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死的也想來一支,那個氣味兒讓他忍不住想要拿起桌上的煙盒。
但是他不能,不僅不能,他還要制止眼前這個老瘋子。
“如果你讓陌薰聞到煙味兒,”許梓煜看了一眼敞開的門:“我會考慮把你從窗戶丟下去。”
“哎呀,瞧你說的。”彷彿沒有看到漸漸變得煙霧繚繞的房間,許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後愜意的又猛抽了幾口:“我怎麼忍心讓弟媳受二手菸迫害呢。”
但是他一邊這麼說着,一邊卻又大口吐出煙霧。
許梓煜臉色大變,他揚起下巴,嘴角噙着笑意,一動不動的盯着許嘉。
許嘉毫無畏意的對上他的視線。
兩個人僵持了許久,直至許嘉手中的煙幾乎燃燒殆盡。
“好了好了,我認輸。”許嘉將菸頭摁滅在水晶的菸灰缸裡,然後猛地站起身,長嘆一口氣,慢慢的走去將門關好:“OK?”
“說說你想幹什麼。”許梓煜依舊保持原先的姿勢看他:“還有,陌薰怎麼來這裡的。”
“啊呀,這是開個玩笑,不要那麼嚴肅。”許嘉略帶抱怨的說道,臉色露出頑童般的笑容:“我可是給你送了份兒大禮,怎麼樣?昨晚一定很難忘吧?”
想到早晨醒來的時候,程陌薰那僵硬的神色,許梓煜的臉黑了下來。
“怎麼這個表情?”挑挑眉毛,許嘉坐回沙發上,玩味的研究着許梓煜的表情。
“夏妍楚呢?”不想和他繼續討論程陌薰,於是許梓煜轉了話題。
“我就是爲了她來找你的。”許嘉翹着二郎腿,漫不經心的半躺在沙發裡,嘴角帶着幾分不羈的笑意:“我暫時把人扣押了,想要等着今天交給你。”
“要我處置?”許梓煜按了按後腦勺:“昨晚的事情我倒是有些印象……”
許嘉笑眯眯的看着他。
“夏家的手段真是越來越不入流了。”許梓煜皺着眉,他漂亮的雙眸半垂着:“到底給我下了多少藥,才能讓你把牀上的人換掉,我卻一點兒意識都沒有。”
許嘉詫異的挑眉:“不是哦,我的屬下說是你把人從他手裡搶過去的。”
心裡猛的一跳,許梓煜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什麼?”
“你不知道?啊,我就說是假的吧!”許嘉仰着頭,活動了幾下脖子:“手下回來給我彙報,說你神智清醒得很,完全沒有被下藥的跡象。那兔崽子真敢騙我。”
不,是真的。
內心有個聲音在隱隱的回答。雖然根本想不起昨晚在這酒店套房裡,都發生了什麼;但是許梓煜莫名的堅信,許嘉的手下說的肯定是真的。
而這一切,大概就和以前突然昏倒的經歷相同。
他憶起那個長相酷似自己、身穿白袍長髮飄飄的身影;大概,昨晚又是發生了什麼牽扯吧。
現在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還在裡間的大牀上沉睡着。
許梓煜一再皺眉,他無視掉投來探索目光的許嘉,陷入思索中。
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透過各種氣派的擺設來看,可以知道其主人定當不是一般人。
鼻翼間縈繞的腥味
兒很重,程陌薰擡手想要捂住鼻子,她隱隱感到想吐。
有紅色的東西在眼前閃了一下,她瞪大了眼睛,看到自己打算伸到面前的手指,竟然沾滿了鮮血。
怎麼會……正處於震驚之中時,腦殼突然像是被誰敲了一下。
下意識的扭頭,結果眼前的畫面讓她長大了嘴巴。
滿地都是醒目的血……讓人看了一陣頭昏目眩。
有個身穿金紫色華服的男人正歪着腦袋,半坐半躺的臥在位於高堂的太師椅上。
這男人看起來有些歲數,頭髮花白,鬍子一把,且面部佈滿褶皺。
重點是,他的胸口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劍!
劍的劍刃翻着銀光,粘稠的濃黑的血液從劍口的位置不斷的流出。
那劍柄上的流蘇看起來還是剛纏上去的,卻也沾染了腥氣,看起來恐怖不堪。
“侯爺!侯爺你怎麼了?”門外有人在高喊:“快來人啊!快來人!”
