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看在陸北冥的面上,陸二少爺沒對她動手,她還想着如何將這陸二少爺化敵爲友時,便被陸父陸母請到這前廳,這架式,全沒有一點要和平共處的意思。
眼見氣氛僵持,誰也不願意先開這個口,夏時也咳了聲,要說話,陸北冥握着她手的力道倏然一緊,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石頭似的漠然冰冷:“看來這陸家,是沒有我和時也的容身之地了。”
陸母急道:“冥兒……”
陸北岸笑道:“大哥,你說什麼呢,讓爹孃和我可都有些傷心了。”
陸北冥睨了他一眼,“這是家裡,不是你展示自己本事的地方。”
陸北岸無奈,他這大哥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跟石頭似的不通情理。
一旁的老道人緩緩開口:“陸大少爺,人鬼殊途,還是不要一意孤行的好,這女鬼……”
“這位師父,”陸北冥冷漠的望過去,毫不客氣的道:“我敬你是小弟師父,尊你一聲道長,聽小弟說道長喜歡雲遊四方,想必不懂何爲做客之道,我與夫人大度,不計較道長的唐突……”
“大哥!”
“……道長與其插手旁人閒事,不如多花些時間在作惡多端的惡道惡人身上,多積些功德。”陸北冥全然不顧陸父陸母的緊張和陸北岸的憤怒,冷冷道:“至於我的事情,就不勞煩道長了。”
又說:“爹、娘,道長對小弟有授業之恩,確實不可怠慢,但主客相敬才能相安無事,對麼?”
一番話懟在在場幾人半晌無語,陸父陸母是不敢相信這大兒子一向與世無爭,平日裡得過且過,待人待事進退有道,從未失禮。想不到爲了這個女鬼,變得如此激進犀利,一時震驚失言。
陸北岸不知其中內情,只當他大哥是被女鬼迷了心智,竟當衆對他師父出言不遜,起身便要出手,對面老道人呵呵一笑,說:“是老道不識趣了,大少爺還請見諒。”
陸北冥不予理會,牽着一臉呆怔的夏時也回了院子。
“你這樣……會讓你小弟難做吧?”夏時也從屋裡拿了水,給他倒了杯推過去,在他對面石凳坐下。
陸北冥說:“時也,你我去別處生活吧。”
夏時也怔了怔,遂失笑:“怎麼,陸少爺害怕他們了?”
“並非害怕他們。”陸北冥將水杯送到脣邊又放下,嘆了口氣,“只是不願你再受這樣的委屈。”
夏時也心湖一蕩,少女心頓時氾濫,從前冥界時就覺得冥王說起情話來一套一套的,轉了個世,愈發令人招架不住了。
她撐着下巴把臉都撐變了形,渾不在意的笑道:“有人的地方,便逃不開這些麻煩,與其遠走他鄉去受這個罪,不如就待在家裡,任他誰來,我都不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麼,只是麻煩了點,談不上委屈。”
陸北冥抿緊了脣,眸光寂冷,面上什麼情緒都瞧不出來,夏時也覺得這表情挺有意思,先前陸北冥一直追着她跑,從沒冷過臉,沒想到他發起火來有些氣勢。
她戲謔的勾起他下巴,“陸少爺可別生氣了,你這一生氣,就跟塊石頭似的,太沒意思。”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陸北冥心中又無奈又心疼,握住她的手,神情緩和了些:“時也,無論什麼麻煩,我都會去解決,你別離開我。”
夏時也不明白他爲何總在害怕她會離開,她心中暗暗嘆息着,面上一派笑裔嫣然:“陪你到老,我說過的。”
“嗯。”陸北冥笑了笑,心頭冷然一片。
……
西廂,客房。
陸北岸替老道人倒了杯茶,一臉愁悶的道:“師父,爲何方纔你不將女鬼拿下?”
老道人接近茶水,高深的道:“徒兒,你還是道行太淺。”他眼中劃過一絲寒光,“那女鬼厲害的緊,恐怕連我要拿下她都得費一番工夫。再說了,你大哥那般護着她,我若當場對她出手,勢必會令你們兄弟反目,不可,不可啊。”
一想到一向愛護自己的大哥剛纔那番態度,陸北岸一掌拍在桌上,沉怒道:“我一定要除了那邪祟!”
老道人說:“不急,稍後我去一趟重山見見幾個好友,請他們幫忙,必能將那女鬼誅殺!”
陸北岸點頭,說道:“我想辦法讓我爹孃出門幾日,省得那女鬼被逼急了傷害他們。”
老道人道,“也好……咦?”
“師父,怎麼了?”
“有道友來了。”老道人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走,隨我去見見來人。”
兩師徒沒能見着人,一番打聽之下,才知來的人是重山道觀的一眉道長。陸北岸聽下人們一說,才知道陸北冥和女鬼相好,這一眉是知情的。
他不顧老道人的勸阻,扔下自家師父跑去陸北冥院子,進門就見一眉與那女鬼還有陸北冥三人同桌飲茶,不禁怒從心頭起,手腕一抖便祭出長劍,不發一言朝夏時也刺去:“邪祟受死!”
早在他來時三人便察覺了,只是沒料到他會忽然發難,夏時也正欲擋下,一隻手伸過來,竟最以血肉之手握住劍身,鮮血頓時在石桌上滴出一朵朵綻開的血花。
幾人皆愣住!
陸北冥似感覺不到疼一般,冷冷的盯住陸北岸,後者心頭一顫,匆忙散手,有些不知所措又分外惱怒的喚了聲:“大哥!”
陸北冥扔了劍,起身面對他,鮮血遍佈的手掌垂在身側,地上很快聚起一灘血水窪。
他警告道:“陸北岸,再敢對你大嫂不敬,就別怪我不顧兄弟之情!”
“我……”
“道歉!”陸北冥猛地一聲低喝,生生壓下陸北岸胸口的火氣。
他僵立良久,與陸北冥四目相對,起初不肯相讓,但漸漸在那對面那沒有溫度的眸中敗下陣來,心中愈發惱恨,狠狠瞪了夏時也一眼,拂袖大步離去!
陸北冥斂了斂眸,藏盡眼中所有情緒。
手掌被握住,隨即傷口的疼痛減緩,鮮血止住。陸北冥轉目看去,夏時也垮着臉不說話。
他心頭一慌:“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