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高家集的問題等市委下了結論再說,現在去甜水井看看,這問題的根源到底出在了哪……”趙明珠是好心,甚至不惜動用自身的能量去爲公家做事,也有向自己靠攏,表決心的意思,嚴寧還不至於好賴不知。不過嚴寧更不至於碰到點事就束手不策,把責任往幾個下屬身上壓。初來乍到最是樹立威信的時候,沒有一個強勢一點的作風,指不定誰都會認爲你好欺負。
而嚴寧之所以把皮球踢給高潛,主要還是平川口歸屬西寧直接管轄,從哪看都是履行正當的組織程序,誰也挑不出毛病來。至於省委的高秘書長,中間隔着一層關係呢,就是想伸手也繞不過西寧市委去,最終還得把力量放到基層來,說不準還是要把擔子壓到高潛身上。所以,嚴寧掐住了高潛,就算抓住了切入點,是是非非總得給個說法才行。
“趙主任的愛人是省政府辦公廳的殷主任,以前是咱們西寧市的副書記……”提起高秘書長,嚴寧說的義正言辭,大義凜然,但在嘴角不經意的抽搐中閃過一股子戾氣,竟有巴不得高遠跳出來的意思,這讓趙明珠感覺到一股子冷意,果斷地選擇了沉默,把嘴巴閉的嚴嚴的,不再去賣弄她那些所謂的關係。
不過,趙明珠不說,不代表李迪科不說,哪怕李迪科並不想得罪趙明珠夫婦,也不耽誤他要投向嚴寧。這個時候,嚴寧初來乍到,各方面的關係都沒有理順,哪怕是一個小小的信息,都能換來不菲的收穫。這一看到嚴寧眼神中帶着疑惑,李迪科可抓到了機會,趁着趙明珠扭身的功夫,就湊到了嚴寧的近前,壓低着聲音唸叨了一句,聲音雖低,剛好能讓嚴寧聽的清清楚楚。
“嗯……”最開始還以爲風韻猶存的趙明珠是譚定方或者是蔣中南的圈養的禁臠呢,鬧了半天卻是個誤會。看來趙明珠到開發區來工作,是她背後的殷主任早早就做通了工作,否則也不可能順利的一塌糊塗。不過,既然趙明珠不是哪位領導的禁臠,又表現出積極的態度和幹煉的作風,這個管委會倒可以讓她全力試上一試,只要能擔起重任,自己也沒必要去做惡人。
“書記,甜水井村有一口泉眼,建國前是西寧地區最大的馬匪聚集區,這個地方的村民,怎麼說呢,家家習武,戶戶打鐵,骨子裡都帶着一股子馬匪的彪悍,而且還特抱團,十里八村沒人敢惹。縣裡一有什麼舉措,觸及了他們的利益了,上到七十老翁,下到七歲頑童,兩千多口子人一下就拉了出來,縣委、縣政府的大門說堵就堵上,老魏去跟他們談了幾次,問題都落實不下來,也是一個讓人頭腦的事……”嚴寧哼了一聲,彷彿混不在意趙明珠有什麼關係背景一般,甚至連看都沒看趙明珠一眼。但李迪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嚴寧把自己的話記在了心裡,這香火情也算是留下了,以後好好表現,也未嘗不能納入嚴寧的視線。
“這個村的村民專橫,霸道,信奉的是力量。鬧武鬥那幾年,紅小將橫掃一切,殺到了甜水井,結果被打了個稀里譁拉,損兵折將,抱頭鼠竄,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到甜水井村鬧事了。而且,這個村沒有黨支部,基層黨組織在這裡是空白,全村上下也沒有一個黨員,老百姓就自已選出了個村長,鎮裡的幹部怕惹麻煩上身,一般不進村,收糧收稅都通知這個村長……”嚴寧不表態,就證明嚴寧對自己說的這些情況感興趣,這介紹起甜水井村的情況來就顯得格外賣力。
“哼哼,還不服天朝管了呢,真當這甜水井是世外桃源了……”也難得他一個縣委書記居然對個村子這麼上心,可見這個甜水井村這幾近沒少折騰他,都讓他在骨子裡有着一種畏懼的情緒了。不過,破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透過李迪科的表情,嚴寧也知道,李迪科束手無措,說明這個甜水井村就是民風彪慢一些,霸道一些,還真沒幹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否則,作爲縣委書記,李迪科有的是辦法去平了這個甜水井,再彪悍的民風,還能抵得過國家機器的傾軋。
