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金萍幫潘寶山說話的傾向很明顯,但鄧如美假裝沒有絲毫的意識,還是很本我自然地同她交談。
“鄭書記,有些事其實很難說,這跟開不開竅沒關係,尤其是像潘寶山那樣到了一定的位置,強勢思維和執行力都很強,總想讓別人按照他們的意願行事。”鄧如美道,“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先打個招呼,如果潘寶山在菌類種植項目上有什麼想法,你可得及時跟我通個氣,到時我該縣裡去反映的也要反映,畢竟菌類種植的項目也算是縣裡的一大產業了,是不是?”
“應該不會搞得那麼僵吧。”鄭金萍不太自然地笑道,“如果真是到了那種程度,我看你也該穩着點,完全沒必要把事情激化。”
“潘寶山有點逼人太甚,我也不想低三下四。”鄧如美心事重重地說道,“他既然要兵來,我就將擋吧。”
“鄧總,你是不是該稍微軟和一點,試試向潘市長表示表示?”鄭金萍道,“這年頭講得就是這個,有句話不是說得好嘛,關係再好,錢不能少。”
“那個我知道,也做了,送幾十萬的東西他都不睬。”鄧如美道,“鄭書記,以你的看法潘寶山是什麼意思,嫌少?要是那樣的話我也懶得跟他接觸了,總不能看我掙多少來下手想分成吧,那也太過分了。我鄧如美掙幾百萬掙上千萬,那是我的付出我的所得,跟他潘寶山的關係不大。反過來說,即使我掙不到什麼錢,但該給他的也絕對少不了一分。”
“潘市長是不是覺得他應該有乾股在你這兒?”鄭金萍道,“要是那樣的話,他想根據利潤的多少來分成,倒也有情可原。”
“他能有什麼乾股在我這裡?”鄧如美道,“我從來都沒說過,甚至連句口風都沒放過,他要是那麼理解只能是一廂情願。當然,當初他是幫過不少忙,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受別人所託,並不是直接衝我來的。”
“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鄧總,我覺得你該領情的也要領,恩歸恩仇歸仇嘛。”鄭金萍笑道,“這樣吧鄧總,潘市長那邊我會盡力摸一下底,看他到底對產業園內的菌類種植項目有什麼想法,有消息就立刻告訴你。”
鄧如美表示出了感謝,掏出張卡來,說是金鷹國際品牌化妝品專櫃的消費卡。鄭金萍是斷然不會收的,鄧如美說的事正讓她爲難着,哪能收人家的東西?萬一到時事情辦不成,還真是有點沒法交待。
不過不收禮是不收禮,但鄭金萍很是熱情,她把鄧如美請到食堂用所謂的高規格標準招待,同時類似保證地說,產業園內的菌類種植項目不會受什麼大影響,畢竟名氣已經出來了,任何人想撥弄的話也不是那麼容易。
鄧如美再次表示了感謝,吃過飯後就匆匆走了,說要回去打理會館的一些事。走之前,她再三叮囑鄭金萍,以後提她就用她的化名:姜珊。再過段時間,美味菇業公司的註冊法人信息也要改成姜珊,以後她要進入姜珊時代。
這一點鄭金萍能保守得住秘密,不過鄧如美來找她的事,還是要跟潘寶山說說的。鄧如美走後,她就給潘寶山去了個電話。潘寶山假裝吃驚,說鄧如美的行動還真不慢,這麼快就過去打招呼了。
鄭金萍藉機問潘寶山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爲看上去鄧如美也很有意見。潘寶山冷聲一笑,說鄧如美做事不大氣,最後還是強調了六個字:不上路,沒辦法。
聽到這裡,鄭金萍似乎意識到,潘寶山所說的不上路,多是指鄧如美進貢得少了。再想想也是,在潘寶山的扶持下,鄧如美經營菌類種植的項目獲利上千萬,怎麼能就只送幾十萬?看來,潘寶山和鄧如美之間的矛盾,並不容易調和。
鄭金萍判斷的“沒錯”,很快,夾林鄉來了市農業局稽覈組,帶隊的是何方圖,他已經從辦公室主任熬成了副局長。
在鄭金萍看來,這次稽覈組很明顯是受潘寶山所託。
稽覈組前來的目的是複覈產業園幾個種植項目的無公害品質,以確定“綠色無公害”的譽稱是否名符其實。
結果是不用說的,菌類種植區不合格。鄭金萍很爲難,現在菇業產業在縣裡還比較叫得響,如果因爲稽覈不合格被摘牌,縣裡肯定要責怪,她作爲產業園服務中心主任,難辭其咎。
不過考慮到潘寶山,鄭金萍還是撒手不管,至於鄧如美的交待,只有擱置到一邊。可正如她所料,縣裡對此事很重視,就連馮德錦也很着急,他雖然並不怎麼關心菇業項目,但那也是他向外吹噓的一個亮點,現在出了問題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馮德錦找來鄭金萍,問是怎麼回事。鄭金萍想了半天,說應該是潘寶山示意農業局搞的鬼。
鄭金萍這麼“出賣”潘寶山,有她的考慮:一方面,潘寶山讓她做“臥底”,所以在對立面上必須有點出色表現,即使潘寶山知道了也不會責怪;另一方面,她可以藉此真的向馮德錦示好,以博取他一定程度上的認同。人人都有私心,鄭金萍雖然對潘寶山是忠誠的,但在關乎自己的發展前途上,也還是有一定想法,她並不願意一心靠着潘寶山,半真半假靠上馮德錦獲取升職的機會,也是她所願。
馮德錦聽說是潘寶山的幕後指使,大感不惑,對鄭金萍道:“我記得菌類種植是潘寶山一手操辦起來的,現在怎麼要打壓了?”
