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趙南天和吳二秀離開,爺爺才告訴我,我們今天要在河西村過夜,暫時還不能回去。
馮村長給我們安排了住處,我們簡單吃過東西之後,爺爺就開始翻看醫書。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問爺爺:“馮村長都給您說啥了,至於讓咱們在村裡過夜。”
按照以往的規矩,但凡給別人看過病,我和爺爺都會在天黑之前趕回家,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我們是不會在外面過夜的。
可是,這次的事顯然非同尋常,我也就不得不向爺爺問清楚了。
“告訴你也無妨,說不定你以後也會遇到這種事。”爺爺一邊翻看着醫書,一邊說道:“咱們進村的時候,你不是看到一輛救護車嗎?車上的人還沒到醫院就死了,馮村長就是特地給我說這件事的。”
“村裡死人也不奇怪啊,至於特地給您說嗎?”我轉念一想,又趕忙問道:“爺,他是咋死的?”
爺爺放下手上的醫書,又點上了煙:“他和鄭光頭差不多,吃了夜貓子以後,晚上跳河淹死了。”
我只覺得周身涼氣陣陣,不由得緊張起來:“晚上淹死了,咋白天才叫救護車?”
“你咋還變傻了,大晚上誰知道他淹死了,要不是早上有人去田裡耕地,一時半會還發現不了他。”爺爺隨口解釋道。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看來我是被嚇蒙了。只是想想吃了貓頭鷹就得死,這也太恐怖了,我記得以前小時候有人吃貓頭鷹,也沒事啊,怎麼現在……難道真是撞邪了?
“爺,要不要把孫爺爺叫來?”我想到驅邪,就自然聯想到了老孫頭。
“天太晚了,明天再讓馮村長去叫他吧。我只是怕那個陳記者看到老孫頭,會以爲咱們搞封建迷信,回去寫到報紙上,那就麻煩了。”爺爺每次都能考慮的那麼周全,這也是他沒有第一時間叫老孫頭來的原因吧。
晚上睡覺,我翻來覆去都睡不着,耳邊總是會傳來貓頭鷹的叫聲,那種淒厲的叫聲讓我有些害怕,可爺爺早就打起了鼾聲。
藉着明亮的月光,我看到一個人影從窗戶外閃了過去。那個人影還帶着一個輕微的喘息聲,似乎是一個女人。
剛纔我還在胡思亂想,現在看到這一幕,我就更加心驚膽戰了。可我很確定,那不會是吳二秀她孃的無皮冤魂,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窗外到底是誰,怎麼會有一個女人大晚上不睡覺,跑到我們窗前轉悠,她想幹什麼?
劫財還是劫色?好吧,我是有些想多了。我們祖孫二人無財無色,想必她是另有所圖。我睜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戶,時刻注意着外面的動向。
幾分鐘過去了,沒什麼動靜,我也就放鬆了警惕。一個人下牀來到窗邊,想通過窗戶瞧瞧外面。可外面並沒有別人,是不是有人晚上去茅房路過這裡,剛好被我看到?
估計是我自己神經緊張,太過大驚小怪。然而,就在我回牀睡覺的時候,那個人影竟然又一次出現在了窗外,這一次人影沒有一閃而過,反而還定格在了窗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瞪大了眼睛,趕緊捂住了嘴巴,差點叫出聲來。人影僅僅和相隔着一層窗戶,我似乎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那張臉慢慢靠近窗戶,最後居然完全貼在了窗戶上。她的五官一點點呈現出來,嘴角還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
陳夢?!
