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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章又有新發現(上)
王鴻書記的家,在臨雲鄉邊緣,院子佔地將近兩畝,就算在土地不值錢的臨雲鄉,這也算大宅院了,院牆高也有三米多,很有點深宅大院的味道。
不過有意思的,臨馬路一邊,院牆上還開了兩個小門面,一個是修車鋪和小五金工具店,還有一個是雜貨店,針頭線腦、啤酒和方便麪什麼的。
雜貨店的門口,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正坐在小凳上打毛衣,修車鋪門口,卻是一個黑瘦的小老頭,正拎着一根竹竿,繃着臉教訓一個四、五歲的小鼻涕蟲,確實很閒適的場景。
“那就是王書記,”廖大寶指一指那老頭,開着車緩緩地停到門口的空地上。
這不速之客,就驚動了三人,老頭和婦女擡頭愕然地看着,那小孩兒卻是跑過來,好奇地打量着這輛車,還伸出髒乎乎的小手,想摸一摸。
“三嘎子,不許亂動,”王書記厲喝一聲,下一刻他愕然地望着下了車的廖大寶,“你不是那個……縣裡新來的大學生嗎?”
“老書記,我來了都七年了,”廖大寶笑一笑,轉身又介紹一下陳太忠,“這是一個客人,想過來搞點投 資。”
“哦,”王書記點點頭,然後語言一改,不再說那陽州普通話,而是直接換回方言了,兩人哇啦哇啦地說了起來,一邊說,一邊還指一指白色的麪包車。
這推廣普通話,真的很重要啊,新來的區長再次暗暗嘀咕,同時又慶幸自己找個本地人出面,是多麼正確的決定。
兩人嘰裡呱啦了好一陣,陳區長後來才知道,王書記先是詢問了一下,小廖你怎麼開上車了?然後又問一問你怎麼不把這年輕人介紹到鄉里去——我退休了啊。
小廖解釋說,這貴客是想先摸摸底,我這不是知道您對這兒熟嗎?老書記,我這不是目無組織,實在是人家未必會投資,我也怕丟人啊。
王書記問了半天,才笑着衝陳太忠點點頭,“進屋說話吧。”
穿過修車鋪的後門,就直接進了院子,一隻大狗汪汪地叫了起來,他用本地話厲喝一聲,那狗登時就不做聲了,跟在他身後的陳太忠禁不住悻悻地腹誹:老王你要是用普通話喊一聲,怕是那狗未必聽得懂吧?
院子很大,有差不多一畝地,只有正門到正屋砌了一條水泥道,其他就是個幾個橫向的磚道,其他地方全是泥土,有果樹和葡萄架,還有半畝地的菜園子,一溜平房的牆上,掛着玉米、紅辣椒,臘肉等,標準的農家院。
三人方纔在正屋坐下,打毛衣的女人就端上了一壺茶,擺放幾個茶杯之後,也不說什麼轉身就走.
陳太忠落座之後,從手包裡拎出來那袋雪茄放在桌上,輕輕推過去,他笑眯眯地發話,“這是朋友從國外捎回來的古巴雪茄,我不抽菸,聽說老書記喜歡來一口,就是一點小心意了……”
“哈,這可是好東西,古巴雪茄……那是老貴了,”王書記一點都不客氣,當下就拆開,抽出一根來,給廖大寶讓一下,見對方擺手,他就摸出打火機,毫不客氣地點上,十足的鄉鎮幹部的做派。
他美美地嘬了兩口,才長出一口氣,“你是想投資點啥?不過我先強調一點……要共同富裕,光你一個人賺錢的話,我這老臉沒法跟鄉親們交待。”
“我是想問一問,這麼大的山,裡面有好石材嗎?”陳太忠信口胡說八道,“我是在天南張州搞大理石的,現在礦有點跟不上市場了,所以過來了解一下。”
“大理石……怎麼可能有大理石?”王書記搖搖頭,又看一看旁邊的廖大寶,“小廖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這是我拉來幫咱鄉脫貧的,沒有大理石,搞水泥廠也行啊,人家是有錢投資,”廖科員笑着回答,“我是想着,老書記你在這兒幹了一輩子,說不定真知道什麼好礦……我找來個大款,咱們共同開發嘛。”
“滾犢子吧你,有礦我還修自行車?”王書記笑着啐他一口,然後面色一整,轉向陳太忠,“這個水泥廠……也開不成,你要真想開,去西莊鄉開吧,咱臨雲的山不行。”
“怎麼個不行法呢?”陳太忠笑眯眯地發問了,西莊那邊的山有石英礦,還有采石場,比臨雲富裕很多,地方上有自主發展經濟的推動力,所以他還來不及關注那裡。
這一次,王書記就不是衝着他回答了,而是轉頭看着廖大寶發話,“小廖,你有沒有考慮過,咱臨雲到處是山,爲啥連一個採石場都沒有?”
