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帝一時間有些猶豫,這些銀子令他心動,可是也明白這些銀子恐怕是明繡全部的家當,這些年來,他也查過這姑娘,知道她是從一開始困難漸漸走過來的,能存下這些恐怕真是不容易了,可就是這樣,她也能這麼果斷,並沒有任何捨不得的心思,將這些銀子全交出來,就是這樣,才能更覺得她這心思的可貴。
“你的心思朕看到了,也很欣慰,可是這些銀子,是你的嫁妝,國庫如今雖然並不寬裕,可是又怎麼能要你的銀子?”
他是心動了,可是卻也不得不糾結這些,要是換了其他人這樣,隆盛帝考慮也不會考慮,立馬就收了下來,但明繡是自己的兒媳婦,是兒子周臨淵妻子,這樣一來,他要收銀子就有些覺得不好意思了,當然,要是換了其它人,也根本不可能會拿出這麼大筆銀子來爲君分憂,那些大臣們都恨不能自己多撈些好處纔好,就是有一兩個表誠心的,也不可能會拿出這麼大筆銀子,最多也就幾萬兩頂了天,而且還是要從他這兒謀好處的,給了一分銀子,恨不能扒兩分好處回去纔好。
這麼比較之下,顯得明繡的心思更加純粹,當然也更令隆盛帝感動,要收這銀子,還真是更狠不下心來了。明繡將皇帝陛下的糾結看在眼裡,對皇上以後不會秋後算賬的可能更加的增添信心,自己不論怎麼說,都是他的兒媳婦,他就是看在周臨淵面子上,也不會對自己狠下毒手,更何況。如果自已再表現得好一些,隆盛帝肯定會對自己更生好感。反正明繡自己也沒有要趕緊位主主宮成爲皇后的野心,因此也不怕皇帝對她生出猜測,這麼一想,明繡表情更加誠懇了些:
“父皇,兒臣是真心想替父皇分憂,如果父皇覺得就這麼拿了兒臣交的銀子不好意思,那麼以後兒臣想開鋪子,父皇多幫襯幾分,還有多替兒臣撐腰。不能讓太子欺負了兒臣也就是了。”明繡說完好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好似一個調皮的小姑娘般,雖然沒有太子妃那種高雅的氣度。可是此時皇帝卻並沒有在意她的失儀。反倒是心裡又驚又喜,已經被她說服了一大半,再者錢帛確實動人心。看在明繡確實真心誠意的份兒上,再加上他如今確實需要銀子,於公於私,他也沒有再拒絕下去的理由。
因此聽了明繡這麼說,隆盛帝不由歡快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繡兒既然這麼說了,朕就收下了這銀子。那店鋪是你的嫁妝,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朕會下道旨意,不會有人敢找你岔子,明面上也不會有人敢跟風。”至於私底下的事情,皇帝陛下也知道這種仿冒的事,是止不了的,不論怎麼打殺,只要有利潤了,那些商人也是敢冒風險的,因此並沒有出聲保證。
明繡原本只是想幫周臨淵做些事,雖然不知道他在皇帝心中是個什麼地位,可是這麼一來,皇上應該會更加喜歡這個太子纔對,她也只能做到這些,至於軍國大事等,她是真的不太懂了,而且她只是想要皇上一個態度,以後就算有人追究她麻煩,皇帝陛下也不會真的因此而翻臉而已,沒想到隆盛帝投桃報李,更是直接下旨給她撐腰,如此一來自然是令她更加驚喜了,她想了個掙錢的法子,能得到皇帝的支持最好,這樣一來做生意會更加平順而且有保證得多,至少百姓們也會對她所開的鋪子更加的放心,如果兩者價格相同,而她的鋪子又有保障得多的話,誰勝誰負,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隆盛帝看得出來心情很好,一向嚴肅的臉上差點兒都快紅光滿面了,收下了明繡孝敬過來的四百萬兩銀子,順手將箱子蓋又重新給關上了,這才示意旁邊的黃懷給收下來,如今他有了這麼幾百萬兩銀子,能做的事情已經很多,如果節約着只組建一隻十萬人的海上軍隊,這四百萬兩銀子,已經足夠支撐他平了江浙一帶的叛亂,要知道那些海上諸島,一向只是仗着地形便利而已,真正說起武力,也並不足爲俱,以前他是沒錢建海上軍隊,因此只能眼睜睜讓那些人來去自如,如今有了銀子,一切結果自然不同。
