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情不能只是看表面,更應該看它的本質,看它內在的聯繫。從表面上看,嶽部長處處爲難大書記,非要把大書記定xìng爲選舉事故的主謀,其實,他眼裡瞪着的還是李向東。
不是種種跡象都無法證明李向東與此事有關嗎?那麼,只能從大書記這邊下手。如果證明,大書記是主謀,那就可以說明這次選舉並非是人大代表的自發行動,完全是一種長官意識。當然,大書記這個長官在這一事件中,並不代表組織,純屬個人行爲,與省委決定背道而馳的行爲。
目前,也似乎只有用這種迂迴形式才能否定李向東的當選了。然而,省委常委會卻提出不再追究事故的責任,這就是說,承認了李向東的當選是一種人大代表的自發行爲。
這可能嗎?這太不可能了!
嶽部長在省委組織部工作了那麼多年,從還沒聽說過哪個地級市的市長是由人大代表自發選舉產生的。但是,他又能怎麼樣呢?難道他能不執行省委常委會的決定?
當他向大書記和李向東彙報省委常委會議jīng神時,心裡很不是滋味,當看到李向東那副很有一種按捺不住笑的嘴臉時,他真想撲上去抽他一個大耳光。大書記請他們吃晚飯,李向東還舉着酒杯,恬不知恥地要跟他碰杯喝酒,他便一點面子也不給地說自己從不喝酒。
他爲什麼要跟你李向東喝酒?爲什麼要跟你慶功?
嶽部長看着老同志喝得滿臉通紅,還舉着酒杯跟李向東碰杯,說祝賀他當選市長,真真正正是由人大代表選舉的市長,他就覺得噁心,覺得這傢伙爲老不尊。他想,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提防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這些天,這個叛徒敗類把調查組的一舉一動,甚至於每一個人的思想動態都打小報告似的向大書記透露了。
嶽部長能夠感覺得到,在召開省委常委會之前,省委主要領導就已經掌握了青山市的情況,就已經做好了會前準備。說是把他們調查組招回省委,向常委會彙報情況,其實,那只是一個幌子,不用聽彙報,省委主要領導就已經知道情況了,就已經知道他嶽部長所思所想要了。那時候,他早就想好了“不追究”的決定。
嶽部長覺得自己在彙報這個環節上工作沒有做好,如果,自己先一步向省委主要領導彙報,先一步讓省委主要領導接受他的觀點,選舉事故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大書記一定推卸不掉干係,李向東的當選也有可能因爲大書記是主謀而被取消。
當然,嶽部長心裡還是清楚的,省委常委會雖然做出不追究的決定,並等於就不追究大書記和李向東。即使是人大代表自發地選舉李向東,大書記也負有不知情的領導責任,李向東這個非官方意圖當選的市長,也會被組織視爲另類給予某種明升暗降的處分。
不追究的決定,只是對青山市大多數幹部可言,包括那些參與的市四套班子領導成員。畢竟,處分這麼多人,影響太大。
嶽部長看着李向東舉着酒杯,一副神采奕奕,心裡就想,你高興的太早了!戲還沒在演還沒結束,我們調查組還沒有撤呢!我們還有發言權,省委還會向我們徵求如何處分你們的意見。
第二天上午,嶽部長召開了一個調查組的碰頭會。
他說,我們調查組的工作已經基本完成了,餘下的任務,主要是整理彙總這次選舉事故的調查資料,起草一個實事求是的調查總結。
他說,雖然,省委常委會已經做出了不追究的決定,但是,我們還是要如實地向省委彙報這次調查的情況,如實地反映我們必須要反映的問題。這將有利於今後相當一段時間,省委領導如何評定青山市這個領導班子。
他說,在昨天的省委常委會上,也暴露了我們調查組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我們內部意見非常不統一。不知道大家對這種現象有什麼看法?我個人認爲,這是非常不應該的。我們調查組內部意見分歧那麼大,怎麼向領導們提供具有參考價值的第一手材料?怎麼爲領導決策服務?說得更嚴重一點,這完全有可能使領導的決策出現不必要的偏差。
最後,嶽部長說:“現在,我們就議一議這個調查總結應該怎麼寫?哪些內容必須寫進去?哪些內容可以一筆帶過,哪些內容可以忽略不寫?整個總結的指導思想是,一句話,要實事求是!不誇張,不虛假,不迴避問題。”
老同志笑了笑,說:“你是組長,我們還是聽你的,你能不能說得更具體一點?其實,在坐各位都清楚,寫總結也好,寫經驗材料也好,主要還是圍繞領導的意圖來寫。領導要怎麼寫,我們就怎麼寫?你嶽部長需要一個什麼樣的總結,我們就根據你的指示jīng神,起草一個什麼樣的總結。”
嶽部長淡淡一笑,說:“大家談,大家談。集思廣益嘛!”
他纔不會再幹傻事,纔不會這麼快就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不是讓你老同志又有了巴結大書記和李向東的機會嗎?
這時候,岑秘書長敲門進來。
他環視了一下大家,說:“正在開會啊!”
嶽部長問:“有事嗎?”
岑秘書長說:“有件事一定要你們調查組出面處理。”
嶽部長問:“什麼事?”
岑秘書長問:“不影響你們開會吧?”
老同志說:“也開得差不多了,不影響。”
岑秘書長便說:“今天一早,下面縣有一幫人來信訪局上訪。他們聽說省委有一個調查組進駐我們市,也不管你們是幹什麼?指定就是要見你們,要你們幫他們解決問題。”
老同志問:“什麼問題?應該不關選舉的事吧?”
岑秘書長笑着說:“一點不沾邊,但他們就是指定非要見你們。”
他說,現在的羣衆,也懂得官大好辦事。知道省委的調查組在,以爲你們什麼事都管,以爲你們一定能幫他們解決問題,所以,非要見你們。
他說,我想,你們是不是出去解釋一下?我們怎麼解釋他們都不聽,還以爲我們騙他們,以爲我們不敢讓他們見調查組。
嶽部長對老同志說:“你去應付一下吧!”
老同志就隨岑秘書長出去了。
嶽部長很不滿意地說:“這算什麼事?”
巡視員說:“現在的羣衆對基層組織越來越不信任了。”
嶽部長坐直了身子,說:“所以,他們一定要見調查組,認爲調查組才能幫他們解決問題?”
巡視員說:“很顯然,這是一個經常上訪也沒能解決的老大難問題。”
嶽部長問:“爲什麼沒能解決?爲什麼一定要省委調查組解決?”
他似乎看到了某種希望。爲什麼不弄清楚是什麼問題呢?爲什麼不想辦法讓李向東出面解決這個問題呢?老大難問題,即是多年沒能解決的問題,即是分管領導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你李向東不是人大代表選舉的市長嗎?你去把這問題解決了。
嶽部長斷定,這是一個肯定無法解決的問題,你李向東不是能人嗎?你就能給我們調查組看看,可千萬不要讓調查組給你下一個能力有限,解決羣衆問題不力的結論。
他想,這真是天賜良機,讓他嶽部長給碰上了,也讓你李向東給碰上了。他對巡視員說,我們也過去看一看。巡視員猶豫了一下,不知嶽部長爲什麼突然對這根本就不沾邊的事那麼感興趣?但見他已經推門出去了,也只好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