“那還不是他跟美味菇業公司的老總有矛盾嘛。”鄭金萍道,“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美味菇業公司是個什麼情況,老總是誰?看來後臺還可以,竟然敢跟潘寶山對抗。”馮德錦問。
“老總好像是一個叫姜珊的女人。”鄭金萍毫不猶豫,因爲這事並不是秘密,只不過馮德錦懶得過問而已,現在告訴他,也算是個功勞,“她的後臺是誰我不清楚,反正現在還比較牛,已經去了市裡,盤下了一個休閒餐飲會館。”
“很厲害的女人嘛。”馮德錦道,“姜珊和潘寶山是怎麼有矛盾的?”
“那個我還不太清楚。”鄭金萍道,“前兩天姜珊到夾林找過我,談了一點菌類種植項目的事,我聽出來他們之間好像是利益方面出了問題。”
“潘寶山入股的?”馮德錦急切地問,“嫌分紅少了?”
“沒有。”鄭金萍回答得很堅決,事情的利害關係她能分清楚,不能把潘寶山扯到險路上,“聽姜珊的意思,是潘寶山提供了幫助,想多求些回報。”
“哦。”馮德錦歪着嘴笑了,“錢吶,是個好東西,誰都喜歡。”
“對男人來說,有比錢更好的吧。”鄭金萍大笑道,“男人可能更喜歡權。”
“權什麼?”馮德錦有些不屑一顧,“權的背後還不是錢?”話音一落,馮德錦覺得說得有點多,忙哼聲一笑,“說到底,其實是名,人活一世,就圖個名,幹好工作做好事,退下來後不讓人戳脊梁骨,那就行了。”
“馮書記說的是,高見。”鄭金萍迎合而笑,但也拿捏有度,不忘迴歸正題,“菌類種植區摘牌的事,要不要做做工作?”
“你打算怎麼做?”馮德錦問。
“找農業局,畢竟我們的菌類種植項目也還說得過去。”鄭金萍道,“我想農業局雖然受人指使,但也還是要以事實說話吧,否則鬧大了他們也兜不住。況且,沒準農業局本也不想真的摘牌,那可也是他們系統的榮譽,怎麼能輕易就往自己臉上抹灰?所以說,農業局稽覈組可能也只是做做樣子,因此只要我們積極點,也許就沒什麼事。。”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馮德錦道,“你作爲產業園服務中心主任,事情就由你來辦吧。”
“我一定不辜負馮書記的厚望!”鄭金萍敢這麼保證,她有一定把握,因爲可以暗地裡找潘寶山求情,讓他“網開一面”支持下“大局工作”,不對產業園內菌類種植下手。
這是可行的,潘寶山答應了鄭金萍,本來他也就沒打算真的要摘下菌類種植區的“綠色無公害”牌子,只不過是想造勢引起關注而已。
不錯,潘寶山的這個目的的確達到了,馮德錦對此事件確實是上了心,而且準備藉機給他下個套。馮德錦找鍾新義商議,看能否利用攛掇姜珊向潘寶山表示的機會,來抓他的把柄。
不過鍾新義並不看好這一做法,他說對姜珊的底細不瞭解,行動起來有風險。馮德錦說風險可以降低甚至消除,辦法是找個合適的人多跟她接觸,形成聯手。
這一點鐘新義倒覺得可行,對於生意人來說,能賺到錢就是最好的接觸方式。他說可以找人通過工商或稅務系統摸清、掌握那個名爲姜珊的女人信息,再尋找合適的切入點。
還好,鄧如美那邊也都趕上了,美味菇業公司的註冊信息,在潘寶山的操作下進行得很順利,“鄧如美”變成了“姜珊”,外地戶口。
所以,從鍾新義安排人查過來的信息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大面上的問題,倒是意外發現了一個亮點:那個叫姜珊的女人,盤下的竟然是陽光礦泉休閒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