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建功這麼一說,王進頓時就知道,事情幾乎是要成功了。
“寇總,俗話說得好,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這會說出來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不上臺面,但理是那麼個理,既然對你開了口自然就要保你的平安。”王進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的保護傘根系很深,說白了我們找上門的人不只就你寇建功一個,而且地方也不只侷限在松陽。”
“這話有點大了吧,你王進要是有那麼深的底子,還會在健達幹個小部門經理?”寇建功道,“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我願意出那筆錢,但你能給我的到底有什麼保障。”
“寇總,換位思考一下我也能體會你此時此刻的心情,可有些事我是沒法對你講清楚的,在另一個團隊中,我所處的位置只是枝節末梢,知道的也不是太多,而且該講的講,不該講的也不能講。”王進道,“總之你相信我就是,再說了,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你也沒有別的選擇。”王進說完,把腋窩裡的材料抽出來,再次往寇建功面前一扔。
寇建功看着材料一陣出神,沒錯,現在不管王進是真是假,他已經沒了迴旋的餘地。
“寇總,我現在是心平氣和地跟你說,你確實應該相信我。”王進道,“你想想,如果你付出了保不住平安,最後把我給牽出來,我能好受麼?那麼大個數目跟我扯上關係,可夠我一輩子呆在高牆裡出苦力了,你說我能自己往火坑裡跳?”
王進這話一出口,寇建功也覺得是那麼回事,於是說道:“行,我相信你就是。”
聽到寇建功這麼說王進笑了笑,把準備好的賬號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回身就走,出門前丟下一句話:“一週時間,足夠你往裡搬運了吧。”
出了門的王進,幾乎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他立刻打電話給魯少良,把情況詳細彙報了一番。魯少良也很高興,其實他一直擔心王進的行動能否成功,照此看來,應該說已經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勝利在望,魯少良也有點坐不住,馬上跟魷魚取得了聯繫,告訴他成功近在咫尺。魷魚聽後興奮不已,不由得感嘆起潘寶山真是個難得的帥才,這事一旦得手就是天降兩億,那是怎樣的一個大手筆?
感嘆過後,魷魚隨即就打電話給潘寶山,說寇建功的事差不多已經成功。
面對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潘寶山很能沉得住,說先不着急,他正在看城建方面的材料,下午就要進行專題調研,等晚上坐下來慢慢說,他要聽細節。
潘寶山對城建開展調研,是走的大面路,一般地方領導新上任,都會關注城建工作,畢竟是臉面上的事。開始的時候潘寶山並沒有這個打算,他覺得太常規了,不過現在想想也不是,該俗的時候還是要俗一把,因爲裡面確實存在問題,需要一針見血地指出來,而且,指出問題也是爲下一步換掉建設局局長戴連山做鋪墊。
在較爲重要的崗位,不是自己人堅決不留,潘寶山堅信做到這一點很有必要。戴連山是嚴景標拔上來的,這幾年跟姚鋼混得很熟,大有下一步就要提拔副市的趨勢,所以更要及早動手。
八月中旬,陽光射勁十足,熱lang襲人。
下午三點整,潘寶山召集了市四套班子領導,集中乘車在松陽市區穿行,實地查看。
鬧市區街面上,水泥質的地表溫度達到了五十攝氏度開外,從空調車裡下來一站,似是進入了蒸籠,渾身上下極不舒服。但擡眼所望卻是風景宜人,熱帶大株植物在路邊隨風搖曳,綠化帶中五顏六色的花草爭相凸顯,很是賞心悅目。
“是該狠狠剎一剎了,由着這樣折騰,讓老百姓怎麼看我們?”潘寶山推開曹建興爲他撐開的遮陽傘,在烈日下前行,指着眼前的各種綠化建設直搖頭。
隨行的一番市領導都納悶了,爲城市增光添彩的美景難道不好?
潘寶山看得出來,也不急着解釋,在各個點走走看看後,上車又到市區外圍地帶轉了一圈。
四點半鐘,實地查看結束,車子往市行政中心開去。五點鐘,所有的人在會議室裡坐定,就城建方面的專題調研會開始。
“同志們,現在開會。”潘寶山一般不這麼正兒八經地宣佈會議開始,所以一下就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了起來,“其實就我市的城建面貌,按理說我今天不需要再進行實地查看了,前一陣子創園迎檢剛結束,什麼情況我基本上都知道。但有一部分領導同志可能沒有參與到迎檢活動中去,所以還是有必要帶你們一起去走一走,看一看。”
潘寶山說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面露微笑,“松陽內城美景如畫,大有南國風情,還有外城,水圍旱地盡顯靈透,很令人歎爲觀止吶,松陽能有如此造化景色,是不是一大幸事?”
