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媛媛是你嗎？”
招娣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因爲此刻的李婆婆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身子在抽搐，情緒很激動，好像隨時都會失去呼吸一樣。
“那時候……我才二十四歲啊！……”
“婆婆？……你說道是我師傅對不對？對不對？師母？……婆婆……”
招娣這一刻的呼喚，再也沒有換來她哪怕一絲氣息的迴應，她是愛着師傅的……
她和師傅的年紀差不多對不對？她還沒來得及見師傅一面對不對？師傅根本不知道李婆婆就是他的愛人對不對？
抓着招娣手的那雙長滿皺紋的手一下子就鬆下了，李婆婆眼角的淚水似乎儲滿了一輩子的遺憾，順着眼角一直滑落，掛在了她花白的鬢角髮絲上……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招娣的心似乎死了一樣，她卻沒有辦法流下一滴眼淚。
她只是做了一個和玉麟一樣的動作，將李婆婆的手塞進被窩裡，蓋好，好像她還沒有走，還在爲了那個遺憾等着師傅來……不是嗎？
招娣走出門，那一刻，她覺得天都暗了，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原來人真的有太多的遺憾，這一生就像是走路一樣，只是走了一程，遇到了某個人，停了一程，回眸看去，那人早已經在那個岔路口分別了……
玉麟轉眸看着她，她毫無知覺，心裡面堵得厲害，好像吃了一口根本咽不下去的硬物一樣。
她甚至不知道玉麟何時走到她身邊的，或者是自己的樣子太過反常，他只是過來關心一下。
“怎麼了？”玉麟輕聲問道。
招娣仰頭看着他的眸子，那一雙多麼平靜清澈的眸子，她的眼淚終於宛若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她撲進了他的懷裡……
一股突如其來的衝撞，玉麟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她就那麼肆無忌憚的抽泣着，玉麟在那一刻像是被人當頭棒喝一樣，但是，她哭的很兇，肩膀顫抖着，他擡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脊背。
“我想好好活着，我不要……不要命劫，我不想留着遺憾……”
招娣哭着，說着語無倫次的話，玉麟的雙眸一怔，看着她哭泣的樣子，顫抖的身子，他竟情不自禁的將她抱在懷裡，似乎還刻意將胸膛留給她，讓她有一個哭的舒服的地方，一遍遍的揉着她顫抖的肩膀。
他卻什麼都不能說，如果他答應了她替她改命，那麼，那個她，就永遠不會醒來。
他找遍了大江南北，才找到了她，她就是宿主，是那個她的宿主，他現在很糾結，如果真如這丫頭所言，得不到和已失去其實都不重要的話，他其實在那一刻是動搖的。
也許真的人死不能復生，逆天而爲復生了一個，死了一個，一個是過去，一個是現在，他第一次被這樣的因果頭痛了起來。
他很疼，竟然感受着她哭泣的身子，心也很疼，好像他欠着她們的都太多了。
正因爲如此，他才懼怕因果，懼怕揹負因果吧，其實，這個自己，一個很懼怕因果的自己，是揹負因果最多的自己。
玉麟的眼眶微紅，也許他都已經忘記了自己有多少年不曾有這樣的感觸和悸動了吧，也不記得上一次流淚是一百年前，還是幾十年前，亦或者是，他從一開始就不曾流淚過。
“不哭了……有我在。”他說了這麼幾個字。
“就沒有別的話說？”
招娣嗚咽的說道，可是，玉麟能感受到，他的胸膛早已經溼透，而且在她說話的時候，眼淚還是在流。
“在我打算教你招魂術的時候，就已經改變了我最初的想法，在地下的時候，我對薛辭承諾過。
他只是考驗我說的是不是真話，所以纔將你交給我，他以爲我不會放棄最初的想法，也不會教你鬼谷門秘術中的招魂術，一切皆有因果，至於能不能躲過命劫，只能靠你自己。”
玉麟將她的腦袋捧起來，擡頭仰視着他，他竟然看到一臉淚痕的她，心疼的不正常，這樣的滋味，多久沒有過了？
興許只有她，纔會給他這樣的感覺。
玉麟長出一口氣，騰出一隻手，掏出帕子，竟一把捏在了招娣的鼻子上說道：
“哭就哭吧，別把鼻涕都抹了我一身。”
他本以爲喜怒無常的招娣會破涕而笑，卻不料，她依舊在哭，玉麟的臉一下子像是布上了一層冰霜，這件事，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了，他長出了一口氣。
“想學招魂術嗎？”玉麟再一次捧着她的臉低頭看着她問道。
“我真的不想死……”
她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她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整日與他拌嘴的男人，可以在這個時候帶給她無比的安全感，就好像他一句話，就知道事情的結果是一樣的感覺，不管是天高地暗，只要有他在，一切，都變得安靜起來。
“沒人讓你死！”玉麟說了這麼一句話，招娣抹了眼淚，玉麟看到她終於止住了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
招娣思來想去還是沒說，因爲這件事可能牽扯道的只有師傅了，不知道回去告訴師傅，他的媛媛就是李婆婆，他會怎樣。
再說，招娣覺得這樣的事情他那麼面癱肯定感受不到，所以，說了也只能讓他覺得自己的哭點太低了。
玉麟蹙眉，沒什麼哭這麼兇？
玉麟還是覺得有什麼，李婆婆的命數將近，該不是看到了死人被嚇哭的？
招娣仰頭碰上他幾經糾結的目光，這才發現自己在他的懷裡，一下子，臉滾燙，下巴還掛着眼淚，可當招娣想要避開他的懷抱時，卻發現後背一緊，他的手臂纖柔但是沒想到那麼有力。
他就那麼將招娣的身子緊緊貼着他自己的胸膛，認真的看着她的雙眼說道：
“好好學招魂術和引魂術，如果你躲過命劫，我會教你更多的鬼谷秘術。”
招娣一愣，他這算是溫馨一刻的交代嗎？說的都不是那些暖心的話，招娣似乎終於恢復的正常，嫌棄的推開他說道：“你又不是我師傅。”
玉麟蹙眉，嘴角卻掛着一絲無奈的淺笑，果真是個喜怒無常的丫頭……“那你學還是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