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凡盯着黨辦失竊的事問,潘寶山一時還真沒好法子使,只有儘量拖延些時間,把關係融洽些可能還好說話。
“汪記者你稍等,沒煙了,我出去就來。”潘寶山不顧汪凡怎麼說,只管起身出去,直奔黨辦。
周國防正在辦公室焦躁地走來走去,見潘寶山進來忙上前問怎麼個情況。
“不容樂觀。”潘寶山神色凝重,“這事怎麼也得壓下去,要不黃書記肯定會把我們罵得找不着北。”
“看樣子那汪凡來者不善啊。”周國防嘆了口氣。
“沒事,慢慢磨他一磨。”潘寶山抿了抿嘴,“耗耗他的銳氣再說,那傢伙的傲氣太盛。”
“也只有這樣了。”周國防眼巴巴地看着潘寶山,“潘鄉長,黃書記有沒有跟你說過,他不便出面?”
“那還用說?這種事黃書記出面不是自找難看嘛。”潘寶山湊到周國防耳邊小聲說,“馬上拿兩盒中華過去,另外再準備個信封,裝兩千塊錢。”
潘寶山交待完事情趕緊去會議室,不能把汪凡一個人留下太久,那是不尊重人的做法,要是傷了他的自尊事情就真會不好難辦。
“汪記者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潘寶山來時琢磨過,這事不能公辦,只有先亮出誠意,讓汪凡放鬆下來,不把關係搞對立才行。
“沒事,只要能及時趕回去交稿就行。”汪凡不忘表露此行目的,要寫稿發稿。
“交稿的事不用擔心,可以發電子郵件回去嘛。”潘寶山拎起水壺給汪凡倒水,“稿件發回去就不着急了,留下來過一夜,鄉下自然比不上城裡,但也別有情趣,咱們夾林向政府還沒有像樣的招待所,但街上有家小旅館環境還不錯。”
“不用那麼麻煩,如果方便的話,潘鄉長安排個車子呆會把我送到縣城就行,回市裡的班車很多。”
“汪記者你可別客氣,如果你覺得在鄉下住不習慣,那我就安排你到縣城去住下,剛好找幾個人陪着一起過去,晚上坐下來邊吃邊聊,娛樂娛樂放鬆一下嘛。”潘寶山想到了夏海灣洗浴中心的玉指繞,到時可以帶汪凡去感受一下,把他徹底拿下。
“潘鄉長真的不用客氣,我是肯定不會留下來的。”汪凡再次表明態度,因爲他來採訪的目的就是要曝光,自然不能接受潘寶山的盛情邀請而留在鄉里。
這時周國防進來,把兩盒中華放到潘寶山面前,底下壓着個信封。
潘寶山推了一盒煙到汪凡面前,又拆開另一盒散了一支給他,“汪記者真的不願留在鄉里住一宿?”
“真的不行。”汪凡說得很堅定。
潘寶山便轉頭對周國防道,“周主任,既然汪記者不願留下來,那就安排輛車,等會我送他去縣城。”
“好的,我馬上去安排。”周國防趕忙轉身離去。
汪凡點上煙,把整盒的又推給潘寶山,“潘鄉長,散煙抽支無所謂,整盒的就免了,違反規定。”
潘寶山笑笑,“汪記者,其實無所謂的,沒必要這麼上綱上線,一回生二回熟,以後見面就是朋友了,不用這麼拘謹。”
“潘鄉長說得是。”汪凡回了個笑臉,話題一轉,“現在可以說說黨辦失竊的事了吧。”
“說是可以說,不過我倒有個想法,不妨跟你溝通一下。”潘寶山說得很輕鬆,“汪記者,我這說的都是私下的話,可不是接受你正規採訪啊,別到時你都寫到稿子裡去,那可不好。”
“潘鄉長你儘管說,什麼該寫不該寫我也還有個數,再說還有單位領導把關呢。”
“那好,我就隨便說說。”潘寶山輕輕彈了彈菸灰,“報紙是要有一定的輿論監督,而且很有必要,松陽日報是黨報,黨報的輿論監督更具公信力和影響力,但我認爲黨報的輿論監督,選題的方向應該是些社會性的重大問題。像日常雞零狗碎的事,應該儘量少一些,畢竟黨報不同於其他小報,逮着社會花邊新聞猛做來吸引讀者的眼球。”
“潘鄉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來採訪夾林鄉黨辦失竊的事,有些過於敏感?”汪凡微微皺起眉頭,表現出了不快。
“沒,沒那意思。”潘寶山笑着擺擺手,“不過汪記者你要硬這麼理解,那我也沒辦法,我想說的是,做事要多些考慮。汪記者,剛纔說了,現在跟你是私下裡交流,所以有些話說說也無妨。”
“潘鄉長,你說。”汪凡聽潘寶山這麼講,索性身子朝後一靠,抱起了膀子。
潘寶山看過心理學方面的書,大致這種情況下抱膀子,是缺乏自信而又想示威的表現。
“呵呵,汪記者,可能現在你對我有了更大的牴觸情緒,但該說的我還是要說。汪記者,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足以判斷我們夾林鄉黨辦失竊這一事實的新聞價值大小,到底值不值得從市裡趕過來?”潘寶山笑了起來。
“潘……”汪凡聽到這裡想辯駁,但被潘寶山打住,“汪記者你先別急着說,等我說完了你再講好不好,我洗耳恭聽。”
汪凡無奈地咬了下頜骨,點點頭說可以。
“汪記者,也不瞞你說,夾林鄉領導班子不怎麼團結,平常耍了心眼下個絆子不是什麼新鮮事。”潘寶山說得很誠懇,“像黨辦被偷這事,也許並不是一般的盜竊案件,可能是有人想掀什麼風浪,以鄉政府大院失竊的事,來渲染鄉里治安問題的嚴重,從而藉以打擊個別鄉主要領導。所以說,鑑於這種情況,希望媒體不要不明真相去加以炒作,這不但不利於我們夾林鄉的發展環境,也不利於你們媒體公信力的加強。往細裡說就是,新聞人,不能不明就裡地被當做槍給用了!”
