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6 3397覬覦(求月票)
3396章覬覦(上)
康曉安對北崇的電廠,還是非常上心的,週一準備一下,週二就派了人下來,由總工劉抗美帶隊,一行一共八個人兩輛車,一輛是沙漠王一輛是奧迪a6。
這樣的豪車,在北崇極爲罕見,而地電擺出這架勢,也確實先聲奪人,只差臉上寫上“不差錢”三個字了。
不過車雖囂張,來的地電人都很低調,劉總一臉歉意地向陳區長表示,康總實在是不克分身,下週籤協議的時候,他一定會多呆幾天。
陳太忠很淡然地表示沒關係,咱們都是做事的,不講這些虛的東西,接下來他擺宴席爲劉總接風,作陪的就是白鳳鳴。
地電的人下來,除了要了解機組的原理和設計結構,還要實地去看一看臨雲鄉的石頭,最後還要對電廠的選址做出建議。
這些事情,陳太忠就不管了,否則他全身是腿也跑不過來,於是他將此事交給了白鳳鳴,陳某人能親自接風,已經算是對地電的極大的尊重了。
陳區長確實忙得焦頭爛額,週三一大早,又要指點江鋒和李強如何跑部,這倆市長已經在北京待了五天,硬是沒找到國家林業&無&錯&小說 局的相關負責人。
陳太忠有心讓白鳳鳴去一趟京城——退耕還林是徐瑞麟的業務,但是跑這些的時候,他是帶着白區長四下活動的。
白鳳鳴登時就告饒了:我不但要接待地電的人,還要爲捲菸廠選址,爲水泥廠找資金,而且塗陽的人隨時都可能過來……我總得出面接待吧?
政府工作從來都是忙碌的,但是能忙碌到這個程度,也真的不多,尤其忙的都是有意義的事情,白區長很幸福地嘆着氣,“唉,要不,您讓徐瑞麟去一趟京城?”
徐瑞麟纔不可能爲李強跑前跑後,陳太忠心裡明白得很,不過這話不能明說,“算了,我電話溝通吧,徐區長也忙得很呢。”
陳某人一語成讖的能力,不是一般地強大,雖然徐瑞麟確實很忙,但是節外生枝……總算是意外吧?
十點的時候,陳區長才掛了李市長的電話,就接到了徐區長的電話,“區長,花城市分管農林水的副市長周智健……馬上就進咱們區了。”
“進就進唄,”陳太忠沒覺得花城市有多了不起,聽起來是市,其實是縣級市,我們北崇還是縣級區呢,縣級市高那麼小半級,也是很扯淡的事兒,一個副市長過來,就要求我這區長露面接待?
不過他又想一想,徐瑞麟往常做事,還是很靠譜的,這個時候打這個電話來,沒準是有什麼說法,於是沉吟一下又發問,“有什麼問題嗎?”
“跟他在一起的,還有云中縣的常務副縣長,”徐瑞麟輕嘆一口氣,“是來看咱們的大棚的……我總覺得擔心有什麼事,您要是能來一趟就最好了。”
“你在那兒等我,”陳區長聽到這話,絕對不會認爲徐區長是心血來潮無的放矢,恐怕是有些事兒,不合適在電話裡說,“我現在就動身。”
他放下電話站起身,纔要往外走,腳步略略停一下,從須彌戒裡摸出一套米黃色風衣來穿在身上,又翻出一副老大的墨鏡戴在臉上,這才走出去。
廖大寶正在本子上寫寫劃劃,猛地見到領導的門開了,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目之所及,登時就是一怔,“老闆……您這是?”
“呆着,沒你的事兒,我出去一下,”陳太忠嘴裡淡淡地說一句,徑自走了出去。
走出小二樓,他才說尋個沒人的地兒,直接萬里閒庭到農牧局,猛地看到葛寶玲一邊打着電話,一邊皺着眉頭向樓裡走來。
“葛區長,借你的車用一下,”陳太忠走上前,輕拍一下她的肩頭。
“啊,”葛寶玲一側頭,見到是一個陌生的高大風衣墨鏡男,登時尖叫一聲,接着想也不想,擡腿就是一個膝撞,真正的乾脆無比。
“不用這樣吧,”陳區長身子向後一縱,險險地躲過這一記,苦笑着發話,“我只是想借車用一下,不借就算了嘛。”
“陳陳陳……陳區長啊,你嚇死我了,”葛區長聽出了他的聲音,才長出一口氣,接着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掛掉了電話,壓低聲音發問,“需要幫忙嗎?”
