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特別沒用

樹下,光影迷離。

鮮血染紅了鳳丹青的衣裳,她那美麗的鳳眼漸漸失去了光芒,就像深夜裡煙花綻放過後,一片死寂。

鳳三張了張口,“鳳……丹青?”

鳳丹青緩緩闔上眼眸,嘴角輕揚着,帶着無法言說的溫和。

鳳三怔怔的朝她走去,終於走到了鳳丹青面前。

她輕輕擡手,擦去鳳丹青嘴角的血,低聲道:“我以後不跟你吵了,你別給我裝死。”

“不是說好要一起出去的麼……”

“就算你捨命救我,我也不會感激你的。”

“你聽見了沒有,我在跟你說話!”

“鳳丹青!”

“鳳丹青!”

“鳳丹青!”

鳳三輕輕握起她的手,軟軟的喚道:“姐……你說句話行麼?”

輕風徐徐,鳳丹青的衣發在風裡微微盪漾,她此時嘴角噙着笑意的模樣,就像睡着了一般。

“真是姐妹情深呢,鳳途要是在天有靈,看到你們這麼感人肺腑的一幕,一定會感到很欣慰。他費了這麼多年也沒能讓你們姐妹和睦,我這一劍,就幫他達成了願望,呵。”

一身黑衣的鳳止出現在鳳三身後,他伸出手,拔下鳳丹青身上的劍,後者的身體如落葉般滑落……

鳳三抱住鳳丹青,像個木偶般一動不動的坐着。

鳳止眼底劃過一絲厭惡與怨恨,如果不是這個鳳三,他堂堂鳳七爺,又豈會變成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又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他心中殺機一動,但理智尚存,知道這鳳三暫時還不能死,然而他一想到當初被食腐妖噬咬時的痛苦,便一劍抽了過去!

鳳三被這一劍抽出幾米遠,懷裡的鳳丹青也跌了出去。

她急忙爬起過去,卻是一口血噴在了鳳丹青臉上,她焦急的用衣服去擦,不斷的道:“對不起,對不起……”

墨離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光芒斑駁的樹下,她像個無措的孩子,顫抖着手想要擦去鳳丹青臉上的血污,不知道她想爲什麼而道歉,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對不起三個字……

她擦淨了鳳丹青臉上的血污,卻擦不淨她胸口處不斷涌出來的鮮血。她怔怔的凝望着懷裡毫無聲息的鳳丹青,眼淚緩緩滑落……

一滴,一滴……像淌進了墨離心底裡,一道輕微的像瓷器裂開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那塵封了多年的心門,悄然裂開了一道細痕……

鳳止乍然見到他,斗篷下的臉頓時變色,他自知不是對手,下意識想要逃離,卻驚駭的發現,整片空間都彷彿被凍結,他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着墨離走來……

最終墨離停在他面前,擡起那修長卻蒼白的手,按在了他和頭頂。

那不過是一隻手,卻像塌下來的一片天,落在了鳳止心頭。墨離的神情依舊是淡然的,只是那眸子裡一片殺機!

鳳止此時,像個稚子一般動也不能動,腦海裡所有的記憶被墨離那一隻手攪得天翻地覆,等到那隻手離開後,劇烈的疼痛傳遍了四肢百駭,一瞬間,他的身體與靈魂霎那間分崩離析!

死前的最後一刻,鳳止望見了墨離身後……

無數只巨大的獸影瞬息閃現,只是他再也沒有機會看清那些是什麼,便永遠的失去了意識……

墨離冰冷的看着鳳止灰飛煙滅,當四下又恢復寧靜,空氣中,惟餘血氣漫延。

他緩步來到鳳三身邊,伸手拂去她發上的灰塵,道:“起來吧,鳳三。”

鳳三一動不動的坐着。

墨離將她的手從鳳丹青手上拉開,這時候,她低低開口:“有一次,我不小心掉進河裡被大水沖走,她跳下來想救我,也被大水沖走。我們抱着木頭在河裡漂了一整夜,我很害怕,她對我說,妹妹你別怕,姐姐在這兒呢……”

“還有一次,有人罵我是廢物,她把別人打成重傷,被鳳途罰跪兩天……”

“其實她是喜歡我的,可她就是嘴硬,從來不肯對我說句軟話……”

她鬆開鳳丹青的手,任由墨離擦去手上鮮血。

她緩緩仰起臉,臉上淚痕猶在,她茫然的望着墨離,輕聲問:“黑妹,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墨離點頭:“是,特別沒用。”

輕易就原諒別人,輕易地就給別人道歉……不是沒用是什麼?

她本沒有錯,白鳳一事,她沒有錯;鳳丹青的死,她沒有錯,沒有人需要她道歉,也沒有人需要她承擔什麼……

他擦去她嘴角的血,淡淡道:“你知道你和白鳳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嗎?”他說,“白鳳從來不認錯,也從來不服輸。鳳三,比起她,你差遠了。你遇到事情只會逃避,被別人欺負你也不放在心上,還喜歡到處惹麻煩,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很煩。”

鳳三癡怔的望着他,許久許久,都沒有半點反應。

墨離將鳳丹青抱起,放在了鳳三屋後的那棵大榕樹下,回來時,鳳三仍癡坐在地,臉上淚痕斑駁。

墨離走近她,想將她扶起,她卻自己站了起來。

起身時,她身形微微晃了下。

“你說的對,我沒有白鳳果決,也沒有她冷靜,她是赫赫有名的白家守護者,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尊貴驕傲,是別人眼中除魔衛道的英雄。我承認我比不上她,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攀比什麼,我是鳳三,不是白鳳,你別對我期望太高。”

她扯了扯嘴角,看向樹下躺着的像沉睡般安詳的鳳丹青,低聲道:“白鳳有阿離,我有徐天,有鳳丹青,有鳳流雲,有夏時也……將來,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人陪伴。黑妹,實在對不起,我一直這麼弱。”

“以後,不會了。”她笑了笑,徑自走向夏家。

如果這一切都是夏時也的幻境的話,先前夏時也最可能把受傷的鬼王帶去的地方,就是夏家後院的雜物間——那是夏時也每次被欺負後都會偷偷躲起來哭泣的地方。

夏家裡,一片歡聲笑語。

鳳三走進去時,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衝上來想要阻攔她前行,鳳三看也沒看,就這麼撞了上去,然而下一瞬,那些鮮活的人瞬間化爲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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