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檢委?陳太忠聽得登時就是一愣,周圍的鄉民一聽是紀檢委的,不知道是誰帶頭,也都聒噪了起來,“陳村長犯了什麼法了?”
“我是監察一室的任長鎖,”打頭的男子四十出頭的模樣,長得矮胖矮胖的,一臉的和氣,不過他的外號可是叫“常鎖人”,辦案出名的鐵面無私。
一邊說着,任長鎖一邊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倒是依足了規矩,陳太忠眼睛一掃就瞄到了,敢情是個副主任,“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我先走了,”秦小方二話不說轉頭就走,還不忘記衝陳太忠笑一聲,“小陳,我必須迴避,不過你要相信組織。”
好像我跟這廝沒什麼交情吧,陳太忠心裡有點納悶,不過,眼下應付紀檢是重中之重,倒也由不得他胡思亂想了。
“換個地方再說吧?”任主任左右看看,發現鄉民們越聚越多,臉上還都有憤憤不平的模樣,心裡本能地就起了反感,他辦的案子極多,當然知道有人擅長利用挑動羣衆的情緒給自己爭取空間和時間。
“換到你規定的地點?是不是這樣?”陳太忠笑吟吟地反問一句,“不過這個水庫的防汛,誰來負責$ 啊?”
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交待問題,簡稱“雙規”。
“你不要想那麼多,就是秦書記剛纔說的話,要相信組織。”任長鎖心裡越發地惱怒了,紀檢工作是要擯棄個人感情地,可是,只要是個人,他就應該有點情緒纔對不是?
話雖這樣說,他臉上還是笑眯眯的,“陳主任是招商辦副主任兼科委副主任。不過,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防汛抗旱辦公室的副主任了呢?”
這就是秦小方有意陰人了。沒有點出這水庫名字叫“太忠”,不過嚴格說也不算陰人,陳太忠同蒙藝的關係,他非常清楚,當然要有所忌憚。
秦書記早算計好了,省紀檢委要查陳太忠,這我管不了。蒙藝肯不肯保這廝也是另一回事,但是陳太忠的風頭太勁了,我不能助長他的氣焰啊,最好雙方鬥個你死我活才爽,所以,他不可能點出水庫的名字。
任主任不說,陳太忠自然也不可能去解釋這些,只是笑着點點頭。“成,那這個水庫出什麼問題,也不能怪我沒盡力了。”
說句實話,這事兒給他看來,還真地有點滑稽,他正在防汛第一線嚴防死守呢。卻是稀裡糊塗地被人拎住問話了。
任長鎖看他一眼,心裡也是冷笑,這傢伙真的是囂張啊,居然敢借着防汛抗旱這種大事來做文章,怪不得不是紀檢監察四室出來調查,而是要我們一室來呢。
一室是大案室,第二、第三室分管省直各部門、大專院校、大型企事業單位,第四、第五紀檢監察室分管地方紀檢監察,按說陳太忠這種,是歸四室管地。哪怕是五室出手。也比一室靠譜一點。
不過,想着自己來了之後。是鳳凰紀檢書記秦小方親自接待的,任長鎖心裡也隱隱地猜到,這個副處,估計是有點棘手。
棘手就棘手吧,他可不信,五木之下弄不出個結果來,眼下陳太忠的囂張,正好是驗證了他某些設想。
“水庫的問題,本來就是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外的嘛,”任主任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檢察院招待所給你準備了單間兒了,你看你需要帶點什麼東西不?”
“不用了,”陳太忠剛纔好歹打坐了一陣,體內地仙力雖然寥寥無幾,不過自保還是不成什麼問題的,“我說能不能找個近點兒的地方啊?檢察院那不是在文廟區呢?”
呀哈,這傢伙還真是不知道死字兒怎麼寫的了,任長鎖哼一聲,那副彌勒佛一般的笑容終於不見,身子一轉,“跟我們來吧。”
陳太忠知道,跟這些人說話也沒什麼用,不吭不哈地跟着走了,走下堤壩之後,那些聒噪的鄉民雖然也在跟着看,卻是多少保持了一點距離,任長鎖身邊瘦高中年人發話了,“陳太忠同志,請交出你所有的通訊工具。”
“丟了,”陳太忠欺他們來得突然,正好又是沒人打電話給他,在第一時間,他就把手機偷偷塞進了須彌戒中。
這中年人聽得就是一愣,上下打量陳太忠一眼,“你不要玩什麼花樣,告訴你,你問題的嚴重性,夠得上中紀委找你了。”
“我地級別,市紀檢委就有資格處理了,”陳太忠白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反脣相譏,“你倒是能給我提級別。”
呀哈,瘦高中年人和任長鎖交換一個眼光,心說這麼囂張的主兒啊,兩人在監察一室幹了時間不短了,見過癱倒在地的哭天搶地的屎尿齊下的,可這麼強硬的傢伙,還真是少見,這不是個好兆頭。
被紀檢委找來談話,而且還是上一級紀檢部門,這個性質絕對能嚇死大多數官員,人在官場,就算再清廉,也不可能幹淨到纖塵不染。
那陳太忠眼下地態度,就很值得玩味了,敢這麼囂張,無非是三種可能,要麼此人是有所仗恃,要麼就是確實乾淨,要麼……就是傻的。
顯然,後兩種可能性是不可能存在的,那這傢伙真的就是一塊硬骨頭了。
“等等,坐我們的車吧,”見陳太忠要走去開林肯車,任長鎖笑嘻嘻地發話了,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中年人和一個檢察官已經貼住了陳太忠。
“我要跑,你倆根本攔不住。”陳太忠看看兩人,苦笑着搖搖頭,“虧得你們也要調查我呢,沒看過我的材料嗎?”
