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了一日大雪,西山演武場也不例外,演武場四周的山林都已經被白色覆蓋,中間的平地上有好多侍衛在清理堆積的雪,灰褐色的地面露出來,當地面露出越來越多的時候,從東側蓋的一排很簡單的房子中走出兩個人來。
說是走,其實是一人在行走,另一個坐着輪椅。
自然,這坐輪椅的就是嚴承悅,而他身旁的一個人卻並不是華夏人,而是色目人,那個色目人身形高大,一頭卷卷的黃髮,藍色眼睛,在穿上正統的大雍服飾後,就顯的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色目人卻一點都沒覺察出來,相反,他很興奮的拽拽衣襟,又擡腳看看腳上的黑色棉靴:“嚴,這衣服真漂亮,是我穿過最好的衣服了,鞋子也很合腳,謝謝嚴送我這麼好的衣裳。”
色目人身上的衣服是不錯,裡邊是繡着圖案的綢緞夾棉袍子,外邊罩了一件大大的黑色繡花斗篷,腳上的靴子則是黑色細棉布做的,裡邊絮了很多棉花,靴子底又是手工納的千層底,穿起來又暖和又舒服。
不過,他的衣裳比起嚴承悅的來還是差上不少。
嚴承悅袍子上的刺繡都是那種暗紋,猛一瞧不顯,可仔細去瞧,卻都要驚歎一聲繡娘手藝的精湛,而嚴承悅身上的斗篷則是黑色毛風極好的貂皮所制,斗篷面則是用的上好的緙絲緞子,就連腳上的靴子都是用的雲錦所制。
不論是用料還是手工,嚴承悅的衣裳如果說是精品的話,那色目人身上的衣裳只能說一聲地攤貨。
可便是這樣的地攤貨,他還穿的相當高興。
嚴承悅暗自搖頭。心說這色目人沒見識,口中卻道:“一件衣服不值什麼,保羅若是喜歡,我再叫人做幾件與你。”
那名叫保羅的色目人一聽更加激動:“上帝,我如果回到歐羅巴,所有人都要羨慕我,這衣服比國王的還要好……”
嚴承悅笑了笑。別人不知道。可他卻是知曉的,歐羅巴諸國對於絲綢的狂熱追捧使得絲綢製品在那些國家大行其道,價格相當的昂貴。只有大貴族才能穿得起,說起來,便是他們的國王所穿的絲綢服飾其用料也不過是大路貨。
將大雍朝的貨物販賣到西歐諸國,這都是商人做的事情。在雍朝,商人地位低下。根本不可能弄到好的絲製品,再加上海運的危險性,如此,販賣到西歐國家的絲製品質量都不如何。比大雍朝官員貴族所用的差了不知道多少。
這大概也是保羅沒見識的原因吧。
想到官家設在南邊的織造局常年都有虧損跡象,且許多絲綢堆積着賣不出去,另外。官家如今缺錢缺的緊,眼紅的到處抓錢。便是和商家合作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心裡有了些主意,嚴承悅笑了笑,帶着保羅又走一程,就聽到馬蹄聲響。
片刻之後,幾匹馬急奔而來,在離嚴承悅不過十步的地方停住,德慶帝笑着跳下馬去,拍拍馬背:“這馬不錯,耐力好,跑的也快,最關鍵的是性子溫順,等朕回宮的時候帶去送給鳳兒。”
“陛下,這樣的馬還有沒有?”
嚴承悅搖着輪椅近前,笑着問德慶帝。
“還有一匹白馬,倒也不錯,只是性子太溫順了些,朕倒是有些不喜。”德慶帝將馬交給侍衛牽走,一邊揉着手腕,一邊笑道。
“臣想討了來,不知道陛下允不允?”嚴承悅很不客氣的就和德慶帝要馬。
從來沒有臣子這樣直接管他要東西,德慶帝覺得相當新奇,不由的笑出聲來:“好,只要這次火槍改造的好,朕就送你一匹好馬。”
嚴承悅謝過德慶帝,心說好馬難尋,他一直想送給李鸞兒一匹馬,只是找不到合適的,如今得了官家允諾,若是能將馬要到手帶回去,說不得李鸞兒要高興壞了。
想到李鸞兒臉上帶着笑騎在馬上的颯爽英姿,嚴承悅只覺得心裡熱乎乎的,急切的想要回去瞧瞧她,只是,火槍改進的事情還沒有安頓好,他是不能回去的。
按捺下心頭的急切,嚴承悅拱了拱手:“這次有保羅幫忙,火槍改進不小,一會兒陛下試試便知。”
“好。”德慶帝豪情萬丈的一揮手:“朕便好好瞧瞧。”
嚴承悅拍了拍手,頓時就有一支手持火槍的隊伍邁着整齊的步子走了過來。
“這是火槍營的弟兄,原來都是邢德的手下,他們已經練了好幾天,如今已經很熟練了,今天就由他們來給陛下演示一番。”
嚴承悅說着話指揮這支隊伍在演武場中間站定,又一拍手,便有許多侍衛牽了豬羊過來,演武場一側立了許多的木杆子,侍衛們過去就將豬羊拴好,而那些火槍手分成三排,第一排蹲在地上,第二排半蹲着第三排則站在第二排後面。
嚴承悅一聲令下,就見第一排的火槍手端起槍來瞄準,扣動扳機,耳聽嘭嘭作響,又有豬羊的慘叫聲。
一輪過後,拴在木杆上的豬羊倒下許多,抽鼻子聞聞,嗆人的火藥味中夾雜着許多的血腥氣。
嚴承悅一揮手,第一排火槍手退後,第二排補上第一排的位置,又是一輪作響,三輪過後,所有的豬羊都抽搐着倒下。