廖科員愣了一愣,斜眼瞟一眼旁邊的新區長,猶豫一下,才試探着發問,“咱這山……石頭不行?”
“沒錯,石頭不行,”王書記重重地一拍大腿,這才又看一眼陳太忠,“陳總你這算問對人了,咱臨雲的石頭……有油,別說水泥廠,採石場都不能用,”
“石頭有油?”陳太忠訝異地看一眼廖大寶,“大寶……這個方言你能翻譯一下嗎?”
“你聽得一點都沒錯,石頭裡有油,”王書記皺起眉頭,很不滿意地插話了,“小夥子,難道我的普通話,說得真的很糟糕?”
“石頭裡,怎麼可能有油?”廖大寶見他對領導的態度惡劣,說不得就要冷哼一聲,幫區長頂撞他——你手上還夾着古巴雪茄呢,就這麼跟區長說話?
不過鄉鎮幹部,也就是這種素質了,廖科員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頂撞之後,又出聲化解,“老書記,旁人說石頭裡都要榨出油來,是形容一個人貪婪……你這說得,不科學啊。”
王書記也沒計較他的頂撞,其實基層幹部,也都習慣了類似的拌嘴,他微微一笑,“小傢伙,石頭裡榨出油來,那就叫石油,對不對?”
“石油?”陳太忠和廖大寶齊齊地叫出了聲,不過下一刻,陳區長微微一笑不再言語,廖科員愣得一愣之後,哈地一聲笑出了聲,“老書記,咱不帶這麼開玩笑的,北崇要是能有石油,早就不止一個人知道了吧?”
這還是表面上說的,他心裡的不屑,可就海了去啦,能地表開採的石油,還沒被人發現……你是在侮辱誰的智商?
“你這小毛孩子,懂個什麼?”王書記不屑地哼一聲,靠在椅子上雙眼望天——其實望的是屋頂,吧嗒吧嗒地猛抽幾口雪茄之後,方始緩緩發話,“咱臨雲鄉,李四光來過……你知道李四光是誰嗎?”
“地質學家,我知道,”廖大寶好歹是大學本科,哪裡能不知道這個人?聽到這個名字,他也是微微地一驚,“李四光來這裡找石油?”
“是啊,咱們這一塊的地質,有出現石油的可能,”王書記洋洋得意地點點頭。
“然後李四光掃興而去了,”陳太忠冷冷插話,他就見不得這種賣關子的主兒,都窮成這樣了,你就別藏着掖着,拿肉麻當有趣了吧?
“這你可說錯了,咱這兒就是有石油,”王書記洋洋得意地回答,“只不過含量低了點兒,開採划不來。”
“石油還講個含量?那是說雜質的吧?”別說陳太忠了,廖大寶也聽不懂,對上這種鄉鎮幹部,他直截了當地發話,“我是幫咱臨雲鄉引資,你要是不需要,就直接說。”
“不懂了吧?咱臨雲的山,都是油頁岩,”王書記笑眯眯地發話,“你個小傢伙,怎麼跟我說話呢?油頁岩,知道不?裡面就能榨出來石油。”
“那我咋就沒聽人說起來過呢?”廖大寶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他真的不知道這個說法,而今天自從見了陳區長到現在,他表現出來的,是對整個北崇的熟悉。
他對北崇的瞭解,其實還是要從秦叔寶對他的打壓說起,縣政fu法制辦,這樣的辦公室真的存在感不強,很多時候,都是作爲體現上級意志的輔助部門出現的。
然而……關鍵就是在這個然而上了,陽州的民風彪悍,經常有熱血上頭的事情發生,由於宗族觀念強,大規模械鬥的現象也經常出現,這種情況下,法律宣傳的必要性就體現出來了。
而負責這個事情的,就是法制辦,他們不但要宣傳法律、擬定文件,更要到地方普及法律,而法制辦總共就三個人,辦事員就只有廖大寶,更別說主任是秦叔寶這個冤家。
去鄉鎮跑,未必是苦差事,鄉鎮也能接待,但是普及法律絕對是費力不討好的差事,而條件允許的話,誰不願意呆在區裡享清福?
所以這差事,大部分就落在了廖大寶身上,他又不能反抗,所以十六個鄉鎮他跑了一個遍,而且對當地的民情,也是相當地熟悉——不熟悉民情,你怎麼排解矛盾?
然而,正是這種基層的積澱,讓他在短短的幾年內,對整個北崇區,都有了相當明確的認識——他下基層下得不情願,但是既然下去了,總要工作的吧?