他這話嘲諷地味道很濃,那兩位只做聽不見了,身子也沒有因此而遠離了他,直到上了車之後。任長鎖才笑嘻嘻地一指林肯車,“你的車?”
“朋友的。”陳太忠有氣無力地回答,其實,類似地小事情上,他地馬腳並不少,不過他相信,省紀檢委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專門派下人來。
檢察院的招待所也不大。坐落在一個院子裡地三層樓,很老舊了,隔壁院子就是檢察院,陳太忠被帶到了二層地一間大屋子裡。
屋子裡兩張桌子幾把椅子,靠牆處還有沙發茶几和一張單人小牀,可惜的是,陳太忠對紀檢這一套不熟,要不然僅從擺設和人員配置上就可以得知。他這待遇還算不上雙規。
進了屋之後,那四位各找地方坐下,沒人吩咐陳太忠,陳太忠當然也不客氣,走到沙發邊上,自顧自地坐下。沒去坐桌子對面地那張椅子。
還真是刺兒頭,紀檢委這兩位交換個眼神,也不做聲。
屋子裡,是死一般的寂靜,只聽得到窗外偶爾傳來的汽車聲和孩子們的喊叫。
陳太忠見他們都不說話,心說這是要拿氣勢壓我?他索性眼一閉,開始慢慢地打坐了,那大家就耗着唄。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中年人才咳嗽一聲,敲敲桌子。“陳太忠同志。我們請你來,不是讓你睡覺的。”
陳太忠聞言。緩緩地睜開眼,“我在等你們問話呢不是?”
“你自己的問題,你自己不清楚?”這位一見他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心裡就不耐煩了,手上地筆重重地敲敲桌子,“你自己先說吧。”
“你這話說得倒奇怪了,我沒啥可說的,身正不怕影子歪,”陳太忠冷笑一聲,“跟你說,我很忙的,耽誤了我的事兒,你未必承擔得起那個後果。”
“你還想你的事兒?”中年人還他一個冷笑,“等你能走出這間房子再說吧……”
“小劉,”任長鎖打斷了他的話,笑嘻嘻地盯着陳太忠看,“你真沒什麼可說的?知錯就改的同志是好同志,把問題交待清楚,走出去不是照樣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嗎?”
對監察一室地人來說,這樣說話可算是相當地客氣了,這固然跟任長鎖個人的工作作風有關,但還有別的緣故。
可是陳太忠怎麼可能領情?他還了對方一個笑容,嘴裡卻是極其陰損地回答了,“任主任,我很年輕,說話不知道輕重啊,我是說……你哪怕就算是誘供,也得給我指出一個交待方向來吧。”
“呵呵,”任長鎖笑着搖搖頭,“小陳你的牴觸情緒很強啊,那你一個人在這裡好好地反思一下吧,等你想通了,咱們再溝通好嗎?”
任主任此來,不是雙規陳某人來的——最起碼目前沒有雙規的意思,那樣還真是大炮打蚊子了,不過兩人地溝通不是很順暢,所以他不介意刁難陳太忠一下。
陳太忠這次連回答都懶得回答了,最近一段時間很忙,正好你給我理由休息了,你要膽敢不讓我睡覺,哥們兒就大耳光子抽你。
不過,這幫傢伙到底是爲什麼要雙規我呢?靠,英國的協議要簽了,蒙藝那邊的錢我也準備得七七八八了,就不信你們這幫孫子還能折騰上天?
陳太忠並不知道,他被“雙規”的消息被鄉民們傳出去之後,外面登時就炸了鍋了。
陳某人在鳳凰市得罪的人多,招呼的人也不少,科委的人直接就找到喬小樹了,要喬市長說法,秦連成更是把電話打到了許紹輝那裡打聽內幕——能動陳太忠敢動陳太忠的,起碼也得是個省委常委吧?
(晚上還有更新,看在太忠可能被雙規的面子上,召喚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