“我就借個車,別跟他們說啊,”陳太忠乾笑一聲,心裡也是感慨良多:這北崇的民風是真的彪悍,一個女性的副區長,驟然遇到情況,都敢毫不猶豫地出手。
當然,他很清楚,這只是個例,但是從這一點上來看,葛寶玲這女人還是相當有擔當的,猝然遇到事情絕對敢於一搏,這是骨子裡帶來的東西,後天不太好培養出來。
葛寶玲的車是一輛神龍富康,也是破破爛爛的,陳太忠開車進了農牧局之後,給徐區長打個電話,徐區長很快就找了過來,他也有點奇怪區長的裝扮,“陳區長,你這是……”
“熬夜熬得狠了,眼睛有點紅腫,”陳區長淡淡地回答一句,“今天這個花城市的副市長……是個什麼情況?”
“他們以前就沒有來參觀學習過,”徐區長冷哼一聲,“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是想要咱們的全套資料……”
前文說過,對於北崇從京城請來專家講課一事,市裡是相當重視的,並且組織了一些縣區的人來旁聽,到現在爲止,有些縣區的人都在北崇的大棚上手操作過,搞得北崇農牧局的大棚都有點不敷使用。
但是同時,有些縣區並不珍惜這樣的機會,或者他們不屑學習,或者他們以爲又是形式主義,陽州市五區五縣一市,一開始只來了六個縣區的人,大頭是市農牧局。
以後,又加了一個五山縣,也才七個縣區,這花城市和雲中縣,卻是從來不關注這裡,他們有他們的驕傲,花城的經濟種植,在陽州是首屈一指的。
在昨天下午,花城市主動給徐瑞麟打來了電話,說我們也想學習一下你們的特色種植,但是我們來得有點晚了,希望你們把以前的影音資料,都給我們準備一份。
花城的經濟種植很有名,但是他們之所以有名,是因爲賣得出去,並不是技術含量有多高,花城的楊梅、櫻桃之類的,直接能賣到黃河以北,像北崇的獼猴桃,只能在省內銷售,賣不了就爛掉,但是花城的獼猴桃,能賣到省外。
市裡協調過,說你花城幫着其他家也賣一賣,但是那些販子們表示,我們能力有限,肯定先照顧鄉親,才能考慮別家。
擱給城裡人看,這裡存在個悖論,商人重利,幫鄉親賣東西誠然是應該的,但是外鄉人低價傾銷的話,花城人沒道理不選擇外面縣區的。
但是——鄉土觀念就重在這裡了,幫外人不幫鄉親,這本身就是不太好的事情,而同時,鄉親賣東西給你……可以賒欠!你賣了收回錢來再跟我結算也不遲,咱不怕你昧了。
可外鄉人做不到這一點,我哪怕再便宜一點,也是要現款交易的,花城人難打交道的名聲在外,一旦外鄉人被欠錢——想要完整追回真的很難。
總而言之,花城的經濟種植發達,是因爲有民間自發的銷售渠道,而北崇現在搞的這一攤,主要是在技術含量上——當然,有陳區長在,銷售渠道也不愁。
花城市一開始是很看不上北崇搞的這些,無非是個花頭,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大家都說北崇請來的人確實有料,不少縣區的人都直接上手了。
要不說現在政府工作的難做,就難做在這裡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你搞不清楚什麼東西是真格的,市裡是真的爲縣區着想,爲了爭取這個推廣機會,差點都跟北崇跳腳,北崇也差點跟市裡翻臉——還要收費,下面人卻絲毫不在乎。
不過好東西終究是好東西,花城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要來旁觀,還要以前的音像資料——這是有點欺負人了,北崇欠你們的嗎?
北崇不欠花城人的,但是這個居中撮合的人,是市財政局副局長,此人是花城人,而且他背靠着的常務副市長,也是雲中人——花城、雲中和關南,統稱花城三角。
面對這種壓力,徐區長昨天就表示了,想來學習我們歡迎,但是你們既然來得晚了,那就是能看多少算多少,至於影音和文字資料?對不起,那是北崇花錢買來的,你們通過什麼渠道收集,我們不管,但是指望我們雙手奉上,那是不可能的。
“我本來以爲,這不是多大的事情,而且區裡最近的大事太多,所以就沒打擾你,”說到這裡,徐瑞麟嘆口氣,“我是真沒想到,他們今天一大早就過來了。”
“嗐,我還以爲多大的事兒呢,”陳太忠聽得也苦笑一聲,他本是以爲,徐區長遭遇到了不好協調的矛盾,抑或者有人假借誰誰的名義,想要幹什麼事情,所以才略作僞裝,以便在關鍵時刻冒頭,給對方以出其不意的打擊。
早知道是這種事兒,哥們兒就堂而皇之地過來了,堂堂正正地拒絕對方的非分之想,唉,你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神神叨叨的,讓大家爲你擔心。
3397章覬覦(下)
“這還真的未必是小事,”徐瑞麟輕喟一聲,神色很是肅穆。
是嗎?陳太忠看他一眼,心中滿是不解,沉吟片刻之後,他終於發問,“直接頂回去的話……後果真的很嚴重嗎?”