講到這裡潘寶山停住口,又擡起手臂,抿起了茶水。此時,會議桌上浮起一陣輕微的議論聲。
“”的一聲,潘寶山突然重重地把茶杯頓在桌面上,怒目道:“簡直是荒唐!我就不知道城建部門和分管城建工作的領導同志是怎麼想的!”
衆人一下愣住了,不知道潘寶山唱的是哪齣戲。最詫異也最有心理準備的莫過於戴連山了,自打潘寶山來松陽之後,他就覺得會有那麼一天遭到潘寶山的否定。
“潘書記,我倒想聽聽你的高見,荒唐在什麼地方?”姚鋼自然也坐不住,很顯然,松陽現在所推行的城市綠化等城建理念,是他和嚴景標定下來的,潘寶山雖然點的是城建部門和分管領導的名,其實根本針對的還是他,所以必須做出迴應,否則就默認示弱了。
“荒唐在不因地制宜、不顧實際地搞‘大躍進’式城市造景,簡直危害無窮!”潘寶山手指猛戳桌面,說得鏗鏘有力,“咱們松陽不是南方,哪裡能種熱帶植物?當然,偶有點綴不是不可以,畢竟能相對活躍一點綠化層次、提高一些綠化檔次,但是,如此大面積種植就極端了,根本就不可取!看看路邊,什麼棕櫚樹、椰子樹,晃眼一看,還以爲到了海南呢。”
“潘書記說得有點絕對吧?”姚鋼哼了一聲,“照你這麼說,我們幹任何事就不要定目標了,也不要有什麼追求了,只管安於現狀是不是?”
“姚市長,沒想到你能講這樣的話出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潘寶山冷聲一笑,“如此極端的思維怎能出現在你的腦袋裡?”
潘寶山一句反問,把姚鋼搞得臉色一陣發白。不過潘寶山還不就此罷休,繼續道:“城市盲目跟風造景,門檻很低,只要有錢投入就行,這會造成什麼惡果?很明顯嘛,無端lang費!我瞭解過,目前松陽市區的這批熱帶綠化物,已經是第六批栽植了吧,哪有像這樣搞綠化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隻管種下去,死活不當回事,大不了拔了重栽,那要花費有多少?單就眼前這一批來講,成活率還算可以,但是還有一點不容忽視,到了秋冬季節的護理成本又有多少?搭保暖棚,穿保暖衣,還要加溼防幹,等等,一樣都不能少,你們去問問老百姓,他們怎麼想?”
“幹什麼沒有代價?”姚鋼並不服氣,“多花點錢,提升城市檔次,對老百姓來說也是一種福祉嘛。”
“多花點錢?那一點是多少?”潘寶山較真地歪頭正面對着姚鋼道,“你姚鋼要是認爲那部分支出只是一點錢,我潘寶山就無話可說!”
“潘書記,其實城建方面的事情主要責任在我啊。”盧山峰咳嗽了一下,略低着頭道:“當初認識不太清楚,到周邊城市考查後覺得地域相近,他們能搞我們松陽也不會落後,所以就提出了南樹北種的建議。”
“主要推行失誤還是在我身上。”此時戴連山歪了歪屁股,“我放大了效應。”
“嚯嚯,今天這個會好像成了批評與自我批評大會了啊。”潘寶山看了看盧山峰和戴連山,“你們也別太緊張,我只是就現狀談談存在的問題,以便吸取經驗教訓,好在下一步的工作中加以改正,事情還沒到追究責任的地步,不必抱團解救。”
“潘寶山,你什麼意思?就你這態度和做法,像一個領導幹部嗎?”姚鋼生氣了,“呼”地一下站起來,“我告訴你,不要以爲年富力強又有兩把刷子,眼裡就擱不人,你問問在座的,誰願意看到你這樣的表現?”
“姚市長,我讓你不走極端,包括情緒也不要過激,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說,難道還要跳到桌子上?”潘寶山一抖肩膀,身子往後一靠,道:“我眼裡是不是擱不下人,我自己不能評斷,就像你說的,在座的可以給出各自的看法,我都接受。不過那不是今天的主題,今天不管我講什麼,都是對事不對人,就像剛纔說的南樹北種問題,就是我們松陽城建工作中的一大弊端問題,拿出來說說,討論一下無可非議,可你硬是要跟我拗着勁,有什麼意思?”
“就是嘛,有問題分析問題,對與錯並不是針對哪一個人。”徐光放一副處之泰然的樣子,“沒必要吹鬍子瞪眼,那顯得淺薄、粗俗。”
徐光放的話讓姚鋼又是一氣,不過還沒等他發作,潘寶山又開口了,“今天的城建實地考查,我發現存在的問題很多,除了綠化引種,還有個極爲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旱地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