我緊張的握緊了拳頭,眼睛和她對視,沒有躲避——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唯有直面她。她是一個活人,不是冤魂厲鬼,沒什麼好怕的。
窗外的女人是陳夢,她想要幹什麼?她看到我了嗎,她爲什麼要笑?我應該大聲喊出來,還是衝出去……
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海中掠過,我一時間不知所措,那張臉卻在片刻之後消失了。
我覺得不對勁,本能的衝出了房間,都沒有來得及叫醒爺爺。我看到陳夢跑出了大門,沿着路向東邊跑去。
她奔跑的速度非常快,我竭盡全力去追她,才勉強不被她甩開。我只想問問她,大晚上不睡覺想做什麼,有事把話說清楚,爲什麼轉身就跑?
陳夢是不是偷了村裡的東西,以爲被我看到,做賊心虛想要逃?看她文文弱弱的樣子,從城裡來的記者,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什麼事都不好說。我在快速奔跑當中也是大腦缺氧,哪裡想得明白這些事,反正要先追上她再說。
跑出去大約半里地,我耳邊又傳來了夜貓子的笑聲,而且這笑聲非常真實,應該就在我前面不遠處。再仔細去聽,我的腳步下意識慢了下來,胸口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胸口發悶,全身寒毛直豎。
發出這叫聲的不是什麼夜貓子,而是在前面飛奔的陳夢!她,她真的中邪了?!
陳夢也停下了腳步,猛然回過頭來看我。我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竄向了頭頂,差點暈過去。
她的眼睛如同燈泡一樣,發出兩道光束,和夜貓子如出一轍。倘若再給她一對翅膀,說不定她就能飛起來。
陳夢和我對視了幾秒鐘,然後繼續向前跑。我在看到她的樣子之後,立刻聯想到了錢胖子跑去後山的情景。不行,我要把她找回來,把這件事弄明白。
我奮力追了上去,讓我更加意外的是,陳夢沒有往後山跑,而是沿着河堤,衝向了河裡!她大晚上跑出來就是要跳河?!
“有人跳河啦,有人跳河啦!”我回頭大喊了兩聲,來不及多想,也直接跳到河裡去救她。
河水冰涼,而陳夢沒有做絲毫掙扎,整個身體往下沉。我一把抱住了她,拖着她向河岸上游去。幸好雨季還沒到,河水並不深,我拼盡全力,把她拉到了岸上。
我們兩個人渾身溼透,她已經處於昏迷狀態。我兩隻手按壓她的胸口,一股水從她口裡吐了出來。
“陳記者,陳記者……”我叫了她兩聲,還是沒有迴應。
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脈搏,又試了試她的鼻息,她剛纔一路狂奔,被水嗆到,呼吸和脈相都很微弱。
等不到村裡的人趕來,我就馬上給陳夢做了人工呼吸。她能不能活過來,就只能看天意了。
二十分鐘以後,村裡人才發現了我們。天色也微微放亮,衆人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可就在這時,陳夢醒了過來。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陳夢打了一個噴嚏,捂着腦袋看了大家一眼,一臉疑惑。
“你要跳河,是承祖救了你啊。”後來趕到的馮村長對陳夢說道。
陳夢皺着眉頭,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我跳河?是你救了我?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大家面面相覷,對於陳夢的這個反應有些吃驚。要是陳夢想要跳河自殺,怎麼會這麼說,何況,自殺的方式有很多,至於跑到一里外去跳河嗎?
他們想不明白,我可是知道的很清楚。只是當着大家的面我不能直說,便向馮村長提議道:“咱們還是先把陳記者送回去吧,既然她都醒了,就別麻煩救護車了。換身衣服,也讓她暖和暖和。”
衆人同意我的說法,陳夢卻始終帶着一種不解的神情。她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去跳河了。
陳夢換了一件乾淨衣服,爺爺聽到動靜,也醒來了。我把陳夢跳河的事告訴給他,爺爺點了點頭:“中午之前老孫頭就到了,說不定他能瞧出什麼端倪。”
還沒到中午,陳夢就疼的下不來牀了,她身上的痛經還沒好,又被冰冷的河水凍到。我去找她的時候,看到她趴在牀邊,捂着肚子,臉色蒼白,冷汗都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