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心性穩重,想通了這一層臉上已經淡定了下來,雖然已經沒有了食慾,不過仍舊是捧起了飯碗,依舊是吃了一口,見妹妹微笑着給自己挾菜,他忍不住又多瞧了她一眼。
葉明俊心裡對明繡的感情十分複雜,從小拉撥她長大,可是最近幾年卻越發覺得她神秘了起來,好似什麼樣的東西都難不倒她,整個人也是如明珠般耀眼。
心裡將她當作珍寶一般疼愛,可是卻一直受着她的照顧,有時候覺得她如小女生一般的撒嬌,可是有時候說話做事卻又如同在受到姐姐教訓一樣的感覺。
這麼些年一直靠妹妹養活,葉明俊心裡要說不內疚難受,那是假的。因此一直是想要發達了好好照顧她,這個心願眼看着已經慢慢在達成,可是這時候受到明繡一句點撥,他卻從那勝利的驕傲裡頭醒悟了過來。
見明繡微微的笑着,表情熟悉而又有些陌生,他之前只顧着自己飛黃騰達的心願埋首書堆裡頭,好似從沒認真瞧過她,只知道明繡有了許多變化,可是現在瞧她笑得甜美優雅,心裡卻有些酸澀的感覺,第一次不由自主的問自己,這樣的追求究竟是對還是錯了?
他固然考中了秀才,最後就算一償心願,可是失去的東西卻也珍貴許多,到時候得他就算得到榮華富貴,可是卻錯過妹妹成長的時光,究竟心裡會不會留下遺憾?
明繡見他微微發愣,漆黑的大眼裡頭神色莫名,只當自己之前一句無心的話將他打擊到了一般,不由得有些懊悔,想起泉水裡泡着的啤酒,連忙進廚房取了出來給他倒上,一邊嘴裡還哄道:
“哥,你嚐嚐這冰過的啤酒。”
葉明俊被她這一塊喚回了遠離的思緒,眼裡閃過一道堅定,他是貪心的,既想要出人頭地,可也不想錯過與妹妹相守的時光,只是以後的生活再也不能如之前一般的埋首書堆了,心裡一想通,渾身不覺輕鬆了許多,但是他要學習的事情還有許多,肩上挑的擔子也就更重了。
葉明俊也不願妹妹年紀小小還爲自己操心,雖然明繡懂事聰慧是一回事,可是他卻不愛看妹妹還有些稚嫩的臉龐沉思的樣子,寧願她就如普通少女一般,成天只知道歡快的笑鬧。現在見她擔心,不由笑了笑,大方的伸手接過她端着的酒杯,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這啤酒的味道十分對他胃口,只是他自己也知道,既然選擇了仕途,自己就算喜歡一樣東西也得有所剋制,因此喝了這麼幾杯也就將杯子放下,又對明繡招了招手:
“繡兒,你先別忙着,我還有個事情要告訴你。”
明繡見他神色沉吟了些,也就順勢坐了下來,兩眼直盯着他看。
“這次考完之後我準備去縣裡正式的學堂了。”他雖然說了這話,可是心裡卻有些爲難。
考了秀才之後勢必要上正規學堂以便以後正式的科考,村裡的胡夫子辦的私塾已經是不能去了,不然以後考舉人勢必要困難許多,只是他想要到離家在外頭住宿,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哪裡放心得下。
明繡呆了一呆,低垂着頭一言不發,陽光將她纖細的身影拉長,照在白皙細嫩的皮膚上頭竟然隱隱顯得有些透明,似乎連裡頭細小的血管也能瞧得清,長長的睫毛垂下了猶如窗簾一般將大眼睛擋住,看不清裡頭的思緒。
葉明俊一時也不開口說話,心裡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感覺悶得慌,他正想要站起身來說不去縣裡時,明繡擡起了,眼睛裡頭閃着堅定的光芒,直直的瞧着他看,將他看得心裡一陣酸澀。
“要不我就不去了,以後再說。”
“不行!”明繡心裡也是捨不得,只是知道小鷹也終有長大的一天,不可能一輩子就躲在她翅膀下頭,更何況葉明俊自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是在現代養個小孩子,大了不也得出去住宿讀書嗎?
更何況她剛剛纔發現葉明俊性格里頭的弱點,要是讓他自己去學堂,多交些朋友,不也對他有好處嗎?
雖然心裡這麼想着,可是明繡還是有些不捨,兄妹二人相依爲命這麼久,連一天也沒有分開過,這下子要是去縣裡學堂讀書,路途雖然不太遙遠,可是最少也得一個月回家一次了。
“要不我每日還是回家吧,就是多走些時辰而已,也沒多大個事兒。”葉明俊左思右想,也給他擠出一個辦法來。
要離開妹妹他心裡也是不捨,可是也知道這個機會難得,這次考試時有個學政十分欣賞他,已經將他介紹給學堂了,引得很多考試的仕子都十分的羨慕。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要是錯過了就十分可惜,進入學堂以後對他來說,學到的東西不僅比在胡夫子那更好,而且以後考舉人時還不用爲了費那一個資格而焦頭爛額了。
明繡哪裡捨得讓他整天來回奔波,到縣裡的路程雖然不如省城遙遠,可是也要走上半天時間,要是每天趕回家,怕是早上寅時就得出門,回家時也得天黑盡了。
而且這樣一天走下來,那身體的疲憊就不說了,睡眠都不足,哪裡有多餘的心思去學習?
