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沒怎麼說話，鳳三想着徐天的墨離，心裡頭着實着急。
先前所見到的徐天如果他本人的話，看他的行爲，明顯是被幻境所迷惑了。墨離眼下不知道在哪裡，他可是鳳止三生他們重點打擊的對象，指不定什麼刁鑽的手段全都往他身上招呼去了。
鳳三和鳳丹青這一路，倒沒遇上什麼危險。
但沒遇上不代表沒危險，鳳三可不相信對方費力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是爲了讓她回顧過去。
地道里一片漆黑，鳳三憑着記憶摸黑前行，估摸着快到出口的時候，卻聽到了說話聲。
兩人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出口就在大榕樹下，那顆大榕樹已經有好些年了，樹杆要三四個成年人手牽手才能環抱，根莖虯曲交錯，落葉掩住了出口，有細碎的光芒落下來，落下一地斑駁。
鳳三對鳳丹青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小心翼翼的湊過去，透過枝葉的罅隙，看到了樹下坐着一大一小。
大的是鬼王，小的是胖胖地夏時也。
鬼王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石頭似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看得出來很虛弱，他身下四周的小草小花皆因爲他那一身陰冷的死氣，枯的枯死的死。
胖胖的小夏時也跪坐在他對面，臉上露出鳳三以前從來沒見過的笑容。
她印象中，小時候的夏時也非常惡劣，但也很膽小，常常喜歡收買一羣人跟着她耀武揚威，被鳳三逮着揍時沒半點骨氣只知道哭着求饒。那時的夏時也沒有一點小孩子的活潑可愛，總是一臉陰鬱，也不愛笑，好像別人欠了她千兒八百萬似的。
但眼前的小胖子，卻一臉歡喜，忒沒眼力勁兒的道：“你是神仙嗎？不是？那你怎麼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呀？我聽媽媽說，神仙都是在天上飛的，你是不是太沉了飛不起來所以就掉下來啦？”
這蠢貨！神仙有這麼一身死氣的嗎？
鳳三想，這蠢啊真是天生的，夏時也從小就蠢，腦子一根筋不拐彎的那種。
鳳三不得不佩服鬼王，被說成太沉飛不起來所以掉下來的鬼王大人，面不改色的聽着她胡言亂語，一會兒說她家裡的瑣事，一會兒就說她自己那點破事兒。
在夏時也口中，她鳳三就是個無惡不作的小惡魔，而她自己則是隻小白兔，整天被小惡魔欺負。不過她說的眉飛色舞，看得久了，鳳三第一次覺得這胖胖的夏時也圓嘟嘟挺討人喜歡的。
“那就是鬼王麼？”
正當鳳三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耳邊響起鳳丹青的聲音。
雖然聲音壓的極低，但鬼王還是察覺到了，袖子一揮，他和夏時也就消失不見了。
鳳三：“……”剛纔那一瞬間，她還以爲鬼王會直接滅了她們，哪曾想他是逃跑了？
不過好在鬼王跑了，要是動起手來，就兩人現在這狀況，肯定只有被滅的份。
鳳三與鳳丹青急忙從出口爬出來，將將站穩，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鳳三！”
鳳三下意識應了聲：“哎！”
“你給我回來！你是不是又欺負夏家小姐啦？”
鳳三渾身僵住，緩緩轉過身去……
此時陽光正好，透過樹葉的罅隙落在地面上，不遠處，一個年輕女人長髮輕挽，插着腰正訓斥着正要落跑的小鳳三。
女人五官出色，眉宇間略顯一絲英氣，又不失女性的柔美，輕風徐徐吹動樹葉，連同着落着她身上的斑駁光點也微微晃動。
小鳳三一見她，頓時變得乖巧安靜，討好的湊過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女人不爲所動，道：“去屋裡跪着，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起來。”
“媽媽，我現在就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欺負夏小胖了！真的你相信我！”
“跪着。”
“媽媽……”
“去跪。”
小鳳三垂頭喪氣的跟着女人走了，鳳三怔怔跟上去，直到門口才停下來。
小鳳三在屋裡頭乖乖的跪着，女人則跟她說那些鳳三能倒背如流的大道理。
鳳丹青站在鳳三身後，也看着那個叫白杏的女人。小時候她只見過白杏一次，那時候她被抓到鳳家，被長輩們折磨的死去活來，她見到她時，白杏眼中帶着與鳳三一樣常掛在嘴角的嘲諷。
鳳丹青說：“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父親因爲你們，拋棄鳳家和我們。從小長輩們就告訴我，你和你媽是鳳家的罪人，是鳳家的恥辱，可是父親卻只在乎你們。”
鳳三沒有說話，她的眸光一直追隨着屋裡的白杏，提步想要進去，被鳳丹青一把拉住：“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
“我知道。”鳳三拂開她，輕聲道：“我就是想進去跟她說兩句話。”
鳳丹青沒有攔住她，鳳三一走進去，屋裡的一大一小就轉過頭來。
小鳳三道：“是你這個妖豔小賤貨？”
鳳三扯了扯嘴角，不愧是妖王三生，這幻境都如此逼真，這小鳳三居然記得住她，好像真實世界一樣。
“你是？”白杏站在廊下，狐疑的望着她。
鳳三一怔，隨即道：“您是這個小丫頭的媽媽吧？她剛纔用污水潑我，還對我出言不遜，哦您剛纔也聽到了，她就是那樣罵我的。”
小鳳三氣得臉都綠了：“你這個……”
“今天不許吃晚飯！”白杏一句話就令小鳳三焉兒了。
她一臉歉意的道：“抱歉，小孩子太調皮，給你添麻煩了，你沒有傷到哪兒吧？”
鳳三喉間哽了哽，險些落下淚來，她強忍着眼淚，笑道：“我一個大人怎麼會讓一個小孩兒傷着。”
白杏點了點頭，問：“那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鳳三啊了一聲，輕聲道：“我是受人所託，幫人帶幾句話給你。”
白杏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臉，鳳三衝她笑了笑：“鳳途不會回來了，你別再等他。”
鳳三話音一落，白杏怔然不語，那跪着的小鳳三衝過來推了鳳三一把：“你胡說！我爸爸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白杏喝道：“鳳三！”
小鳳三頓時安份下來，然而眼神卻狠狠的瞪着她，鳳三喉頭動了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遂轉身離去。
她一隻腳將將跨出院子，身後，白鳳道：“他會來的。”
鳳三眼淚霎時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