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緩緩地蠕動雙脣，開口道：“想不想知道真相？”
許梓煜繼續發愣：“真相？”
“你念念不忘卻參不透的那段日子裡，都發生過什麼。”鬼王神態極爲平靜：“也就是，陌薰一直都在隱瞞你的事情。”
“你是誰？”許梓煜蹙眉，對於眼前這個人，他完全不覺得陌生，但自己分明只在夢中見過幾次。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也包含在真相里面。”鬼王淡淡的回答，然後問道：“你想不想知道？”
許梓煜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當然想。”
“那……等我再見她一面。”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低沉，但鬼王臉上依然有着絲絲的笑意：“等我回來之後，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去見誰？”許梓煜有些困惑的眯起眼睛，隨即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陌薰？”
鬼王點點頭。
已經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身在夢境之中，但是有些思維還是被困住，許梓煜只能憑直覺問道：“你去見她做什麼？”
鬼王擡眸，認認真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半垂眼皮，嘴邊浮現出一絲苦澀：“告別。”
“什麼？”許梓煜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啊，是時候要離開了。”鬼王側臉，擡頭看向遠處還在掉落花瓣的梨花樹：“都結束了。”
一陣大風突然憑空颳起，吹得梨花樹沙沙作響。
更多的花瓣飄落下來，像是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將整個世界都要掩埋。
許梓煜只看到眼前的白色越來越多，將自己和那人完全阻隔開來，最後竟然已經看不到對方。
他只覺得一陣慌亂，想要上前撥開這層層的花海。
可是手臂剛一伸出去，大風就突然停止了喧囂。
眼前的一切恢復了平靜，視線也變得不受阻礙。
只是，青石板、梨花樹、石桌石凳都還在，但剛剛坐在那裡的人卻沒了蹤影。
相比晚上的不夜場，星頂賭場白天的生意相比之下就冷清的多。
於是，當門童看着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出現在門口時，不由得帶了幾分戲謔的目光肆意打量着：“小姑娘，來錯地方了吧？這裡可不是學校。”
圓圓平淡的瞥了他一眼，對於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樣似乎很不喜歡：“讓開。”
“哦呦，小姑娘很有脾氣啊。”門童臉上的笑意擴大：“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如果態度不好，或者說錯話，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圓圓依舊滿臉冷漠的望着他，不發一語。
門童見她不講話，以爲自己的話嚇到了她，於是繼續眉飛色舞的說道：“趕緊回家吧，這可不是小孩子該來的地方……”
“你們大小姐在嗎？”圓圓終於開口打斷了門童的話。
門童的表情一下子僵硬在臉上。
隨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警惕起來，語氣也沒有之前那麼不正經：“有何貴幹？”
“我找她。”圓圓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姓名？”門童終於發現，這個看起來年齡不大的女孩子，臉上有着不太符合外表的成熟淡定。
圓圓不着痕跡的皺了一下眉頭，雙眸之中閃過一絲不悅：“陶圓圓。
”
門童眨眨眼睛，身體一下子繃緊，同時下意識的後退了小半步。
“我不想和你多費口舌。”圓圓繼續說道：“讓我進去。”
“當然可以。”門童瞬間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不正經模樣，轉而主動引着圓圓走入了大門之中：“大小姐在頂樓。”
圓圓站在偌大的電梯中心，面無表情的看着玻璃外的C城。
她全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被電梯頂角的攝像頭捕捉住，並在同一時間傳送到了頂樓。
莫一遊盯着屏幕看了好久，這才微微勾起嘴角，將手中的書本合起。
單泊一再表達了自己不肯使用弟弟的身份，但是在單澤來到C城之前，他也只能默默地等待着，而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好在劇團暫時不會離開C城，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經紀人柳言夏的陪伴下，儘量不要被人發現。
程陌薰本想和他一起等着單澤到來，可是想到許梓煜在電話裡的異樣，又覺得放心不下，只好暫時離開了劇院。
一個人走在酒店的走廊裡，腦子裡不自覺的回想起，馬修渾身是血的兇惡模樣。
程陌薰總感覺後背有些發涼，手下意識的握住了胸前的戒指吊墜，然後加快腳步回到了房間門口。
“滴！”房卡輕刷了兩下，房門應聲打開。
