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寶山說的那一點,趙銘有足夠的認識,說白了就是違法亂紀的事最好一個人幹,多一個人參與就多一份危險。但問題的關鍵是,有些事一個人幹不了,必須得有合夥人。
按理說從保全的角度來講,一個人幹不了的髒事就不要幹,怎麼說安全最重要。這一點,趙銘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爲他來到市旅遊公司任一把後,發現在公司改制的背後,隱藏着多麼大一塊超級肥肉,這讓他按捺不住,決定要鋌而走險搏一把。
市旅遊公司包括下屬企業,一共兩千多名職工,趙銘想了,兩千多名職工,每個人頭上摳一百就是二十萬,摳一千就是兩百萬。事實上,只要動動腦筋,每個人何止被摳一千塊?
趙銘通過在國資公司的關係,請權威的、官方授權的評估機構給旅遊公司做了個資產評估,淨資產爲一億兩千多萬元。
隨後,公司獲得批覆同意,可以進行整體改制,但是有一個前提,在先行扣除退休職工社保費和在職職工安置費後,剩餘的淨資產要全部轉讓給職工。
前提說得很明確,但因爲沒有具體的操作程序,所以迴旋的餘地很大。趙銘經過一番謀算,提出了申請,說通過旅遊公司本身來把公司資產轉讓給職工,問題很多且難以理清解決,會給改制帶來阻力和麻煩。因此,爲了保障改制工作的順利進行,建議以職工的安置費和企業的待轉讓資產作爲出資款,成立一家公司,然後再通過這家新公司受讓旅遊公司的全部淨資產,最後實現資產朝職工身上的順利轉讓。
這個申請有一定合理性,也得到了批覆。
於是,按照相關程序,志遠公司很快成立,由趙銘任公司法人、總經理,連同另外六名公司高管和六十名職工代表共同作爲公司的股東,代表全體職工行使股東的權力和義務。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趙銘開始下手。他逐一找六名高管談話,傳遞了伸手信息,並獲得了一致認同。如此一來,連同趙銘在內的七個高層領導,便利用領導職務、熟知企業資產狀況等有利條件,大施拳腳轉移、侵吞資產,吃下了四塊肥肉。
第一塊肥肉,是公司歷年來職工工資還有幾次廠房、廠宿拆遷時的過渡安置費的結欠,兩部分共一千兩百萬。這一千兩百萬,按照規定不應該作爲公司的負債評估,但在趙銘的指使下,以這部分錢在改制後還將發放給職工爲由,仍然算作公司的負債資產算進了資產評估。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會有任何返還。
這一下,一千兩百萬就不知不覺地被隱匿起來。
第二塊肥肉是改制後離崗職工的安置費。按照改制的要求,公司改制後要支付給職工安置費。這可是個大塊頭,趙銘又動起了腦子,把其他六個高管召集起來商量對策,最後一致決定,採用內部二次改制的做法,把下屬的近二十家沒有油水可撈的企業踢開,讓它們對職工自行安置,不納入旅遊公司總部的大盤子。而這部分職工的安置費,高達四千萬元。
就這麼一個決定,趙銘他們又有了機會,明目張膽地扣除了那四千萬,大肆侵吞。
第三塊肥肉是優惠政策帶來的。旅遊公司改制時還享受到了國家優惠政策補助,總額達到了一千一百萬元。這部分錢職工一概不知,包括中低層的領導幹部也不瞭解。所以這筆錢他們貪起來就特別容易。趙銘事後還感嘆,說如果件件事情都能如此輕鬆,那該是多麼完美!