他心裡已經決定了,對這種無理要求,必須直接頂回去,市裡都已經協調你們過來了,你不過來,那怪得誰來?現在要求我們提供以前的資料——那也好說,三個字,拿錢來!
“我怕我頂不住,”徐瑞麟這句話,真的很令年輕的區長崩潰,不過下一刻,他沉着臉,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我擔心他們志不在此……所以,需要區長你支持。”
“志不在此?”陳太忠一時間有點迷糊,他們……還能做點什麼嗎?
“花城的很多東西,跟咱們現在操作的項目重疊了,”徐瑞麟淡淡地發話,“種植的資料,給他們就給了,但是……退耕還林呢?油頁岩呢?”
“你是說……他們僅僅是個試探?”陳太忠似乎有點明白了。
“我的考慮可能是多餘的,但是……我覺得有這個可能,”徐瑞麟輕嘆一口氣,“關鍵時刻,咱們不能軟,所以我希望你來坐鎮。”
尼瑪,誰說縣區的幹部就是廢柴了?這一刻,陳太忠真的太受刺激了,他一直以爲,老徐僅僅是個學者型幹部——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就是不通世事的那種,但是這句話入耳,他真的不得不服氣,大才……真的是在民間啊。
尤其難得的是,徐瑞麟考慮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權限——退耕還林是該老徐考慮的,但是這油頁岩……跟徐區長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什麼叫大局感?這就叫大局感!或者對花城人來說,這是山頭主義,但是對北崇人來說,這就是大局感——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都要考慮到!
“那你就當我不在,”陳區長的感慨過後,發現自己今天喬裝打扮過來,也不是什麼壞事,起碼可以看一看花城的底線。
十多分鐘之後,一行四輛車的車隊來到了農牧局,兩輛小車兩輛麪包車,打頭的帕薩特車停下來之後,副駕駛的小夥先下了車,快步走到另一側的後座,將門打開,裡面下來一箇中年粗壯男子。
“周市長好,”徐瑞麟帶着農牧局的幾個幹部走上前,伸出雙手同對方握一握,然後又跟後面桑塔納車裡下來的瘦高男人握一下手,“歡迎杜縣長來我區考察。”
“瑞麟區長客氣了,”大家寒暄兩句,周市長四下看一看,不動聲色地發話了,“這大年根兒的,打擾瑞麟區長了啊。”
“不打擾,”徐瑞麟笑着搖搖頭,周智健說得是很客氣,但有點皮裡陽秋的意思,隱隱對只有他一個人出現,表示了不滿。
他當然知道,自家的區長在遠處站着看呢,不過他不會說出來,也不會對這話解釋什麼——只當聽不出來,直接無視就完了。
花城人帶來了一臺攝像機,而云中來的人,只帶了一臺照相機,架設起來拍攝。
接下來,就是周市長和杜縣長對農牧局的視察了,他們對大棚和房間的作物一一進行了瞭解,問得很細,接着還旁聽了幾個年輕專家的現場講述。
陳太忠看得有點不耐煩了,他的事兒還多着呢,不過一個細節提醒了他,那就是周市長和杜縣長一直表現得很客氣,這跟徐區長所反應的情況不一致,那麼……大概是先禮後兵了?
