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也一臉無辜:“他們說要讓我魂飛魄散,還拿大鐘關了我。”
少年意識到兩人真是熟識,紛紛緘默不語。看得出來,一眉師兄對這個女人頗爲忌憚無奈。
一眉忍住爆粗口的衝動,勉強擠出一抹笑:“若是我師弟師妹們有錯在先,我在這裡替他們道歉,你先把他們身上禁制解了。”
夏時也嘴角含笑不說話。
一眉:“解不解?”
夏時也道:“你們重山道觀的教育不行啊,怎麼不分青皁白見着異類就喊打喊殺?我受到了驚嚇,也嚇嚇他們怎麼了?道長,他們方纔還警告我說,不放了他們便讓你來打的我永生不得超生,嘖,你說狠不狠?”
一眉眼角跳個不停,咬牙切齒的道:“你想如何?”
夏時也道:“我餓了,就煩請道長去給我準備些齋菜吧。”
少年們紛紛漲紅了臉,見不得自家大師兄爲了他們受人擺佈,七嘴八舌的痛罵夏時也,但終究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罵人的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
吃霸王餐還這般理所當然,一眉也就服這女鬼,嘆道:“行。”
夏時也打了個響指,衆少年頓時恢復自由,有幾個衝動的還想找夏時也麻煩,被一眉全都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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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院裡只剩下三人,夏時也笑道:“有勞道長了。”
一眉深吸了幾口氣才冷靜下來,一言不發轉身去了伙食房。
待一眉離去,夏時也躍上陸北冥身邊的臺階隨地坐下,心情愉悅,“道長真有意思。”
陸北冥抓住她飛揚起來的幾縷發,聞言動作微頓,這已不是她初次表現出對一眉的好感了,她對一眉顯然有別於旁人,這令陸北冥心頭略微不悅。
“他沒什麼意思。”他說。
夏時也笑道:“不會啊,他挺好玩的,每次看到他就想逗逗他,他經常去陸家麼?”
陸北冥睜開說瞎話:“沒有,他極少去。”
“不會吧,我來不久,回回都能在陸家見着他。”
陸北冥冷言冷語的說:“日後不讓他去了。”
夏時也詫異:“爲何?”
陸北冥握着她的發,盯着自己那薄薄的手指,莫名感到煩燥:“我不喜歡你同他走的太近。”
“我跟他……”夏時也回過味兒一,吃驚的瞪着他,“你不會吧?你在吃醋?”
陸北冥垂眸不語,但顯然不怎麼高興。
夏時也噴笑,心裡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他可是你好友,我即便想朝三暮四也不會選他做對象。再說,你們關係這麼好,你忽然不讓人去家裡,未免有些絕情。”
“爲了你,絕情又何妨。”
夏時也一時語塞,兩人自那日在墨良酒樓親了一場後,似乎陡然間便跨越過了某種界線,她尚未明白自己心底裡那忽然濃烈的情感因何而起,陸北冥已將她視做所有物。
然而,她一開始是並不想糟蹋任何凡人的。
自然也包括這位冥王大人的轉世。
她尤其反感人鬼戀,雖說陸北冥是冥王轉世的身份稍稍令她罪惡感有所消減,但同樣的,他本身冥王的身份確令也倍感壓力。夏時也有些茫然,便沒有作聲。
陸北冥從她的沉默中意識到她的遲疑與苦惱,眼神變了變,倏然握住她的肩:“時也,你是不是……”
夏時也眼神閃躲。
陸北冥心裡發涼:“你是不是不願和我在一起?”
“也不是,就是……那天其實有些衝動……”
沒等夏時也說完,陸北冥撇下她就走!
那大步離去的身影有些滑稽,夏時也卻笑不出來。
她彷彿像個玩弄別人感情的人渣,玩過了一句一時衝動抵消一切曾經的如火熱情……好吧,沒多麼熱情,可,還是拱了陸北冥的嘴不是?
夏時也糾結的抓了把頭髮,身邊猛然冒出一道聲音:“我就說鬼怪擅於玩弄凡人的感情,偏偏他不信,自食惡果。”
幾步外,一眉拎着食盒,冷眼旁觀。
那模樣,竟如同初時相見一般,展露出一些鋒利。
夏時也忽然明白,一眉興許自一開始便並不認爲她待陸北冥是真心。
她無法同兩人解釋,起初是真心,可此真心非彼真心。她是真心護着陸北冥,出於下屬對上司的本職,並非女人對男人的感情。
這話一旦說出來,非得解釋一大堆,解釋完對方未必相信,總歸來說,她是坐實了人渣之名。
陸北冥當日傍晚便匆匆下山回了陸府,一眉對夏時也極盡冷嘲熱諷,她自是在道觀裡待不下去,與齊洛道了別,約好在他超度之日來送他後,便垂頭喪氣的下了山。
夜裡,陸府一片靜謐。
下人們忙完活紛紛入睡,蟲鳴鳥叫聲此起彼伏,交響出一曲大自然的樂章。
夏時也坐在陸北冥院裡那株歪脖子老桃樹橫枝上,發愁的望着陸北冥房門,不知該怎麼道歉。
說到底若不喜歡,哪來一時衝動?
她只是有些茫然無措,這感情來的令她措手不及,他眼下是普通凡人,她卻是一隻鬼,人鬼相戀不被世欲所接受,他能受得住世俗眼光?縱然他受得住,待他回了冥界,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喜歡的是陸北冥,並非冥界冥王殿高高在上的冥王。
況且,若孟婆不曾騙她,那麼冥王心裡頭,同她一樣,住着一個心上人。
夏時也前所未有的苦悶,無意識的弄殘了一大片葉子,粘了一手草木腥氣。
不曉得陸北冥此時在做什麼,睡着了麼?
屋子裡燭火已滅,想來是睡了。
夏時也躍上屋頂,手掌一翻憑空抓來一壺酒,望着繁星獨自飲酒,喝了兩杯又覺無趣,便擱下酒杯,變躺爲趴,悄悄拿開一塊瓦,心裡唾棄自己自覺此行徑猥瑣的同時,又無法壓抑住想要一窺陸北冥的慾望。
她小心翼翼掀開瓦片,朝裡頭望去,昏暗的屋子裡,牀上並無人影。
陸北冥沒回來?
“你在屋頂上做什麼?”陸北冥的聲音突然在院子裡響起,嚇和夏時也手一抖,瓦片嗖的滑出去,啪嗒墜了地。
恰好落在陸北冥腳邊,他垂眸看了眼,復又擡眸。
夏時也尷尬而僵硬的坐直身,乾乾一笑:“今晚夜空很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