能夠在有生之年完成自己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隆盛帝心裡很是歡喜,也沒問明繡究竟是想要做個什麼生意,就已經讓黃懷去中書省,讓人擬了旨意,雖然時間還早,而且一晚上也沒睡,可是隆盛帝卻顯得精神十足,要留周臨淵夫婦二人在宮中用晚飯才讓他們回去,只是這會兒時間還早,到晚膳時間也還有好幾個時辰,隆盛帝想着剛得到手的四百萬兩銀子,心裡就跟有隻貓爪子在抓着般,再也忍耐不住,表情溫和的衝明繡笑道:
“繡兒,你難得進宮一趟,不如朕讓人送你到皇后那邊,晚膳時,朕和淵兒直接過去坤寧宮。”
雖然皇帝這話用的是詢問的語氣,不過明繡可不敢真的託大就此拒絕了,她也知道皇帝這是要清場的意思,留周臨淵下來應該是要商量國事了,雖然她之前才交了四百萬兩銀子出來,不過在隆盛帝眼中,女子也根本沒有議事的資格,更何況明繡自己也對此並沒有興趣,因此點了點頭,黃懷跟在她身後一路出了養心殿,從隆盛帝的態度就可以得知,皇上他老人家對太子夫婦是很喜歡的,因此這個大總管也並沒擺架子,小心的同明繡寒暄了兩句,看到外殿站着的掌事姑姑時,黃懷衝明繡恭敬的彎了彎身子笑道:
“太子妃,奴婢去讓人替你準備步輦,您稍坐着歇息一會兒。”
“有勞公公了。”明繡想了想,依舊是沒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來打賞給黃懷,一來是怕皇帝懷疑她與他身邊的內侍總管勾結,二來也是怕黃懷會誤會成別的。因此明繡態度上越發親切了一些,果然。黃懷看到她這模樣,也並沒有如其它人一般打賞自己,眼裡更添了幾縷好感。
他身爲皇帝的貼身太監,平時要討好黃懷的人多得是,每次有人看見他時都是阿諛奉承,並且討好有加,這麼些年來,黃懷金銀珠寶收得不少,並不缺這些東西。可是那些人打賞他好處,也是想從他這兒謀得更多的好處,況且別人是沒將他當成平等的地位,而是居高臨下。所以纔會有打賞一說。而明繡這樣態度和藹,言語間並沒有即想要討好他,可是心裡卻瞧不起他的樣子。更像是把他當作了一個平等而又平常的人般,因此黃懷心裡對明繡態度又好了些,少了慣常的敷衍,而多了幾絲真心:
“太子妃過獎了,如今您有了身孕,還得多加小心些。皇上對您可是很另眼相看的,今兒這份旨意。可是獨一份兒的。”意思就是說,以前從來都沒有人能在皇帝陛下這兒挖到這樣的東西,別說正大光明在皇上面前提經商,怕是一說出口就得被他狠狠喝斥一番,明繡雖然後來有送銀子,可她之前沒送錢給皇上時,說了這經商的話,隆盛帝也根本沒變臉,反倒隱隱有答應的意思。
從這一點看來,黃懷就知道太子夫婦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低,雖然平日裡皇上瞧起來好說話,但其實他老人家心裡是意志極其堅強的,尋常人別想輕易令他改變主意,太子妃不但能在他面前提議想經商,沒得到他的喝斥不說,反而有維護之意,如今更是下了旨,同意她以經營嫁妝的名字獨家經營,這樣的恩寵可是頭一份兒了。
明繡聞眩歌而知雅意,明白這是黃懷有意示好,雖然是這樣,可是話裡的意思已經足夠使得明繡心裡更加放心,因此也笑着認真說道:
“謝公公提點,父皇身邊全都是靠着你們多加照顧了,本宮看公公最近好似精神不大好,雖然照顧皇上要緊,不過公公也要多加保重纔是,本宮那兒有一顆百年的老參,明日就讓人送過來,公公不要嫌棄。”
“奴婢當不得太子妃這麼大禮。”黃懷收過不少的珍奇古玩玉器珠寶等,可是卻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要送他藥,這人蔘雖然珍貴,可他也並不是買不起,但明繡這樣的真心關切,雖然百年老參雖然難得,可她的這份心則更令他感動。
“有什麼當不得的,本宮和太子殿下不能時時在父皇身邊盡孝道,一切都還全是靠了公公。”
明繡說完又衝他極是認真的點了點頭,黃懷心裡感動,更何況他最近也確實是吃不好睡不好,成日跟在皇帝身邊,不論是白天黑夜都要這麼守着,自已單獨的休息時間少得可憐,時間長了他壓力也大,因此也並不再客套拒絕明繡,只是恭敬的答應了下來。
此時外間已經有人準備好了步輦,黃懷上前一步小心的囑咐了幾個小太監一番,讓他們仔細着擡明繡過去了,走路慢上一些,要穩當,這才轉了身扶着明繡上了步輦,此時天氣炎熱,步輦只是簡單的用黃梨木製成的椅子,四周都是敞着,並沒有遮擋物,唯有頂上已經有絲幔遮住太陽,坐椅上早已經墊了軟墊,坐上去舒適而又清涼,明繡同黃懷打過招呼,這才任人擡着往坤寧宮方向走去。