果然是先禮後兵,大約在十一點的時候,兩位客人走出了大棚,他們帶來的人,則是留在了那裡聽講課,周市長四下掃視一眼,發現除了不遠處有個高大的墨鏡青年比較礙眼之外,也沒有什麼礙事的人了,於是沉聲發問,“瑞麟區長,我昨天的建議,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跟着學就行了,已有的資料,不便傳出去,”徐瑞麟有板有眼地回答,他剛纔一度感覺不到區長去哪裡了,現在看到區長在不遠處,說起話來自然更有底氣了。
“瑞麟吶,不要敝帚自珍嘛,”周智健微微一笑,“我們是得到消息晚了,半路上學也學不成個什麼樣子,你這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市裡通知過的,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就得到消息晚了,”徐瑞麟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其實他心裡也生氣,我們自己張羅的事情,市裡硬要派人來偷師也就算了,你這一開始不相信,現在知道效果了,反倒過來要求我們提供前期資料?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徐區長再次強調一遍,“就從現在學吧。”
“將來花城也可以幫你們賣農副產品嘛,”周市長淡淡地表示,“兄弟單位,有守望相助的義務,一枝獨放不是春。”
“我們自己也賣得出去,”徐瑞麟是真的有點惱了,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不過這也不怪他,花城人喜歡吃獨食,這誰都知道,而且經常就說話不算數,以前你們不幫我們賣,現在有求於人就知道畫大餅了?信你纔怪。
“那你怎麼才肯把資料給我們?”雲中的常務副杜縣長髮問了。
“我們北崇本來就是爲自己請的專家,”徐瑞麟淡淡地回答,要不說這徐區長有素質,都成這樣了,他也不責備別人,“你們真想要的話,拿錢來買吧。”
“沒你們這麼搞的吧?”杜縣長聽得登時嘴巴一撇,倒是周市長不動聲色地發問,“那麼……需要多少錢呢?”
徐瑞麟聽到這話,也是微微一愣,他聽陳區長說過,外面的人旁聽可以,但是要系統地拿資料,要出錢來買。
不過他沒想到,還真有人願意出錢來買,對政府中人來說,花這樣的錢是不可想象的,尤其在陽州這個地方,拿來主義盛行,不管什麼好東西,學會了帶回家就行,要是有苦主上門,宗族勢力和街坊鄰居,那可不是擺設。
所以徐區長只知道這東西我們不白給,但是賣多少錢,他還真沒想好,沉吟一下他才發話,“十萬吧……我去找區長說說情。”
他覺得十萬不少了,畢竟只是前期的一些影音資料,同理,那兩位也覺得十萬不少,對視一眼之後,周市長髮話了,“這個價格……有點離譜了吧?”
“確實離譜了,”一個聲音傳來,大家側頭一看,卻發現戴墨鏡的年輕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低得離譜了,一口價……五十萬。”
“你是幹什麼的?”杜縣長冷冷一哼,他早就怒火中燒了,“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在北崇,我想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陳太忠擡起手,慢條斯理地摘下臉上的墨鏡,接着微微一笑,“嫌貴,你可以不買,我求你買了?”
“原來是陳區長,”周智健一眼認出了來人,他微微頷首,又走上前伸出手來,“幸會。”
“幸會,”陳太忠也擡手,蜻蜓點水一般地同對方輕輕一握手,似笑非笑地發話,“歡迎周市長來北崇。”
“陳區長太客氣了,”周市長微微一笑,笑容裡也有點說不出的味道,“能幫忙把費用減免一下的話,花城人民會非常感謝的。”
“但是北崇人民就不幹了,哈哈,”陳區長大笑兩聲,眼中卻是連一絲笑意都沒有,“我身爲父母官,得爲孩子們着想。”
尼瑪……原來這貨真的有這麼不靠譜,周智健來之前,也打聽過北崇新區長的情況,對於那個著名的“老子教訓兒子”的傳說,他也聽說了——這個言論確實太奇葩了。
兩人剛纔接觸的時候,周市長還沒覺出什麼,總覺得此人傲氣得厲害,現在入耳這話,他甚至有點懷疑,此人的精神或者異於常人,“但是這五十萬……是有點高了吧?”
“不高,”陳太忠淡淡地搖頭,卻是不做任何的解釋。
“好像你們請專家的費用,是八十萬的打包吧?”周智健不動聲色地發問。
陳太忠微微一笑,並不作答,倒是徐瑞麟沉聲發話,“除了那八十萬,還有二十萬的專用接待費,農牧局這些大棚建設,也是要錢的。”
“那我們只是晚來了幾天,而且學習的縣區這麼多……”周市長悻悻地撇一撇嘴。
什麼東西讓你們花城人學去,那就慘了,徐瑞麟沉着臉不說話,事實上他贊成領導收取這麼高的費用,只不過他不合適這麼獅子大開口就是了——花城人的宗族和地域觀念,比北崇人還濃,數遍恆北差不多都是獨一份兒。
“不想學就算了,後面的也別學了,”陳太忠微微一笑,又掃一眼周智健,“其實我爲什麼要五十萬,你比我還要清楚。”
“我真的不知道,”周市長很無辜看着他,“陳區長能說得明白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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