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你說的,小小的北崇區長,”陳太忠面無表情地回答,一邊就去伸手推門,“褚總這是……給我送傳票來了?”
“陳區長開玩笑了,我哪兒有那個膽子?”褚襄賠着笑臉回答,“這是一場誤會,我這過來跟您解釋一下……真不知道北崇的區長是您。”
“換個人是北崇區長,你就要起訴了,是吧?”陳太忠頭也不回地回答,然後走到辦公桌後坐下,一邊信手翻着文件,一邊很隨意地發問。
“給您面子是應該的,別人就未必了,”褚襄還真是敢說,赤luo裸地表示,我就是看不起區政府,“我也沒想到,您是成主任的朋友,聽說之後,馬上就趕過來了。”
“你一個小商人,憑什麼看不起區政府?”陳太忠頭也不擡地發話,“今天你能來,我給你個後悔的機會,要不然我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破家的縣令。”
“我也不是看不起……”褚襄被這話刺激得受不了,可是還只能賠着笑臉回答,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外面走進個年輕人來,於是他閉上了嘴。
來人就是廖大寶,今天他夫人不舒服,來得稍微晚了一點,想不到領導已經到了,不過他也沒在意,是老闆來得早了,不是他遲到了。
見到屋裡有兩個人,他也不發問,就給這兩位衝一杯茶水,因爲領導沒吩咐他倒水,他就拿倆一次性紙杯沖茶。
褚襄也看到了,茶几下就有精緻的瓷杯,對方卻是敷衍地用一次性紙杯,這真是不太客氣,不過,想到陳太忠根本就沒吩咐給自己倒水,他也就釋然了——這個人,還真有傳說中的那麼囂張啊。
昨天成克己一動,他就收到了消息,聽說省科技廳的辦公室主任找人警告自己,他是真有點不以爲然,切,不過就是個正處嘛,我又不在落寧討生活。
後來,有人指出了成主任的家世,褚襄這才正視起這個警告,但是心裡也沒太害怕,背景再深厚,那也是過去時了,嘿,一個小正處,就敢警告我?
想是這麼想,他也打算賣對方個面子,心裡還有點不無遺憾——你要是一開始就好好說的話,咱哥倆沒準還能成爲朋友,現在嘛,我就只能不追究李凱琳了……咱們不能合作,不管對你對我,都是一種損失。
就在褚襄打算放過這件事的時候,猛地聽說,原來委託成克己說情的那位,更是個心狠手辣的,天南的黑道霸主,鳳凰科委的前任副主任——沒錯,就是疾風的那個科委。
褚總略略一瞭解此人,嚇得差點沒扔了手機,心說這年頭還有如此猛人?陳太忠在天南的傳說真的太多了,隨便一個人,就能說出兩件來。
褚襄這才明白,自己是捅了大簍子,想到上午被自己嗤之以鼻的“北崇區政府”的傳真,他的汗都下來了——我艹,陳太忠可不就是北崇的區長嗎?
說句良心話,對於一個區政府的傳真,他真的放不進眼裡,要是天涯的哪個區政府,他可能還要考慮一下,但是外省的嘛……他完全可以無視,更別說北崇這種偏僻的小縣區了。
所以他毫不客氣地表示,惹得急了連北崇區政府也要告——倒不信誰會因爲公家的事情,結下私人的恩怨。
但是眼下看來,這種行爲就是赤luo裸的挑釁了,於是他馬上聯繫李凱琳,不成想那邊連電話都不接,他再通過中間人聯繫成克己,成主任卻表示說,解鈴還須繫鈴人,你跟我說這個沒用,我只負責傳話。
想成某人這一次出面,光緣馬上服軟,算是賣了陳太忠一個人情,現在又幫人說情的話——這算什麼,嫌自己人情太多?
褚襄一聽,就知道這事兒必須得找陳太忠了結,電話什麼的也不用打了,直接奔北崇吧,要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待廖大寶離開之後,他才笑着回答,“一般的區政府的話,我在庸平躲一陣就行了……遇到您了,我就得主動上門道歉,獲得您的原諒,其實我真沒打算爲難李總。”
都起訴了,還是沒打算爲難?陳太忠聽到這話,終於放下文件擡起頭來,他伸手摸起一根菸來,慢吞吞地點上。
吸了兩口之後,他才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發問,“李凱琳長得挺漂亮的,是吧?”