也許是早就有人來稟告過,皇后此時並沒有在午睡,反倒是聽聞明繡過來了,早早的就在宮中讓人準備了些零嘴小吃候着了,明繡自從徹底解了毒之後,已經有好長段時間沒進宮了,如今她情況如何,皇后心裡也是擔心,因此一聽皇上派人過來說要送太子妃過來時,她連忙就收拾好了等着。
兩婆媳一見面就好一陣親熱,皇后也不顧忌,自己親自握着明繡的手進了宮裡頭,一邊秉開了四周的宮女太監們,唯留了李樸和陶姑姑等兩個大宮女等心腹三人,這才滿臉笑意的上下打量了明繡,看見她略有些紅潤的臉色時,才鬆了口氣:
“看來這色醉已經全解了。”
明繡點了點頭,昨晚上才抓到了幕後的主使者,皇后對於到底是誰想害她還不清楚。四周都是皇后的心腹,並沒有外人。因此她也不用顧忌太多,笑着回答道:
“讓母后多費心了,色醉已經全解了,並且還抓到了幕後的下毒人。”
皇后一聽這話又是有些歡喜又是有些對下毒人的憤慨,她以前就受過這樣的毒害,因此對那下毒之人,難免生出同仇敵概之感,這時一聽明繡抓到了主使者,臉上不由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咬牙道:
“那真是謝天謝地,下毒的人究竟是誰了?”
明繡微微抿了抿嘴兒,頰邊兩個小小的梨渦隨着她的動作若隱若現,她將昨夜裡周臨淵回來之後告訴她的事情都一股腦的全說給了皇后一聽。因爲這件事明繡並不是親自參與的。只是聽周臨淵說了而已,因此她說得也很是簡單,兩婆媳一路走進坤寧宮內殿裡頭。明繡就已經將這事兒給交待得清楚了,皇后半晌沒出聲,聽她說完了,這才嘆了口氣拉着明繡坐到一旁的軟墊上,自己也跟着坐到了上頭主位,表情有些失落:
“沒想到竟然是皇上提過的那個袁蓉。這女人多了,也是個麻煩。”皇后說完這話。好似有些覺得不妥,下意識看了明繡一眼,見她只是低垂着頭沒開口,這才鬆了口氣,安撫似的拍了拍明繡的手:
“你也別太在意,淵兒是個死心眼兒的,就喜歡你一人,其它那些女人他都不會看在眼裡的。”
明繡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母后,就臨淵哥哥長得跟您似的一個好模樣,還有誰能長得比他還好,能讓他看中的?”周臨淵喜歡的根本不是她的樣貌,要說實話,皇后長得確實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雖然如今已經年屆三十多,可是瞧起來卻跟個二十多歲的美貌婦人沒什麼區別,而且她身上雍容貴氣有之,成熟風韻更是十足,最是勾人的年紀,周臨淵相貌遺傳了她,男生女相,要不是他時常冷着一張臉,而且又身爲太子身份貴重,不然怕也少不了人敢說他長得沒男子氣概了。
皇后聽了明繡這句打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來,明繡這話說得也沒錯,自己的兒子生得好,她也是知道的,之前也不是沒有擔心過這問題,兒子生得好是令人感到歡喜,可就是因爲他生得太好了,比起許多貌美的女子來,他樣貌更勝一籌,以前她就怕是因爲如此,周臨淵看不上人家,所以才遲遲未婚,心裡正焦急,誰成想那小子其實早就心有所屬了。
“以前淵兒可最恨人家說他長得俊俏的。”皇后笑得狠了,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想起以前兒子時常被人說長得跟個女孩子一樣,那時他不過是個小孩子,可是性子卻漸漸變得冷了下來,幸虧直到後來成親,才稍稍和緩一些,皇后感嘆了一句,又怕明繡心裡因爲葉明若二人生出芥蒂,因此安慰道:
“那些太子府後院女人他沒處理,只是怕人家說你善妒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如今色醉已經解了,你就好好將心思放在肚子上頭,多喝些補品,經過那麼一遭折騰,如今你身子確實太瘦了些。”
明繡聽得皇后真心實意的話,一邊略有些感動的點了點頭,這才明白過來爲什麼周臨淵任由後院關着那些女人沒全給處理了,原本還有這麼一個原因在裡頭,她此時才明白過來,心裡又更軟一成,這個時代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聲,周臨淵這是不想她被垢病,纔將那些女人全圈了,可是卻又不踏足後院一步。