因爲這個原因,他結識了王媛媛,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今天在新區長面前很露臉,而眼下猛地聽說,臨雲有石油,他居然不知道,那真是臉上一陣燥熱。
想一想一個小時之前,自己還說臨雲要啥沒啥,再想一想,自己的鹹魚翻身計劃,可能就此夭折,他怎麼可能不痛心——我怎麼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候,掉了鏈子呢?
“你沒聽說,這很正常,”王書記笑一笑,他已經退休了,閒的無聊去修自行車,也確實很少有賣弄見識的機會,於是就要多說幾句,“這個油頁岩就採不出油來,但是它還確實有油,李四光說了,這裡有……成油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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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光不可能親自來這兒,陳太忠聽得嘴角一抽,不過對方既然願意賣弄,他也就懶得多事,哥們兒先聽着,只要能發展,你想怎麼賣弄就怎麼賣弄。
“那它也是有油,市裡怎麼能不重視呢?”廖大寶聽到這裡,也生出了點好奇心,當然,同時他也會藉機解釋自己的失誤,“我在縣裡……在區裡七年了,沒聽說過這事兒。”
“要不說你……還是年輕,經歷的事情太少,”王書記微微一笑,藉機擺一下老資格,然後他話鋒一轉,“不過,也確實不值得重視……咱國家油頁岩多了,到處都有,而把這個石頭榨出油的成本很高,國家不提倡,所以咱臨雲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因爲是油頁岩,做水泥和做石材都不合適,對吧?”陳太忠開口發問。
“對,沒錯,你石頭裡面有油,是酥的,怎麼做混凝土?怎麼做水泥?”王書記一把年紀,也不是活在狗身上了,他冷冷地反問一句,然後苦笑一聲,“所以說,咱靠的這山……沒內容,反正你別打石頭的主意,沒用!”
“這石頭不是能煉油嗎?”說到這個地步,廖大寶也不怕多問兩句了,事實證明,人家王書記這塊姜,確實老辣,“不能想一想辦法?”
“我都說了,這樣的油頁岩,全國很多,不是咱們北崇獨有的,”王書記苦笑一聲,“不過值得驕傲的是……咱們是富油頁岩礦。”
“富礦?”陳太忠聽得眼睛一眯,他很清楚這倆字代表的意思。
“是富礦,百分之十二到十四,就算是百分之五十的損耗,一百噸石頭,你能榨出來六到七噸油,”王書記淡淡地回答,“但是沒用,人家正經採石油的,打個井就往外噴了……你別覺得油頁岩就是個寶,其實扯淡,煤矸石也是油頁岩,那玩意兒誰要?。”
說油頁岩,陳太忠真是不懂,但是要說煤矸石,他還是比較清楚的,天南是產煤大省,鳳凰的煤炭資源也很豐富。
這煤矸石,就是煤炭裡夾雜的石頭,燒是不好燒,而且大多確實是酥的,不可能當作建築材料用——,各煤礦外,這東西都是扔得到處都是。
不過最近,張州在搞一個電廠,燃料就是煤矸石——那叫矸石發電機組,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問一聲,“那這麼說,油頁岩也可以用於發電了?”
“煤矸石發電機?”聽到這裡,王書記微微一笑,他知道年輕人的所指。
在官場裡,千萬不要過分高估某些人的智商和情商,但是同時,也不能低估下面人的智商和情商,這王鴻就是活生生的一例。
雖然他只是一個偏遠到不能再偏遠的地區的偏遠鄉鎮的鄉黨委書記,但是他的見識不凡,一句話問得年輕的區長無言以對,“你說的是鏈條爐吧?”
“這個爐子我不懂,”所幸的是,陳區長也很坦然——因爲他有底氣,沒必要在此事上較真,所以他咄咄逼人地發問,“我知道的是,現在國內在建的,有十萬千瓦的煤矸石發電機組……我只需要你告訴我,油頁岩能發電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王書記很遺憾地雙手一攤,然後抓起雪茄來吧嗒兩口,才發現說得興起,好久不抽雪茄已經滅了,他一邊拿起打火機點燃,一邊回答一句,“那東西燒起來的味兒,很難聞。”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有點不高興,去尼瑪的吧,你“需要我告訴”你——你以爲自己是什麼玩意兒?一個小商人而已,你會不會說話?
“老闆你看?”廖大寶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臨雲鄉的這個收穫,實在有點驚人,於是他請示一下領導。
“咱們到山上看一下,”陳太忠沉聲發話,雖然王鴻說得有鼻子有眼,但是他一定要親眼看過,採集到樣本才甘心——這不是說他閒得蛋疼,一定要事必躬親,關鍵是茲事體大,他要是就此轉身走人,豈不是不負責任?