“李書記,縣裡的經濟不景氣,你們要開動腦筋,乾等幹靠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開發區建立起來了,會有大批的企業進駐,你們要在上下產業鏈條上多下點功夫,鄉鎮企業,縣屬企業缺少資金,缺少技術,大項目上不了,可以圍繞着開發區的主導產業的後勤服務去發展。你可別小看了這個服務產業。我在北江工作時,一個鄉鎮社辦的紙箱廠年連年擴增,員工發展到了一千多人,產值超過了兩個億,其中有一大半是爲開發區企業做包裝服務的,你算一算會給地方經濟起到多大的拉動作用……”五個人,兩輛車,李迪科和魏大山想借着機會跟嚴寧套套近乎,都沒有去坐自己的車,直接鑽了嚴寧的車裡,硬是把唐學勇擠到了趙明珠的車裡。一路駛出,不過二十多分鐘就開進了沙城鎮,透過車窗嚴寧可以清楚的看到鎮子的瀟瑟的景象。說是鎮子不過就是個大點的集市,整個鎮子就一條主街道,幾家臨街的門面外豎着杆子,杆頭迎風飄蕩着藍色的飯幌子,西北特色的小飯店大體如此。從飯店的規模和檔次就能看出這個鎮子的經濟發展水平,很明顯,這個鎮子夠窮,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嚴書記您說的是,年前的時候聽到省裡要把開發區設在平川口,我興奮的一宿沒睡着覺,縣進而沒什麼可供生產加工的資源,除了有那麼十幾家小企業半死不活的吊着,基本上沒什麼支柱產業。這一次我們也想好了,藉着開發區的順風車,好好幹他一下子,若是再發展不起來,那我這個書記也就不幹了,趁早給能幹好的人讓地方……”來到平川口兩年了,縣裡的經濟一點起色都沒有,李迪科的臉皮再厚,也禁不住老百姓戳脊梁骨,天可憐見,一個天大的餡餅掉在了平川口,就憑這一點,李迪科覺得自己也得跟緊嚴寧的步伐。
“三寶,把車開到派出所去……”遠遠的嚴寧就看到了鎮派出所的藍燈箱,腦子裡突的就是一動,一個想法呈現了出來,想也沒想的就指揮司機三寶將車開進院子裡。三寶是軍分區政委李碧波給嚴寧挑選的司機兼保鏢,纖瘦的身體裡有着超強的戰鬥力,嚴寧跟他比劃了一下,堪堪走過了二十招,這還是三寶有意放水的結果。
“對對,嚴書記想的就是周到,甜水井的村民就是一夥子馬匪,到派出所調些警力來,再把鎮裡的幹部找來,準備周全了再去……”之前的彙報不順利,嚴寧把不滿意都寫在了臉上,魏大山一門心思要在嚴寧的面前表現表現,也把場子找子找回來。可是嚴寧談及的發展思路問題都讓李迪科說了,他楞是沒插上嘴,心裡是一陣懊悔。這會一聽到嚴寧說要去派出所,以爲嚴寧擔心自身安全,也沒細琢磨就急忙補充了起來,卻沒想到這話一出說口,直接讓嚴寧給他的仕途判了死刑。
“咳咳,老魏,都什麼年代了,還馬匪,咱們是去了解情況,去做羣衆的思想工作,怎麼還整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上來了……”魏大山的話一出口,李迪科的眼角就忍不住的一陣抽動,這貨完了,堂堂一縣之長,當着上級領導的面,居然會怕自己治下羣衆的威脅,連點官員的風骨都沒了。
而且,嚴寧雖然是副書記,但是在中央和省裡帶着帽子下來的,在人事安排上,有着絕對的話語權,現在嚴寧不表態,那是不熟悉情況,等到一切理順了,勢必要把平川口通盤接手過去。從兩次和嚴寧接觸的表現看,嚴寧年輕,正處在敢想敢拼的年紀,不說衝動莽撞,也絕不會是軟弱可欺的人,你這話一出口,倒顯得嚴寧怕事了。這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先前跟嚴寧彙報你沒把握住,這會你又給嚴寧冠上了這樣一個帽子,嚴寧還能拿你當盤菜,踢走你是早晚的事。
“帶警力就不用了,到派出所去查查甜水井村的治安記錄,這抱團也好,彪悍也好,總歸是平川口的村民,生活在這個國家裡,就得受這個國家的法律束縛,就得知法守法,事實證明,所有跟政府搞對抗,跟法律搞對抗,都是沒有好下場的,要不然還要那些子國家機器幹什麼……”魏大山抱着什麼想法,嚴寧清清楚楚,這人能力一般,缺少擔待,更重要的是對領導的意圖都領會不明白,沒有開發區還能坐穩縣長的位子,可是有了開發區,需要的是能夠開拓創新,具備應對複雜事物能力的幹部,他就差的太遠了。所以,這個位子必須得讓他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