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刻間,楊曉明就被瀑雨淋透了,睜開雙眼也困難,於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像在太陽光下向遠處張望那樣,用手在頭額上搭了個涼棚,攔着傾瀉的雨水,看着腳下的路,就往車頭走去。 腳下踩的是水泥路,在漆黑的雨夜裡,泛着白色,想那司機應該不會走錯路啊!想這前面怎麼就突然沒路了呢?
再往前走,透過車頭照射的光才現,路到了這裡剛好拐彎,剛好在拐彎處出現了地陷,把那路攔腰切斷了,因此,便看不到前面的路。
楊曉明正張望着,第七組組長也渾身溼透地從後面走過來。
他問:“怎麼回事?”
楊曉明說:“地陷把路截斷了。”
組長便回頭對楊曉明那輛車上的人喊,叫他們下來幾個人。車上的人都被楊曉明鼓動得爭取在這次搶險救災工作中立大功,於是一個個爭先恐後從車上跳了下來。
組長說:“你們順着溝找一找,看有沒有路?看車能不能從其他地方開過去?”
楊曉明指揮着車上下來的人分成四個小組,一組人向左,一組人向右順着那小河似的溝尋過去。還有一個組見前面的溝並不是很寬,助跑幾步,跳了過去,最後剩下兩個人,和楊曉明是一組的,就留在楊曉明身邊。
組長沒想到這一車人那麼步調一致,不禁對楊曉明讚道:“你們這組人還挺有組織的。”楊曉明“嘿嘿”地笑,把自己怎麼將三人分爲一小小組的事告訴了組長。組長連連點頭說,很好,不錯。他說,其他小組也應該學習你們的這種作法,再分成若干個小小組。
後來,這種小小組的經驗便在整個搶險救災隊中廣泛推廣開來。當然,那是他們趕到指定鎮後,組長用固定電話向老鄺副書記彙報他們的情況時,老鄺一番讚賞後,纔要求其他各組也效仿的。
楊曉明他們被地陷鴻溝堵在路上時,組長便不停地
向外打電話,先是打電話給老鄺,又打電話給搶險救災隊總部所設的那個鎮,再打電話給他們趕往的指定鎮,結果,都沒有信號。最後,打電話給市裡,想市裡總該有信號了吧?至此,才知道,原來是他的手機沒有信號。
由於電閃雷鳴,樹在山頂上的手機信號轉播塔出現了故障,山區這一帶的手機都沒有信號。這使已經習慣了手機隨時聯絡的所有人都感到非常不便,要找人無法找,要彼此瞭解情況無法瞭解,要彙報請示無法彙報請示。
派去探路回來的人都說沒有路,說車無法繞過那地陷的鴻溝,於是,組長便當機立斷,棄車跑步前進。
第七組百多人冒着大雨,跑了十多公里,化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指定鎮。楊曉明跑得還可以,在學校時早睡早起,堅持跑過一段晨跑,帶領着他那個小組跑在全組的最前面。後來才知道,好幾個組都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冒雨跑到指定地點的。
因爲手機沒有信號,鎮委生了什麼事,見這些城裡
的幹部一個個落湯雞似地跑進鎮政府大院時,心裡卻感動又自責,想自己的工作沒做好,怎麼就沒想到路面塌方呢?怎麼就不派車去探探情況呢?他們便是在這種複雜的心情下,逐一跟這些城裡的幹部握手,不停地說:“你們辛苦了,你們辛苦了。”
組長身寬體胖,幾乎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喘着氣,彎着腰說:“不,不客氣。有什麼任務吧?要我們,幹,幹什麼吧?”
鎮委書記說:“先休息一下,先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百多人一下子涌進來,擠在鎮政府大樓的廳堂裡,坐也沒個坐的地方,有人乾脆就坐在地上。
鎮政府幾乎在唱空城計,鎮幹部們幾乎都分赴第一線了,端水遞茶的人也沒有。
鎮委書記和鎮長把組長和小組長們領進會議室,向他們通報災情,最後補充道,由於手機沒有信號,這些情況已經是兩個小時前的了。兩個小時裡又生了什麼情況還不清楚。鎮委書記
說,按現在掌握的情況分析,災情最嚴重的是西面,說西面本來地下水較豐富,因此,地陷也相對嚴重。
組長說:“聽說你們鎮有一所小學被土掩埋了。”
鎮委書記說:“也沒那麼嚴重,只是掩埋了一半。”
鎮長說:“那一帶是最嚴重的,是重災區。”
組長問:“附近有多少村?”
鎮委書記說:“有十幾條自然村,同屬一個村委會。”
組長問:“現在情況怎麼樣?”
鎮委書記說:“那邊的通訊路線全部被破壞了,不僅手機沒信號,就是固話也打不通,因此,情況不明。”
他說,我們專門派副書記在那邊坐鎮指揮,鎮幹部有半數以上都在那一帶聚集,協助村民轉移。
他說,我們正準備派人把海邊鎮送過來的帳蓬送過去。
組長說:“我們再派三個小組過去協助他們,兩個小組負責圩鎮,三個小組留在鎮政府待命。”
鎮委書記和鎮長對視了一下,說:“我們服從你的安排。”
組長搖頭說:“我這只是建議。到了這裡,還是聽你們的,你們情況熟。”
鎮委書記便說:“先派兩個小組過去吧?我想,那邊應該再沒生什麼新情況,否則,副書記會派人來請求增援的。什麼事情如果不再生什麼情況,人力也應該夠了。”
他說,還是多留點預備力量。
他說,現在雨還下個不停,很難預計其他地方會不會出現問題。
組長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把目光轉
向他手下那八個小組長。楊曉麗搶先邁了一步,說,我們小組算一個吧!他說,我們也是鎮制單位,我們與村民打交道應該比其他小組有經驗。組長滿意地點點頭。
他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在路上,他就已經想出了一個小小組的好作法,現在這番話,又一下子說出了他們的優勢,可見他很善於用腦子思考問題,可見他勢在必行這項任務。把最艱鉅的任務交給這種人,組長覺得放心!
他說:“好,你算一個。”
楊曉明帶着他的手下坐着送帳蓬的車去重災區的重災區時,才現,這裡的情況比鎮委書記想像得要嚴重得多。想那位副書記並不是不想把消息送出去,而是這裡的路完全被破壞了。車離那個村委會所在地還有五公里的時候,路就斷了。楊曉明他們只得再次步行前往。這一次,每個人都扛着從車上卸下來的帳蓬。
領路的鎮幹部帶着他們繞着彎向前走,腳下不僅沒有路,且還是黃泥地。黃泥地被水沖泡得腳踩在上面直打滑,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
地跌得滿地打滾。人從地上爬起來,只一會兒,身上的黃泥水又被雨水沖洗乾淨了。
有人問,這還要走多遠?
有人說,這麼多人,怎麼就點到我們來受這苦?
有人說,我怕我們走到了,該輪到村民們來搶救我們了。
楊曉明說:“大家都沒信心了?大家在車上的鬥志都到哪去了?”
他說,我們既然來了,就要去最艱苦的地方,就要衝在最前面!
他說,大家跟我向前衝。
說着,他率先跑起來。那知沒跑幾步,腳下一滑,整個人便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且往山下滾去。
有人大聲喊,楊黨委!
聲音很快就被雨
聲掩蓋了。
好幾個人屏足氣同時大喊,楊黨委!
大家靜下來等回聲,好一會,耳邊只有“嘩嘩”的雨聲。手裡的手電筒不停地晃着,想照得更遠,但光線弱得幾步遠的地方就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
(鮮花鮮花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