她閃身進了房間，將門快速關好，這才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嚇成這個樣子？”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後乍然響起，成功把程陌薰嚇得渾身一哆嗦。
她轉過身，發現許梓煜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的臉色不好。”許梓煜這麼說着，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拽到了靠近窗戶的位置，在陽光的照射下細細打量。
“只是有些緊張。”程陌薰搖搖頭，想起還沒有把馬修那天襲擊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給許梓煜，於是輕聲嘆氣：“不要緊。”
一隻溫厚的大掌輕輕地覆蓋住了她的頭頂，同時夾雜着溫柔笑意的聲音傳入耳朵：“還是這麼冒冒失失。”
雖然只是寵溺的一句話，但不知爲何，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程陌薰有些困惑的擡起頭，對上了眼前人的一雙眼睛。
那目光中有着溫柔、寵愛，還有一絲苦澀無奈……
不對，這個人不是許梓煜。
程陌薰一下子瞪大了雙眼，脣瓣微微蠕動，帶着些許試探意味，有些吃力的喊道：“鬼王？”
那雙注視自己的溫柔眼睛，瞬間彎起了弧度：“嗯。”
“哎？”程陌薰想起之前許梓煜在電話中的異常，於是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麼是你……許梓煜他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那雙眼睛裡閃過一抹錯愕，隨着有些許的失落。
程陌薰意識到自己表達有些失誤，於是急着想要解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剛剛我和他講過電話……”
“映月。”鬼王突然低低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你很喜歡他，對吧？”
程陌薰愣了一下，然後在鬼王的注視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喜歡是肯定的啊，或者說，已經不僅僅是喜歡這麼簡單了。
“那，我呢？”鬼王微微頷首，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眸子底部是金燦燦的一片。
程陌薰張了張嘴巴，似乎早已有了答案，並且開口就能說出來。
只是她的聲音像是卡在了喉嚨裡，怎麼都發不出來。
她喜歡鬼王嗎？
牽扯到前世今生的種種，這份兒感情早已變得濃厚且複雜，所有的過往都像是包裹着蜜糖的黃連，卻又丟棄不得。
鬼王平靜的注視着她，似乎還在等待回答。
程陌薰突然就覺得心裡悲傷翻涌，幾乎要將自己淹沒了。
這份兒感情無論過程和結果如何，總歸都是明明白白的存在的。
終於，她點了點頭，有些用力。
鬼王突然笑了起來，那眼中的愉悅幾乎和陽光融化在一起。
“真是太好了。”鬼王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裡，笑聲低低的在她耳邊響起。
程陌薰就這樣被緊緊地擁抱着，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怎麼覺得鬼王的舉動有些奇怪？
“映月，我愛你。”鬼王突然低聲說道。
這句告白久違了許多時日，再次聽到依然如過往那般撩動心絃。
可是……
程陌薰的眼眸黯淡了幾分。
她想起了墨一陌對自己說的話，還有梨花精幾次明裡暗裡的提示。
鬼王如何在未來的長長歲月中繼續停留人間？
而且這份兒感情，她一直在心中無比的糾結和難過。
前世今生的感情，明明都是同一個人，卻相撞在一起。
她無法做出抉擇，更無法親口說出讓鬼王離開的話。
而且，她是不捨得的。
這個爲了自己而漂泊了幾百年，還時時刻刻守護自己的靈魂啊，她曾經也那麼深深愛過。
這時，鬼王鬆開了她，眉眼含笑的溫柔望着她。
程陌薰呆呆的擡着頭，嘴巴張了幾次都沒能開口。
該說什麼呢？或者，她能說些什麼呢？
突然，鬼王毫無徵兆的低下頭，輕輕地貼上了她的脣瓣。
不似過去所有過的任何一次接吻，這次只是貼着，帶着些許柔情和眷戀，久久不肯離開。
“唔……”程陌薰吃了一驚，她看着眼前人的垂着眸子，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了眼裡的某種情緒。
時間過去了不知多久，陽光的位置已經有所偏移。
鬼王終於直起身子，面帶微笑的輕抿嘴脣。
“你爲什麼會……”程陌薰想問爲什麼會突然吻自己，但又忽然意識到，鬼王這一系列的舉動都值得詢問原因。
“映月。”鬼王低低的開口，聲音像是隔了千山萬水，聽起來非常縹緲不真切：“這份兒情意總歸是結束了。”
心裡咯噔一下。
程陌薰呆呆的望着鬼王，好久才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什麼意思？”
“我不能陪你去更遠的地方，真是可惜啊。”鬼王握起她的一隻手，覆住了自己的胸口：“好在你眼前地這個人，絕對會做到這種程度的。”
這是在告別嗎？
程陌薰一下子慌亂起來，急忙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你在說什麼啊！”
她不應該這麼手足無措的，明明被告知過鬼王的存在多麼不合理，也早知道鬼王有一天會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