汪凡聽了沒吱聲,若有所思。
潘寶山立刻又丟過去一支香菸,“汪記者,我也理解你的難處,可能有些事並不是你本來願意去做的,有時是作爲一個任務去完成。但不管怎麼說,你們熱線無論是接到誰的爆料或者是有什麼人打過招呼,都該慎重些。”
“潘鄉長你講得很好,我們新聞媒體有自己的眼光和決策,這個你放心,不會被人利用更不會出於私心而進行一些新聞報道。”汪凡嘴上還強硬,但心理防線已經開始搖晃,不錯,潘寶山說得很對,他之所以來採訪,是受部門主任關放鳴指使。關放鳴告訴他,有個熟人相托,去曝光一下夾林鄉黨委辦失竊的事,所以他纔過來。
“對你當然是放心的,看得出來汪記者身上的那股正義感。”潘寶山笑起來,“汪記者,雖然咱們是初次見面,但友情不在時間長短,我感覺我們是同一類性格的人,你看能不能交個朋友。如果可以的話,那我現在就以朋友的身份向你提個請求,黨辦被盜一事,能不能緩一緩再報道?”
汪凡被這麼一說抓起了腦袋,潘寶山說得很誠懇,起碼錶面上是這樣,做人得識相,不能太迂。
潘寶山一看汪凡有鬆動,馬上接着說:“汪記者,我知道你也很爲難,完不成任務回去可能不好交差,但相信你會把話說好,畢竟不是所有的採訪都很順利,你可以說夾林鄉的相關負責人不敢露面,碰不到能發言的人,我想你們單位的領導應該能理解。”
汪凡聽了笑起來,“潘鄉長,感覺你像是搞新聞出身的啊,對我們這塊還挺熟悉?”
“哪裡哪裡。”潘寶山此時不忘朝身上貼點金,“去年參加工作前在省委培訓班培訓過相關工作需要,其中就有一塊和媒體打交道的內容,所有多少有那麼點了解。”
“哦,省委培訓班?”汪凡還真不明白。
“省委對選調生有個崗前培訓,辦了個短期班。”潘寶山淡然一笑。
“呵,潘鄉長是高材生,以選調生身份下基層工作,潛力很大啊。”汪凡正了正身子。
“汪記者你這是鼓勵我了啊。”潘寶山搖頭笑笑,“基層很現實,工作不好乾,當初是有股激情,但慢慢就磨滅了。”潘寶山說完,把整盒的中華煙又推到汪凡面前,“來來,抽菸,邊抽邊聊。”
汪凡這次沒把煙推回去。
潘寶山見狀,不動聲色地又把信封推了過去,“汪記者,雖然咱們夾林鄉是個窮地方,很落後,但待客的熱情卻很爭先,你來回耽誤時間耗費精力不說,車旅費也不少花,怎麼說得給你報銷了不是?”
這種變相的封口費,汪凡並不陌生,不過現在他還把不準部門主任關放鳴的意思,萬一他要是壓着非把報道寫了不行,那這錢還不能拿,否則沒法做事。
“潘鄉長,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嘛,不行不行。”汪凡把信封推了一下。
“汪記者你這話說得就不厚道了,我能讓你犯錯誤?”潘寶山仰頭笑了笑,突然想起件事,隨即站起身來,“你再坐一下,我去看看周主任的車子安排得怎麼樣了。”
潘寶山出了門立馬掏出電話打給黃開建。
黃開建接通電話第一句就問怎麼樣,有沒有把記者搞定。
“差不多了,應該沒有問題。”潘寶山看了看四周,“黃書記,爲了保險起見,也爲了把事情做得漂亮些,我看你有必要給縣委辦那個殷益開打個電話,讓他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