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窮徵惡斂
???三岔口鎮是邊寧的‘交’通樞紐,自滿清時期就有三條官道在這裡‘交’匯,並向東南北三個方向延伸,最遠的一條直達遼陽,三岔口鎮因此得名。 當初把邊寧口岸定在這裡,就是考慮到三岔口的‘交’通便利,方便往來客商運貨中轉。靠着大樹好乘涼,靠着口岸好致富。口岸經貿互通區的繁榮給三岔口的居民帶來了真真正正的實惠,滿街的旅店,商店和來來往往的客商也使得這個人多地少的淺山區着實熱鬧了不少。
“還好,看這樣子局面控制住了,並沒有鬧起來……”一路急行,嚴寧終於趕到了三岔口,剛剛拐入邊防派出所所在的街道,滿耳盡是吵雜的聲音,不過吵歸吵,倒沒有動手的跡象,這讓嚴寧放心了不少。待穿過厚厚的人羣,遠遠地就看到朱寶‘玉’、李‘春’華、馬志、王剛,等縣裡的、鎮裡的領導都圍在幾名挑頭羣衆的身邊做着解釋工作。不過看樣子效果不太好,背對着嚴寧的羣衆正比比劃劃的陳述着什麼,那手都差不多點到朱寶‘玉’的臉上了,而幾個人的臉上盡是尷尬的神‘色’,嚴寧估計事情鬧的這麼大,整不好就是財政局的稅管員的責任。
“嚴書記來了……”局面控制住了,嚴寧不就不着急了,不緊不慢的穿過人羣,王剛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嚴寧,長出了一口氣,立刻跟李‘春’華幾位做了提醒,紛紛側頭觀望,朱寶‘玉’、馬志幾個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束手無策的財政局長袁廣華,心中更是忐忑不安,這剛剛把走‘私’的事情平息下去,這問題又引發出來了,實在擔心嚴寧又要藉此說事,揮舞着他那鋒厲的大刀片,砍倒一大片。
“書記?在哪呢,讓他過來,這他‘奶’‘奶’的還是不是XX黨的天下……”一句書記來了,讓正對着縣裡幾位領導叫喊的挑頭者聲音更是高了八度,‘花’白的頭髮,充滿蒼桑的嗓音,不用猜嚴寧都知道這是一位老人。只是等到老人轉過身來,嚴寧的神‘色’不禁的一怔,眼晴裡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畏。卻是老人乾枯的身體上穿着一件洗的發白的老式軍裝,軍裝的右襟上密密麻麻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軍功章,彰顯着老人一生無上的榮耀。
“大爺,我是縣委書記嚴寧,剛從市裡趕回來,對情況不太瞭解,您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通過老人密密麻麻的軍功章,嚴寧也能猜到這個老人是一個老兵,是一個爲國爲民流過血,流過汗,從槍林彈雨中僥倖存活下來的功勳老兵。就衝着他滿身的軍功章,也難怪朱寶‘玉’、馬志幾個一向高高在上的官家老爺,被罵的狗血噴頭卻始終賠着笑臉。
“書記,是這麼回事……”嚴寧的話音剛落,袁廣華不等老人開口立即‘插’話進來,搶着要給嚴寧做彙報。造成千多羣衆圍堵派出所的可是他手下的兵,不論誰對誰錯,這責任可都得他袁廣華一個人去扛。
嚴寧不來,袁廣華想着盼着嚴寧快點來,快點把事態壓下去。可嚴寧來了,袁廣華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心裡不停地咒罵手下那個該死的稅管員。作爲張亞軍線上謫系的幹部,袁廣華多少了解一些張亞軍在嚴寧手下吃了虧的事情。而從嚴寧上任依始就擠走了冷報國,拿下了組織人事權,又藉着‘交’流的名義,擠走了莫普根,唯獨這財政權還掌握在縣長的手中,偏偏手下不爭氣,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來,這不是給嚴寧的手上送刀來砍自己嗎,看來這財政局長的帽子就要被拿下去了,袁廣華的心又哪能不急。
“你先等一會兒,我還沒讓你說……大爺,您給我介紹介紹吧……”算起來袁廣華和這位老人都是當事人,但嚴寧的態度可謂天地之差,根本不給袁廣華說話的機會,毫不留情面的痛斥直接把袁廣華的話堵了回去。朱寶‘玉’見狀急忙將袁廣華向後拉了幾步,接連做了幾個眼神,顯然是在告誡袁廣華,這領導正在氣頭上,你就閉嘴吧,別再火上澆油了。
“好,我給你介紹。我搞不懂,你們那收稅的那個,到底是黨的幹部,還是來清鄉的白狗子,三光的小鬼子,來了就要,不給就搶,連打帶罵的,他‘奶’‘奶’的太霸道了,太不是東西了……”老人很‘激’動,翹着腳指着袁廣華高聲叫罵,顯然知道那些稅管員都是袁廣華手下的兵,幹出這種不地道的事,都是袁廣華指使的。
“憑什麼那麼霸道,這是收稅來了,還是搶劫來了……”