機靈的侍衛跑過去拽了幾頭倒地的豬羊過來,德慶帝帶着幾個官員過去觀看,就見這些豬羊有的是腹部,有的是頭部被火藥打着,被打的地方一片漆黑,帶着絲絲的火藥氣,又有鮮血不住流出,看起來相當的悽慘。
嚴承悅笑着上前:“陛下,原先的火槍每次發射都需要火槍手來點火,而且火藥都是散裝的,不只速度慢容易傷着自己人,且遇到潮溼的天氣。火槍根本打不着火,臣和保羅改進三次,如今的火槍是用着燧石擊打來點火,安全性和防潮性都比原來好了不少,而且速度也快,火藥用着一種防潮的紙殼包裹,不僅叫填火藥的時間縮短。且不怕水。就是下雨天氣也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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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慶帝認真的聽着,不住點頭,等嚴承悅說完。他過去拿了一支火槍,舉起火槍瞄準,猛的扣動扳機,就聽一聲巨響。再瞧的時候,立着的木杆子被打的搖晃起來。而德慶帝則被火槍的後座力頂的險些坐倒。
“這樣厲害。”德慶帝咋舌:“好,好,愛卿這次立了不小的功勞,有了這火槍。朕看誰還敢作亂。”
德慶帝帶着的都是武將,這些武官瞧的一個個都要流口水了,好幾個立時上前要跟德慶帝討要火槍。只是,德慶帝聽嚴承悅說過這火槍造的很不容易。如今也沒多少,根本不可能大規模的裝備,只能含糊着將這幾個武官應付過去。
看過了火槍,德慶帝相當滿意,很是大方的一揮手,賜了嚴承悅一匹好馬。
德慶帝走後,邢德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搓着手和嚴承悅商量:“我說嚴大公子,你要馬有何用,你也不騎啊,不如,不如給哥哥我吧。”
嚴承悅笑笑,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成,邢兄如果想要,拿物件來換,我行動不便倒是不能騎馬,不過,我卻是能揮刀的,不若我用馬來換邢兄那把寶刀吧。”
邢德一聽趕緊搖頭:“不成,不成,這刀我可不換。”
他捂着腰間掛着的大刀飛也似的逃去,生怕一個不注意那刀就會被嚴承悅忽悠走。
嚴承悅看邢德兔子似的飛逃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人都因着火槍越發好用而高興,可是,卻沒瞧到侍衛中有一人悶着頭,臉上帶着驚懼和沉思默默的搬動那些或死或殘的豬羊。
嚴承悅叫嚴一去將德慶帝賜下的寶馬送回京城,他又一頭扎進工坊中帶着工匠將火槍最後定型,督促工匠趕工,儘量在年前韃子使臣來的時候多做一些,這一忙,便又有些忘了今夕何夕。
嚴家老宅
林氏又是一陣頭疼,瞧着擺在眼前的青菜蘿蔔氣的咬牙,牙齒都被她咬的咯吱作響:“李氏,你這是喂兔子呢。”
李鸞兒笑着:“太太說的哪裡話,什麼叫喂兔子,沒有這樣罵自個兒的,太太可不是兔子。”
“誰說我是兔子了。”林氏氣暈了頭:“我是說這一桌子的素,一連葷腥都沒有,只有兔子纔會吃。”
“太太說錯了。”李鸞兒低頭,聲音裡還透出那麼幾分笑意來:“羊啊鹿啊什麼的也吃。”
林氏氣的按壓額角:“李氏,我這裡不用你伺侯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吧,年根底下了,你那裡要忙的事情也挺多的吧。”
林氏實在受不住了,幾天下來,李鸞兒越發的精神,她卻越來越煩亂暴燥,如今,她哪裡還有什麼折騰李鸞兒的心思,一門心思的要趕緊的將李鸞兒趕走。
“這怎麼成?”李鸞兒驚呼一聲:“媳婦是來侍疾的,哪裡有太太的病沒好媳婦就走的理兒。”
“我病早好了。”林氏氣的大叫一聲。
“太太剛還頭疼呢,怎麼叫好了。”李鸞兒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太太最心善不過的,大約是疼媳婦,怕媳婦忙不過來,所以忍痛趕媳婦回去吧,太太這番好心媳婦明白,可是,天大的事情也沒太太的病重要,媳婦怎麼能丟下太太不管,不說承悅回來要罵媳婦,就是我自己也不落忍的,太太就當疼我了,再叫人伺侯太太幾天吧。”
氣的林氏拿起茶盅子就砸:“滾……”
“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
寶瓶帶着滿臉的喜色進門,從沒有一刻她這麼盼着大少爺能來,好將這精明幹練的少奶奶帶走,還她一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