第四塊肥肉,是新成立的志遠公司在受讓、購買旅遊公司的淨資產和部分土地使用權時的差價,共節餘兩千多萬。這些錢也全部被隱匿起來。
四塊肥肉,共八千多萬元,數額巨大。
開始的時候,趙銘還有點害怕,覺得不應該下手那麼重。但是,隨着一步步操作的深入,他的胃口又開了,覺得只要步驟詳備得當且安排得巧妙,根本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七個人經過商議,最後達成一致意見,從八千多萬中拿出整八千萬作爲志遠公司股東的出資款,注入到志遠公司。這八千萬是隱性的,其他六十名職工代表並不知曉。
但是,擺在面前的問題是,如何將這筆巨大的隱性出資款劃到他們個人名下?有的人坐不住,發急。
趙銘並不着急,因爲他知道,在事情沒有找到辦法之前,任何躁動都有可能帶來致命的打擊。因此,他多次召集其他六個人開會,把道理講通,讓他們不要只是一味地急躁,而是要儘快想辦法。
當然,趙銘不急歸不急,但他對金錢的佔有慾已經膨脹到了極點。
本來,趙銘在到旅遊公司之前,四處伸手也弄了不少,已經超過了一千萬。那是丁薇所知道的,所以她說趙銘錢多得驚人,畢竟達到八位數了。可即便是這樣,趙銘還是不滿足,他一直盼望着手裡的那一千多萬能跳起來翻幾個跟頭。
現在可以了,終於看到了希望。如果事情成功,他至少要拿走其中的兩千萬。
其實兩千萬根本就滿足不了趙銘的胃口,但是沒辦法,他知道衆人合夥的事難安穩,隨便哪一個人有意見產生情緒,結果就會導致滿盤皆輸。所以,現在只有忍痛割愛,把他們也餵飽,到時分不開扯不清,反正都是要害,那樣即便出現什麼問題,搞個攻守同盟也會牢固得多。
不過還有一個散在“盟約”之外的人不可小視,他就是邸章慶。公司改制的事,邸章慶也明白其中的道道。
但是,邸章慶的嘴被趙銘給堵上了。陽光礦泉休閒會館作爲旅遊公司的一個下屬企業,趙銘沒有把改制權收上去,而是全權委託給了邸章慶。
會館裡的油水也很厚,邸章慶通過種種手段撈了也不少,只是作爲感謝費,他就送給趙銘一百萬,而且,會館興建的餐宿大樓,還給了趙銘一定的股份。邸章慶這麼做,一方面是要對趙銘表示出足夠的謝意,另一方面是想獲得趙銘的認可,反過頭來會更多地拿出精力投入到會館的經營上。要知道會館這種地方,需要的就是關係和人氣,這兩方面,趙銘都有實力。
不管怎麼說,邸章慶的表現是很大度的,也正因於此,志遠公司成立時選職工股東代表,在趙銘的安排下,邸章慶也有份。趙銘的想法是,有機會再通過邸章慶摳一筆出來兩人平分。
趙銘很清楚,兩個人分贓要比七個人分贓更來得實惠。
不過趙銘沒想到,邸章慶雖然大度,但行事卻並不縝密,容易出問題。就像眼下的會館興建的餐宿大樓,已經被卞得意深度潛入。
對此,潘寶山很清楚,只要卞得意把所謂的“不達標”鋼筋進貨批次的單據亮出來,邸章慶必然會嚇破膽,近五千萬的餐宿大樓,沒準一下就成了危房而被勒令拆毀。而且,餐宿大樓的建設,尚處在會館改制之時,權責還說不清,沒準還打了擦邊球吞了國有資產,追究起來可就不是譭棄一座幾千萬大樓的問題了。
但是潘寶山對邸章慶和趙銘之間的事瞭解得還不夠清楚,還不知道他們之間有如此勾結,也更不知道趙銘在旅遊公司的“大手筆”,所以他覺得時機還不成熟,莽動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況且,眼前還有件事需要好好忙一忙,因爲譚進文要再次來松陽。
這一次,譚進文來松陽不只是調研新農村建設,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經過他的努力,不斷向分管三農工作的副省長劉寬明舉薦,最終獲得了批准,明年四五月份擇機舉行的全省新農村建設現場會,舉行地點就放在松陽市。
消息很令人振奮,潘寶山當即就向徐光放彙報。徐光放也很高興,他立刻讓潘寶山要選好具體的現場點,一定要把現場會搞得有聲有色。
選點不用說,肯定是放在大陡嶺新村,那是松陽市新農村建設的一大工作成績和特色亮點。
不過高興歸高興,有些事還是要小小地謀劃一下。潘寶山請示徐光放,事情要不要向嚴景標透露。徐光放想了一陣,說暫且不告訴他,現在只管暗中把準備工作做好,省得他知道早了有想法,亂指揮一通不說,關鍵是會搶功。
潘寶山覺得也是,便暗暗到夾林找鄭金萍和吳強商議,佈置強化實施方案,要把大陡嶺新村裝扮得更規範更新氣。
至於運作資金問題,潘寶山說要大膽靈活地開展工作,現在新鄉鎮建設如火如荼,支持資金源源不斷,可以分流一小部分用於大陡嶺新村的美化和亮化工程上,反正不管是新村建設,還是新鄉鎮建設,目的都是爲了推進新農村建設,有一致性。
潘寶山這麼一說,鄭金萍就有數了,說那肯定沒問題,保證能讓大陡嶺新村的建設、運轉再上一個臺階,會搞得跟城市社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