“老書記,這就麻煩你了,”廖大寶本着一事不煩二主的原則,笑眯眯地邀請王鴻出山,“我開車拉您過去。”
“這個啊……讓我想一想,”王鴻只顧着埋頭抽雪茄,也不說確切的話。
陳太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拿起手包站起身走了,既然帶了本地人,這個工作就讓別人去做吧,他連聽的意思都沒有,人家倆一說方言,他就登時抓瞎。
果不其然,他才一出門,王書記就用方言表示了不滿,“這個人說話沒大沒小的,小廖,你可要操心他是騙子。”
“他不可能是騙子,就算我是騙子,他也不會是騙子,”廖大寶苦笑一聲,他注意到了,陳區長說話較爲強勢,這大約是王鴻不滿的地方,“老書記您幫指點一下,哪個地方能採集到比較合適的樣品?您不用親自去。”
王鴻一邊斜眼看着他,一邊吧嗒着雪茄,好半天才似笑非笑地問一句,“你跟我說一說,這個陳總到底是幹什麼的?”
廖大寶登時語塞,心說老書記你眼光還真毒——憑良心說,陳區長身上的官味也確實很濃,不小心就能流露出來。
然而領導這是微服私訪,他不能隨便泄露,可是不說實話,沒準又要走彎路耽誤時間,於是他猶豫一下,才苦笑着發問,“您就不看電視新聞?”
“退都退了,我看什麼新聞?”王書記不以爲然地回答,下一刻,他眉頭一皺,狐疑地看小廖一眼,“天南人……這麼年輕,不會是那個新來的娃娃區長吧?”
“嗐,你也別猜了,”廖大寶的臉上泛起了笑容——這一刻,他實在是按捺不住心裡的得意,於是就藉機笑了出來,“老書記,你指點一下。哪裡能找到合適的石頭……我這也是在爲咱鄉里辦好事。”
王書記耷拉下眼皮,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又吧嗒兩口雪茄,才站起了身子,“行了,我帶你們去吧,說也說不清楚……開了山皮的地方,才能找見石頭。”
合着這油頁岩直接裸露在外面的不多,都在山體裡,王鴻不愧是在這裡幹了四十多年,在他的指點下,汽車開了二十分鐘之後,拐進一條更難走的小道,開了四五公里之後轉個彎,停在一處山坡下,他擡手一指山上一處斑白,“那兒有石頭。”
接下來,三人從車上拿上扳手、鉗子什麼的,爬上山去,不過走近了才知道,這裡就有散落的石塊,陳太忠撿起一塊來搓一搓,感覺確實是有點油膩。
“這是十年前,鎮上的二蛋想採石頭,我告訴他咱石頭不行,他不信,來這兒崩了一炮,”王鴻嘆口氣搖搖頭,“這個石頭油還不大,我再帶你們找兩處。”
真的不愧是老臨雲,王書記接下來又帶他們找兩處地方,那就不是山頭了,而是山谷,其中有一處,據他說還是當年李四光的考察隊來過的地方。
幾塊樣品採完,天就擦擦黑了,關鍵是上山下山,就太耽誤時間,等將車開到王書記家,天就大黑了,王書記盛情留客,“這麼晚了走山路,住一宿吧,我家地方大。”
“住這兒……”廖大寶苦笑一聲,斜睥自家的領導一眼,堂堂的區長啊,住你民居?“老闆,您看?”
“住下吧,正好明天去石門,”陳太忠倒也不在意條件,出來調研,哪裡能那麼嬌氣?已經到了臨雲鄉了,他就想再去最遠的村子看一看,“不過找個小旅店就行,不能打擾老書記。”
“那些小旅店怎麼能住呢?住家吧,”王鴻本來就在懷疑這個年輕人的來路了,耳聽得明天對方還要去石門,心裡就越發堅定了這個猜想,“你想知道石門點啥,只管問我好了。”
“那行,叨擾老書記一頓,”陳太忠微笑着點點頭,“不過住,還是要住外面去。”
“這是怎麼個說的?”老書記臉一沉不答應了,“嫌我家髒?跟你說啊陳總,必須住下,要不鄉里的事兒,我再不跟你說了,小廖是懂的不少,不過我在這兒幹了一輩子,跟我比他可差得遠了。”
“嘿……這是怎麼說的,”陳太忠乾笑一聲,不過這大晚上的,他也沒機會四處走動調研了,倒不如陪這老人聊聊天,“那咱先去外面吃點?”
“家裡就能做,”王鴻站起身,又看一眼廖大寶,“小廖,幫我把客人留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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