心裡一下子慌亂起來,程陌薰看不清門外涌動的人們的臉,她捂住了胸口,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她衝出門,門外白茫茫的一片,晃得人睜不開眼。
“別讓她跑了!”她依稀聽到有人這麼喊着,腳下的步伐也開始加快。
她找不到方向的四處亂衝,胸口悶的幾乎透不過來氣。
突然,腳下一滑。
程陌薰來不及掙扎,便已經摔倒在地。
但她沒有感到疼痛,地面鬆軟且有着淡淡的泥土氣息。
氣味引發了聯想,程陌薰的腦中直接想到了鬼王離開時,雷電交加的雨夜也是這種氣息。
她掙扎着爬起身,向四周看去,這才發覺耳邊的喧囂聲消失了。
遠處又出現了那棵樹,那棵高高大大而且非常粗壯的大樹。
還是開滿了白色的花朵,並且不時飄落着雪一樣的花瓣。
但是樹下卻有着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顏色,那是一攤血泊,隱隱看的到中間躺着一個人影。
是鬼王啊……
心尖顫了一下,雖然距離有些遠而無法看清,但程陌薰心裡已經有數了。
她擡頭往上看,這一次終於望到了大樹的頂端,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亮。
今天的天氣也很好呢……
一邊這麼想着,一邊邁開了雙腳,緩緩地走向大樹。
程陌薰走到血泊前,卻發現那裡只有一件被染的失去本色的袍子。
大概原來是白色吧,就像鬼王以往穿的那樣。
心中彷彿被觸動了某根弦,她慢慢的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將那袍子拿起來。
可那衣服竟然開始融化,不等她碰觸到,便已消失在血泊中。
然後,那灘血泊也逐漸的從邊緣開始向中心縮小,最終消失的乾乾淨淨。
呆愣了一下,卻沒有表現的太過吃驚。
程陌薰站起身,她看了看空無一物的地面,又擡頭望向四周。
果然,四處的環境愈發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鬼王前世的住宅,而她一直在這個夢境裡打轉。
“映月,你回來了。”身後溫
潤如玉的聲音響起,這語氣是陌生卻又熟悉的親暱。
程陌薰猛地轉身,看到樹影斑駁的庭院內,鬼王站在一方石桌前,含笑望着她。
“阿沁……”她想呼喚鬼王,開口卻是喊了鬼王前世的名諱。
“真的是你。”鬼王的面色有些蒼白,嘴脣也有些失去血色,看起來身體有些虛弱:“收到你的傳書,德才還勸我不要相信……真是萬幸,我來了。”
“你不該來的。”程陌薰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鼻子酸酸的,似乎下一秒就會有淚水從眼眶滑落。
“爲什麼不來。”鬼王微微笑着,那笑容裡滿是溫柔的寵溺:“我還以爲,這輩子沒機會再見到你了。”
“不。”心頭好像被什麼東西壓抑,後背也開始變得緊繃,這種感覺讓程陌薰非常難受,她感到自己的嘴脣緩緩地開啓:“你不該輕信任何人告訴你的消息。”
“可我識得你的字跡。”鬼王一步步的走了過來,他腰間玉佩的紅繩看起來有些發舊,大概有段日子沒有換新了。
他眉目間有抑制不住的欣喜,點亮了本有些憔悴的面龐。
“而且是和你有關的事情,我心甘情願去冒險。”他已經走到面前,高大的身影將程陌薰完全遮住。
有一股立馬撲上去的衝動,程陌薰確實也想這麼做,但她的身體卻無法動彈。
“不抱抱我嗎?”鬼王打趣的問道,未等她反應,便率先一把將她按在懷裡:“映月,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這句話哽咽在喉,程陌薰感到自己已經憋得嗓子疼,卻還是怎樣都無法說出來。
“你走了之後,我每天都在想你。”鬼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吃飯也想你、走路也想你、讀書也想你、做夢也想你,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淚水忍不住滑落,程陌薰將臉龐緊緊地貼住鬼王的胸膛。
“你回來了,真好。”鬼王寬厚溫暖的手掌,在她的後背輕輕撫摸着,然後長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還願意,和我相守在一起嗎?”
腦子裡有些混沌,一會兒是映月,一會兒是程陌薰。
無法鬧清此時的心情,到底是前生還是今世所帶來的。
“我家被滿門抄斬。”鬼王的聲音顫抖,他有些哽咽的說着:“在那個漆黑的夜晚,所有人都被抓走。我當時因爲睡不着,偷偷溜去府外的鬧市。”
“我知道。”程陌薰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平靜,心情卻沉重的要命:“你在鬧市上,看到家中老小被抓去遊行,想要衝上去卻被隨行的僕人給攔下。”
“你都聽說了?”鬼王有些驚訝,他低頭望着懷中的人兒。
程陌薰也擡起頭,與他對視。“逃亡的路上,竟然有百姓認得我。”鬼王苦笑了一下:“民間一直傳聞我還活着,朝廷也不可能不注意。” ▪тт kān▪c o
程陌薰看着他,一聲不吭。
“聽聞夏侯爺很積極,”鬼王將她從懷裡放開,輕輕握住她的手:“一定要將我家滅的乾淨。”
心頭一陣麻麻的疼痛,程陌薰輕輕蹙眉,她掙脫開了鬼王的手,默默地後退了幾步。
“映月……”鬼王的神色帶着幾分吃驚,他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