在什麼單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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