“我今兒聽說,馮婕妤那兒連着皇上被叫走了兩次,都是因爲淵兒的原因,這事兒是不是真的?”談完了正事,皇后開始說起八卦來,滿臉的得意之色,她對馮家的女人心裡沒有任何的好感,前輩子吃過大馮氏不少的虧,這小馮氏進了宮卻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煙,看着表面柔弱乖巧,背地裡可是一肚子壞水,一直想要拉攏她,可是看皇后並沒靜態後,背地裡下了不少暗手,作了許多髒污事栽贓到她頭上,想因此而逼迫皇后站到她那一頭,最近宮裡鬧得雞飛狗跳的,連她也跟着受了不少氣。
明繡一聽這話,頭都有些大了,周臨淵半夜進宮了一次的事之前在來時的路上就和她說過了,可是他是不是讓人將皇帝從馮婕妤牀上拉了起來,這個她並不清楚,不過……
“今兒午時我和臨淵哥哥過來時,父皇確實是從西宮那邊過來的。”明繡看着皇后一聽這話就樂不可吱的模樣,心裡不由生出一絲警惕,馮氏如今丟了如此大一個面子,如果半夜時皇上也真是被周臨淵派人從她牀上拉了起來,如今又因自己夫妻而又將皇帝拉走了一次,她心裡肯定已經記恨上自己了,往後還得小心爲妙。
一看她的臉色,皇后心裡就已經明白過來她的想法,不由安慰似的拍了拍她腦袋,淡笑着說道:
“你放心就是,馮婕妤如今已經顧不上找你麻煩了。”
“爲什麼?”明繡正有些擔憂間,一聽皇后這話,不由詫異的擡起了頭來,看着皇后淡然的絕美笑顏,明明是雍容大方的貴氣,可是此時卻不知怎麼的,明繡從自個兒婆婆臉上看到了一絲苦澀,這才聽她說道:
“雖然還沒有太醫替她診脈,也沒有什麼跡象顯明,不過據我瞭解,馮婕妤應該是已經懷了身孕。”
皇后淡淡的將這話說出口,明繡忍不住口瞪口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裡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來,怎麼此時這麼巧,連馮婕妤也懷了身孕,到時候皇上不是就雙喜臨門,一邊看着孫子,一邊還抱着自己的老兒子?想到那時的情景,明繡不由打了個冷顫,雖然這種事情在皇家並不少見,甚至在許多大戶人家也是十分常見,可她卻是第一次遇着這種情況,不由愣了半晌。
看她這模樣,皇后卻是誤會了,以爲她是有些害怕,不由安撫道:
“你放心,我不會讓馮婕妤將手伸到你那邊,她懷孕的事情還沒人知道,我就得幫她一把,到時候她和馮貴妃兩姑侄可是有得鬧了。”
明繡還是第一次看到皇后這樣冷笑的模樣,心裡不由有些擔憂,知道她此時心裡一定不好受,丈夫又快有孩子了,可是孩子的母親卻不是自己,那種感覺不用問,也知道滋味兒不好,因此伸手過去摸住了皇后保養有加的手,想安撫一下,可是話到嘴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別擔心我,這些事情,我早就看得清了。”皇后衝她嫣然一笑,猶如百花盛開般嬌豔,雖然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甚至是快當祖母了,可是從她保養良好的臉上卻是絲毫瞧不出端倪來:
“更何況,她這孩子能不能生得出來,那可不一定了。和親的周敏回來了,她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如今更是肆無忌憚,再加上皇上對她又心有愧疚,小馮氏可不一定能在她手裡討得了好去。”說到這些,皇后難免有些幸災樂禍了,只是明繡心裡卻覺得汗顏,人人都瞧得出來周敏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那時的自己也看到她那種陰冷入骨的眼神,可偏偏自己卻將她當作了無害的柔弱小白花了。
想到這兒,明繡不由對自己看走眼大感尷尬,想起周臨淵昨日和自己說的事情,不由連忙開口道:
“這個可不一定,母后,我有件事可忘了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