褚襄臉上的笑容,登時就僵在了那裡,好半天之後才嘆口氣,“要說李總不漂亮,那是昧着良心說話,而且她還有錢,對男人的吸引力真的不小,但是陳區長……你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嗯,你說,”陳太忠微微頷首,“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講究。”
“李總挺漂亮,但是她是天南的成功商人,我一個天涯人,爲這種事跨省找她麻煩……犯不着不是?”褚襄苦笑着回答。
這話有點不盡不實,他心裡最清楚,自己對李凱琳還是有一些非分之想的——年輕美貌的成功女商人,很容易勾起成功男人的征服**,李凱琳若是肯付出一些代價,他高高手也就放過去了。
但是同時,他也知道,這個想法不太現實,一個美貌女孩子,年紀輕輕能闖下這麼大的家業來,背後一定有人——說破大天來,打官司輸了,了不得就是賠錢,至於爲這點錢,忍氣吞聲地賠上身子嗎?
所以他如此逼迫對方,有兩個因素,其一就是氣兒不順,同樣的,做爲成功男人,他要是氣兒不順了,兩萬塊的賠償——能看到眼裡嗎?
兩萬的賠償是比較合理的,多了也不合適要,他真敢要個十來八萬,那估計就惹惱李凱琳身後那位了——關鍵是對他來說,多要個五六萬,意思也不大,爲此結仇划不來。
倒不如就站在理上,逼迫對方,所以他現在就解釋,“陳區長,我要李總給我個交待,她只跟我談錢,我要的又不是錢……兩萬塊錢,別說您了,我也看不到眼裡啊。”
“哦,要的不是錢,”陳太忠笑着點點頭,眼中的寒光一掠而過——尼瑪,你不要錢的話,想要啥呢?
“我想請她找個人出來說情,”褚襄一攤雙手,“咱做生意的,講的是人脈……我不差那點錢,氣兒又不順,就想她找個夠份量的人出來,我賣個人情,可是她死活不明白,一直要跟我講價,我再三跟她說,你給我個交待!”
你這攥着手心讓人猜,小凱琳能想到這些嗎?陳太忠真是有點無語了,不過再想一想,他還是有點惱火,“我給你發個傳真,這就不算交待?”
“我哪兒能想到,您老來了北崇呢?”褚襄臉上的笑容,是要多苦有多苦了,“這不是成主任一放話,我就趕忙地趕過來了?”
“我要是沒找成克己,這個交待……就不算交待了?”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是想跟人對個話,因爲我現在遇到了難處,”褚襄嘆口氣,對方如此咄咄逼人,他也就藉機實話實說,“我在李總那兒做的這些產品……賣不出去,我想的是,逼迫她一下,或者就能把這批產品賣出去。”
“你賣不出去的話,她又敗訴了,罰款能彌補你的損失,是吧?”陳太忠哈地笑一聲,“什麼時候,天南人能影響了天涯?你不會認爲,李凱琳認識蔣世方吧?”
畢竟是她錯在先,我刁難一下不行嗎?褚襄心裡暗暗地嘀咕一句,臉上卻是泛起一絲笑意,“陳區長,我真不是信口開河,光緣跟天涯地方上的關係一般,我們主做的,是東方總廠的配套,它是通地集團的,也歸信產部管,能跟他們說上話的,不僅是天涯人……”
找藉口的吧?陳太忠聽得心裡冷笑,“我怎麼聽說,你跟東方總廠的人關係不錯呢?”
“以前跟他們關係不錯,來了一個項思誠以後,就不行了,”褚襄苦笑着一攤手,“要說這次,我也是被項總爲難住了……”
原來這項思誠是今年開春才調到東方總廠的,初來的時候,項總很和善也很低調,不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廠裡以前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銷售、採購的人都沒怎麼動——連會計都是原來的。
但是低調的人,不代表好惹,項總只是不想多事,熬過這一站走人,就在五月下旬的一天,廠裡有不學好的工人,偷盜產品往外賣,被正在溜達的項思誠看到了。
這幫人偷盜的金額比較大,三百多公斤的銅片和鉬絲,價值兩萬多,項總當場拍板——開除,然後報警。
這幫人都是吃廠裡吃習慣了的,有廠裡子弟,還有從社會招來的混混,廠裡保衛處對上他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下,警察來了,把人帶走了,可是當天晚上,那幫人就出來了,然後結伴來到項總家,大家也沒別的意思——項總,你看我們盜竊未遂,沒必要開除吧?
在大家印象裡,項思誠是個沒什麼脾氣的,事實上,現在的年輕領導,就沒有幾個不怕事兒的——年紀輕輕的,還是留着這有用之身,多造福一下自己和家人吧。
所以混混們認爲,吃得住項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