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妹,你一定要堅持住。”唐俊很寵愛我,摟着我進高家找米婆。
高家的大門是開着的,唐俊就這麼闖進去。
高天風看到我渾身是血的樣子,滿臉的詫異和驚訝,他問道:“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從上一次分開,都過了這麼久了,怎麼還受傷了!”
唐俊根本沒空搭理高天風,徑直走到米婆身邊。
米婆也在客廳裡,她戴着一副金絲框的眼鏡兒,白白的長髮綰成了一個樸素的髮髻。上頭戴着三朵很小很小的紅花,那是苗疆養蠱人的等級的象徵。
最強的養蠱人,纔能有三品大紅花。
其他普通的養蠱人是不敢輕易將這種代表身份的東西戴在頭上,而且現代人也看不懂,只覺得是普通的裝飾品。
她看着有七八十歲了吧,年齡已經很大了。
臉上的皺紋就好像刀割的一樣,皮膚黝黑,應該是被亞熱帶區的烈日曬的。
一隻眼睛睜不開了,另一隻眼睛還很渾濁。
看起來那隻渾濁的眼睛,視力也不太好的樣子。
身上是深黑色的苗服,苗服上繡着各種彩色的圖案,非常具有民族特色和美感。脖子上戴了一大串的銀項鍊,可以看得出來,她還是一個很傳統的苗人。
都這把年紀了,居然還從貴城親自來一趟運城,的確很不容易。
她撥下老花鏡,將老花鏡弄到了鼻翼兩側,裸眼看了一眼唐俊,“這不是唐家老四麼?你懷裡的,就是你小妹吧。”
一聽她說話,漢話確實說的有幾分生硬。
有些咬字並不標準,必須憑想象去猜測,才能聽的明白。
“是,求米婆救救她。”唐俊摟着我跪在米婆的跟前,他的手在顫抖,好似極力在挽留我身體裡的溫度。
可沒有辦法,蠱毒入膏肓。
身體裡那些蟄伏的卵,全都孵化完整了。
米婆看了一眼我,對唐俊說道:“送過來,給我診脈。”
唐俊對米婆十分的恭敬,依舊不敢起身,他摟着我的身子是膝行到那老太太面前的。那樣卑躬屈膝的他,彷彿將自己全部的尊嚴都踩碎在地。
我抓緊了他的衣料,“哥,不要,你站起來。你沒必要這樣……她願救便救,你不要爲我跪着了。”
“小妹,閉嘴。”唐俊沉聲低喝。
他已然是那樣低微的用膝蓋走到米婆跟前,低着頭,將我身子送到米婆跟前。
米婆本來在吃花生,看到了我拍了拍手中的皮屑,將手指頭扣在我的手腕上。可以感覺到她的手指頭粗糙、冰涼,“唐四,你小妹可比你有骨氣多了。”
“當然,當然,我不過是個小輩,也不是唐家嫡系。小妹自然比我強,小妹怎麼樣了……”唐俊根本就不敢反駁米婆,絲毫沒有底線的順着米婆說話。
看到平日有些驕傲的唐俊,爲我變成了一副狗腿子的形象,我的心在滴血。
米婆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和鷙月中的一種蠱毒麼,他還是這種蠱的鼎爐。這蠱還沒名字呢,不過我已經配出藥了。吃了解藥就沒事了……”
鷙月放浪不羈的聲音耳邊響起,“我剛纔要把您開的藥給她吃一顆,可她偏不肯吃。”
“鷙月,你雖然是幽都權貴,我得罪不起你。可我真不是傻子,你以自身爲鼎爐害她,當我瞧不出來嗎?”米婆對待鷙月那是有很深的厭惡之情的,她擡了眉毛,明知道制約的身份,還是不卑不亢的,“把你給吃的藥丸給我看看。”
“就是這個,是你開的。我難不成還會調包?”鷙月柔媚的臉上充滿了難色,他可憐巴巴的看着米婆。
米婆眼睛一瞄,點頭,“是我開的藥。”
“是吧,這是米婆開的,這樣你就能放心給……給你小妹吃了吧?”鷙月剛纔在外面還很陰毒陰冷,現在到了米婆身邊,卻是那樣的看着我。
眼神中有幾分蒼涼,還有幾分懊悔。
我伸手想去接解藥,可是有些猶豫,到最後也沒有拿在手裡,“我……我還想多嘴問一句,這藥有沒有副作用?”
我總覺得,幽都那個女人千辛萬苦把我從時間座標里弄出來。
纔剛從公寓裡出來,就有解藥吃。
她也不來阻止,這件事好像有些蹊蹺。
米婆揚了眉毛,“你覺得我開的藥會有副作用?”
我沒說話,也不想得罪這個米婆。
毫不猶豫的就接過唐俊手裡的藥,剛想往嘴裡塞,她突然阻止了,“且慢。”
我動作一滯,有些莫名其妙。
“小姑娘,我不能讓你怨恨我,我得講明白了。你中的乃是蟲胎蠱和鬼蟲蠱兩種蠱毒的生下的娃兒,得出的蠱。這種蠱有自己新的特性,也有之前兩種蠱毒的特性。”她慢條斯理的說着,眉頭微微一皺,“你體內有蟲胎,必須要將蟲胎墮了,你明白嗎?”
我眯了眯眼睛,“這是墮胎藥?”
“你這個唐家的老小,還有點意思,這除了是墮胎藥,還是保命的藥。”她摘了老花鏡,放在桌上,“你現在只有兩條路,第一,你不吃解藥和你和兒子一起死,第二你吃了解,你活他死。”
我突然就明白了幽都那個女人的目的,她是比我吃墮胎藥。
寶寶就是我的全部,讓我一個偷生下去。
那以後的日子,難不成要在無盡的懊悔和思念中度過嗎?
這樣的人生,我不想過。
我想了想,還是把解藥放在了玻璃桌上。
整個人睏倦無比,嘴角的血液一直都流個不停。
剛纔和米婆說了好些話,耗費了不少氣力,身在是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對唐俊說:“哥,我想休息,摟我上牀睡覺吧,好嗎……”
“小妹。你怎麼這麼固執。”唐俊很憤怒,也很暴躁。
可我真的沒有氣力去體諒他的情緒,我固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許我七歲之前,比現在更加固執,更加堅毅。
我愛寶寶,勝過自己的生命。
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保護他,但我決不允許,用他的生命換我半世苟且偷安。
唐俊根本就拗不過我的固執,嘆了一口氣,摟着我的身子上樓,“你……的房間在哪兒呢?”
我看不見所有的東西,沒有能力告訴他,我以前和凌翊一起躺過的臥室。
唐俊無可奈何,還是找了張牀把我放下。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還有多長,只是很遺憾臨死前沒有和凌翊在一起。手指頭似乎已經沒有觸覺,卻還是被我放在了小腹上,“寶寶,想不想爸爸?”
“媽媽,我想,可我想媽媽活着。”寶寶的聲音稚嫩無比,我感覺他從我身體裡飛出來了。
輕飄飄的小手,撫摸着我的側臉,“活下去好不好媽媽?寶寶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