“自打小鬼子入侵時起,咱馬尾溝家家是軍屬,戶戶有軍烈,咱馬尾溝的血灑滿了雙江,這天下打下來,是讓你跑到頭上作威做福……”
“對,咱馬尾溝不是好欺負的,誰熊咱們,老少爺們就跟他拼了……”很顯然,老人在整個村子裡威信很高,僅僅是翹着腳罵出了一句話,立刻得到了數十人的響應,近百人開始再次向派出所的‘門’前聚集,羣情‘激’憤,叫罵聲不絕於耳,大有揭竿而起,橫掃雙江大地的架式。
在羣情‘激’憤,罵罵咧咧中,嚴寧算是梳理出了事情的原因。老人家後園子裡種了十幾棵水曲柳樹,今年老人的孫子要結婚,做傢俱缺少木料,就伐倒了四棵。偏偏伐樹的過程中,財政局派到馬尾溝徵稅的稅管員看到了,立刻要按着每立方米百分這五的實物價格徵收圓木稅。按正常情況,樹木在採伐、買賣,使用中,確實要徵收圓木稅,但大多都是針對國有林場徵收的,畢竟林木資源都屬於國家所有,並沒有完全市場化。
然而,今年縣財政局爲了增加財政收入,杜絕跑冒滴漏,將農業稅,農業特產稅,圓木稅徵收的任務指標都分解到了個人頭上,稅管員的任務重、壓力大,可不管這木材是國有的還是‘私’人所有的,徵收條例上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只要有買賣使用,就得徵稅,不‘交’稅就拉走一根柳樹做價充帳。
自家種的樹,自家使用,居然還得‘交’稅,老人的大兒子心裡不服,放下齒鋸跟稅管員爭辨起來。慢慢地這口角之爭變成了互相推搡,稅管員可是個有油水的工作,整天走鄉竄村,乾的是與老百姓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的工作,嘴一歪歪,就能給人的留下不少的餘地。就是靠着手中的權力,稅管員走到哪都被人高高在上的敬着,哪個不是好好商量,擺酒擺‘肉’的求着自己,不成想就到了馬尾溝講不通道理不說,還要被人推推搡搡的,心裡哪能受得了這個氣。氣憤之餘這個稅管員猛然間就下了狠手,硬是將老人的兒子打的頭破血流,之後揚長而去。
如果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結束了,那也沒多大的事。畢竟徵收條例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楚,老人的兒子文化程度不高,但還是明白事理的,自覺理虧。莊稼人皮實,被人打破了頭也就打破了,包紮包紮止了血,也就完了。只是這頭上的血還沒清理完,紗布還沒綁上頭呢,窮兇極惡的稅管員居然又折了回來,身後還跟着三岔口邊防派出所的民警,卻是這稅管員在鎮里人頭熟,派出所中也全是哥們,自覺被老人的兒子削了面子氣不過,藉着暴力抗稅的由頭,帶着民警將人抓到了派出所。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老人一聲吶喊,整個馬尾溝不管是成年的,還是不成年的,只要是帶把的都提着鐵鍬鋤頭殺向了派出所,後面還跟着數不清的擂鼓助陣的‘婦’‘女’,雄糾糾,氣昂昂的殺向了邊防派出所。這農村十里八鄉是張家的姑娘許給了李家的小子,王家的兒子娶了劉家的妹子,都是親戚套着親戚,馬尾溝出了大事,自然有‘交’往近的親屬跑來助陣,不過十幾分鍾就聚集了上千人,直把派出所圍的水泄不通。
“現在傷者在哪呢,傷口包紮上了嗎?”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嚴寧的臉上‘陰’沉的都要滴出水來了,衝着袁廣華怒目而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好好的居然把合法的稅收徵繳變成了窮徵惡斂,再加上高高在上的老爺作派,羣衆能接受纔怪了呢。
“馬老爺子的兒子在派出所裡呢,傷口是止住了,但是沒包紮……”嚴寧不說袁廣華,不問馬老爺子想要討什麼說法,反倒先問起了傷者,王剛立刻意識到嚴寧可能要在傷者身上打開缺口,立刻將話頭接了過去,將情況做了介紹。
“胡鬧?受了傷怎麼不先送醫院,我看說你們是土匪作風,惡霸行徑是一點沒錯,最起碼連點人道主義‘精’神都沒有。那個小高,你開我的車,先把馬老的兒子送到醫院包紮一下,記得打針破傷風,呂鎮長,你也跟着去,照顧好了……”能圍在這個姓馬的老人身邊的都是邊寧縣裡的領導,嚴寧雖然是書記,但畢竟年紀小,也不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指派副手,平白的影響副手的威信,也顯得自己不懂得尊老愛幼。好在嚴寧反應快,看到身邊維持秩序的民警有些眼熟,正是之前圍捕李‘玉’倫時給自己介紹情況的高峰,立刻就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