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未落,手指已經猛地戳到了小男孩的額頭。
小男孩先是愣住,隨後驚恐的大叫起來。
他的身體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此刻因爲情緒的不安分,導致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信號不好時的電視機畫面。
這樣不行啊……
梨花精有些慪惱的收回手:“算了算了,你自己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
小男孩露出委屈的表情,卻是怎麼都流不出眼淚:“他們要帶走小泊!他們要害他!”
“誰?”梨花精眯起眼,她好像聽到了重要的信息,但是沒有聽明白。
“小泊!”小男孩伸手,指着病牀:“他爸爸不要他了,要把他趕走了!”
梨花精瞪大了眼睛,她順着小手指去的方向,看到了站成一排的白衣少年早已消失。
而病牀上的白衣少年,此刻身上散發着柔和的白光。
雖然這房間處處純白,但是那抹光,還是非常容易被分辨出的。
當然,這種光是普通人根本不會看到的。
那些西裝男仍縮在房間外,遲遲不敢進來,臉上分明都寫滿了想離開,但不知道爲什麼還是堅持留在這兒。
“他爸爸爲什麼要趕走他?”梨花精扭回頭,盯着小男孩:“他是不是有個哥哥?或者弟弟?”
這纔是她大費周折又回來的原因!
只要確認了單澤和白衣少年的關係,那麼疑惑就可以解釋清楚了。
“你……知道?”小男孩機械化的歪了一下腦袋:“單澤是弟弟。”
得到了確認的回答,梨花精長吁了一口氣:“那他叫什麼?你剛剛說,他叫小……小泊?”
小男孩點點頭,表情突然變得小心翼翼:“我不能說全部名字的!他……他有姓的!”
不能說完整的名字?
梨花精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小男孩:“你有這麼強的咒力?”
陰陽兩界,不是誰都能隨意通行的。
像程陌薰這樣,天天和靈異體都能打交道的人,若是沒點兒像樣的底子,或者沒什麼守護神庇佑……
用不了多久,就會落下一個身心俱損的結果。
至於受損的嚴重程度,就得看個人造化。
當然,一般人也很少有跨越界線的機會,機率相當於人生中兩次千萬級別的彩票。
但是有常規存在的地方,自然也會有意外發生。
名字是個相當重要的載體,伴隨着人的一輩子,由生至死。
重要的是,這個載體也是跨越界線的一條偏門小徑。
陰陽兩界,無論哪一方欲尋找另一方,無一不需要名字的輔助。
這種情況下,靈異體的念力比較強,更容易呼喚名字來做一些事情。
但像小男孩這樣,在沒有目的的情況下,呼喚全名都要小心……
這種程度只能是靈力極強,或者怨念很深的靈異體才能做到。
至於無目的的前提下,被無意識的呼喚了名字,會發生什麼……
這個得看呼喚人的能力水平,還有被呼喚人的造化了。
梨花精是知道這種事情的,她在七百多年前,自願成爲戒
指承載的靈體時,就被詢問過姓名。
可是,她一個從梨花樹中出生的妖精,塵世都還未真正走一遭,怎麼可能會有名字?
好在她是自願縛在戒指中的,最後不必用名字加以禁錮。
說來也是有趣,她不過是見了塵世中的第一眼,便從此心甘情願爲之赴湯蹈火。
明明這世上,其他的事物多了去,怎麼偏偏就耗在了這兒呢?
可想來想去,這世上大概不會有第二個唐沁,以及當年的映月。
她註定和這兩個名字糾纏在一起,至今不能分開。
思緒回攏,梨花精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這張稚氣的臉上,明顯還有着謹慎的神色。
小男孩使勁的搖搖頭:“任何人都不能喊他名字的!”
“哦?”梨花精的好奇心涌了上來:“爲什麼?”
“喊了就會醒。”小男孩的表情變得很彆扭:“他醒了,可能就沒了。”
“那是什麼意思?”梨花精繼續問道。
病牀上的少年,看起來還沒那麼脆弱啊。
“他的壽命太少了呀……”小男孩哭喪着臉:“一點兒都不夠他活着!”
“等等,不是給他買了壽命嗎?”梨花精有點兒奇怪:“多少年來着……呃,反正有幾十年呢?”
阮爸當初費勁賣掉的壽命,不是都給了少年嗎?
怎麼說也能活到中年吧?
“沒有!沒有!”小男孩的情緒激動起來:“騙子!大騙子!”
梨花精眨眨眼睛,心裡開始泛起不好的預感。
難不成,這所謂的交易裡,又有什麼變故?