“哥,你就不用每天回家,反正每個月夫子們也有幾天沐休時間的,你到時候再回家就好了,不用這麼麻煩。”
“可是你一個人在家,我哪裡放心。”
明繡只是心裡捨不得他,對於自己一個人倒是並不覺得怎麼害怕,她心理上是個大人,而不是這時候的普通小女孩一般,容易對未知事物感到害怕,因此只是低着頭說道:
“沒礙的,你這次走了半個月我自己在家不也好好的嘛。”
葉明俊仍舊是搖了搖頭,去半個月和他成日呆在學堂不回家怎麼相同?況且明繡還只是一個孩子,就算平日裡再能幹,可是總也需要別人幫忙做些重活兒的,他這一走,家裡的牲口又多,交給她一人怎麼忙得過來?
明繡心裡也知道他的顧濾,她之前已經想要多請一個人來家裡幫着做下家事,家裡現在又有多餘的錢,就算多養幾個下人也是無礙的,可是一來對旁人不太熟,二來也不喜歡陌生的人進駐自己家裡,因此這事便給擱淺下來了。
現在見葉明俊爲了這事兒發愁,她不由得又將這件事給想了起來,反正他還要在家呆幾天,就算要去學堂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成的事兒,這件事慢慢再商量也是可以的。
明繡也不太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其實家裡她一個人也是打理得過來的,只是不過要累一些而已,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倒是葉明俊能去縣裡讀書那是肯定的,就算她不太懂這古代的科舉考試,可是聽葉明俊說着是考官推薦的,心裡也知道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自己雖然不能在這考試上頭助他一臂之力,可也是不能拖他後腿的。
葉明俊見妹妹不再談這事兒,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結論,想着反正還有些時間,這事究竟如何解決倒不用眼下馬上就作決定,因此也就將這些事情給拋到一邊,和妹妹講起這次考試的趣聞來。
明繡一邊聽他說着,一邊又拿起桌上的他沒再喝的啤酒,自己也倒了一小杯,喝了一口,也許是改良過,又在水裡冰過的原因,喝起來要比第一次品嚐時爽口許多,她心裡不由想着過些天等陳漢武再來時,將這啤酒也送一罐給他們。
想到酒不免也想起李木匠,他這時的生活十分愜意,也許是老來得伴,現在整個人慈祥了許多,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板着臉,而且也很少再到鎮上接活兒做,平常都在家裡陪着陳大娘,並且不時的陪她回陳家村幫着做些家事,相當於是半退休的狀態。陳大娘平常住在李家,可是也放不下幾個兒子和媳婦幾人,因此不時的跑過去幫着做些家事。
她心裡不由冒出一個念頭來,既然李木匠現在沒事可做,老兩口現在又正閒暇,陳家的媳婦兒們又沒有孩子,想來陳大娘也是無事可做,不如請李木匠一家搬到自己家裡來,大家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不說,葉明俊應該也會放心許多。
只是想了半晌也知道這個辦法不現實,至少現在是沒辦法實現,因此只得央央的作罷。不說李木匠肯不肯,就是自己家裡地方瞧着雖大,可是留了周臨淵、鄭老道二人的房間,李木匠一家搬過來也是顯得有些擠了,除非再將院子給擴大,再修兩棟小樓還差不多。
再加上她秘密又多,幾人要是同處一個屋檐下早晚相對,遲早得被人瞧出端倪來,這樣反倒是不好了。
雖然還沒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過葉明俊又在家裡呆了一個來月時間,幫着明繡將葡萄酒又釀好了之後,縣裡的學政卻是來了信,肯定了他已經獲得秀才資格外,又提起了之前保舉他進學堂的事情。
明繡也知道他心裡猶豫,也只得狠了心腸下來,作主將他東西提早給打包好,足足捆了好大幾袋,天氣漸漸轉了涼爽,怕他在學院裡頭着了涼,又將去年新作的羽絨被給他裝在行囊裡頭,想到他要換洗衣物,又塞了好幾件羽絨背心進去。
葉明俊則去向胡夫子道別,順便感謝他這些年來的教導,胡夫子心裡十分酸楚,自己考了許久纔得到一個秀才資格,並且直到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是個秀才,可是這個原本不起眼的學生卻一次就考上了,心裡不免有些陰暗的覺得他是不是來耀武揚威的了,雖然對他態度的謙卑感到有些奇怪,可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反倒是他那個獨生女兒,以前是瞧不起葉明俊的,這次瞧見了他倒是過來藉機會了招呼,並且膩在胡夫子身旁說了幾句話。
葉明俊自從知道自己人際交往方面的不足之後,便決定從學堂裡重新做起,雖然覺得這胡小姐態度有些奇怪,可也當作尋常同窗一般對待,知道胡夫子心裡必定不滿自己,可他也將禮數做足了,又回到課堂和一應同窗道別之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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