“他病了,用不了那麼多的壽命呀……”小男孩撇着嘴:“壽命都拿去換給單澤了!”
啊?
梨花精徹底糊塗了:“小傢伙,你等等。”
她現在需要捋清思路。
少年的身體有危及性命的疾病,所以家裡人經過墨一陌,高價購買了阮爸的壽命,並使得少年繼續活下去……
這個簡單的故事線裡,所隱瞞的信息卻一大堆。
比如少年有個長相一樣、脾性卻不太一樣的弟弟,在墨一陌和阮爸告知的版本里,根本沒有出現過。
而根據阮阮的描述,這個少年的弟弟,也就是當紅明星單澤,曾經去找過阮阮。
這也就沒辦法排除,單澤和少年買壽命這件事之間的關聯。
加上此刻小男孩所說,那些壽命買來之後,並沒有給少年完全使用……這倒是有可能,畢竟少年的狀態消耗不穩。
不過把那些壽命拿去給單澤……這個情況,梨花精怎麼都想不明白。
難不成單澤身體也抱恙?這兄弟倆有什麼家族遺傳病不成?
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梨花精想起在C城看的那些相親節目,雖然她不能理解現代人的娛樂套路,但是卻敏銳的察覺到少年的不對勁。
現在想來很明顯,前後上了兩期相親節目的“單澤”,並不是同一個人。
最初拒絕選擇女伴,遺憾離場還受主持人奚落的那一個,應該是此刻躺在病牀上的少年。
而後來滿臉笑容,牽着女伴的手,在衆人
祝福下離場的,就是真正的單澤。
爲什麼這麼做?
梨花精感覺很奇怪。
她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關於現代人類的思維方式嗎?
再等一等!
梨花精突然斷了所有的思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小男孩:“你是誰?”
小男孩明顯一愣,表情寫滿不解。
“告訴我,你是誰?”梨花精感到自己抓住了一個很大的遺漏點,聲音也興奮起來。
“我……”小男孩的表情有些錯愕,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從一開始,你就盯上了我和程陌薰。”梨花精仔細回憶着:“當初在電梯裡,也是你在搗亂!”
小男孩木着整張臉,沒有回答。
梨花精緊緊的盯着他,不敢鬆懈半分:“你若是普通的小孩子靈魂也就算了,可你獨自滯留人間還有意識……”
小男孩終於回過神,表情一點一點的變得木然:“我?是獲救的人,也是受害的人。”
語氣突然從小孩子的生疏,變成了大人一般成熟。
“你和他……”梨花精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病牀:“有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恩人。”小男孩面無表情的回答道,然後眨了眨眼睛,下巴擡起一些:“單澤,是我的仇人。”
梨花精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突然眉毛微微蹙了一下:“你滯留多久了?”
“不多不少,足足十年。”小男孩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和善:“他們兄弟倆,那時和我一般大呢。”
十年?
梨花精在心裡稍微訝異了一下。
眼前的小傢伙,不同於以往的其他靈異體。
光是憑藉這個狀態存在瞭如此久,那他的靈力……怎麼着也夠格,去意大利古堡的角落花園,挑戰一下吧?
“知道厲害了吧?”小男孩看她久久不說話,突然笑容裡多了幾分其他的意味:“那就乖乖按我說的做啊。”
梨花精愣了一下。
這是……在威脅嗎?
且不說諸多疑惑尚未解開,單就說這十年的存在歷史,在她面前有被重視的必要嗎?
梨花精的表情怪異:“如果我不呢?”
難不成這小傢伙,還要嘗試着逼她就範?
雖然她也有打算保護一下少年,但是可不想稀裡糊塗就被威脅。
她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收拾一下面前看起來有些得意的小傢伙了。
可是下一秒,小男孩卻突然露出無奈的表情:“還能怎樣,我又打不過你。”
“哦?”這麼快就認清了現實?梨花精挑了一下眉毛。
“我知道你們不是一般人。”小男孩繼續說道:“所以我纔會纏上你們的。”
“你之前,口口聲聲說要我們救他。”梨花精看了一眼病牀:“可是,以你存在十年的本事,有什麼是不能做到的?”
“想多了,只能嚇唬嚇唬人。”小男孩搖搖頭:“一點兒用都沒有。”
“那換我們就有用了?”梨花精重新拾起疑惑:“你想我們怎麼救?”
話音剛落地,就聽見大門開啓又關上的聲音,其中夾雜着雜亂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