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臉上閃出一絲悲涼,他徐徐吐出口中的煙,半晌後道:“小二,最近這兩年,我明顯的感覺到我們師徒之間有了芥蒂......”
我急忙跪下道:“是弟子不懂事,給師父惹了不少麻煩,讓您傷心了。”
師父搖搖頭:“不是這個。”
師父擡手扶我起來,沉思道:“你的心性我還是清楚的,即便你做出一些錯誤的選擇也並無惡念。我最近一直在琢磨,單憑黑山村的事、葉靈兒的事和法術界的事,這三個方面,還不足以讓你對爲師完全失去信任。”
我慌亂道:“弟子不敢,弟子沒有不信任您......”
師父擺擺手打斷道:“爲師沒有怪你,或許你自己還沒有深刻的認識到。這其中一定還有什麼我沒發現的原因,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說着,他自顧沉思起來。
我站在一邊,有些無所適從。
師父突然又問:“你那位狐族朋友是女孩子吧?”
我點點頭。
“怪不得。”師父輕嘆一聲說:“你們不會有結果,儘快放下吧。”
我沒說話,我不信。
“好了,你休息吧。”說完,師父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裡。此時天色已黑,點點繁星,逐個亮起,一抹彎月搖掛天際。我的心情很沉悶。
我本以爲這次會議結束師父會嚴厲的質問我,批評我,懲罰我瞞着部落暗地裡聯合潘亞迪搞出一個談判事宜,而且還私通狐族。
但他沒有。
他察覺到我已經沒那麼信任他了,他說的對,可能我自己都沒有深刻的意識到這一點。換做以前,我再怕他生氣,也會將糜袂的身份第一時間告訴他的。我爲什麼沒有呢?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一點一點悄聲無息的改變着我們的關係,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最讓我痛心的是師父說我們不會有結果,這句話他說的很肯定。
人和妖肯定不會有結果嗎?我不信!儘快放下嗎?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我拿出電話,給糜袂撥了過去。
“小神棍,想我麼?”
聽到她的聲音,我心裡一痛。
“很想。”
“嘿嘿,你這邊進展的怎麼樣了?”她問。
“已經同意了,三天後午時,上玄門,談判。”
“真的?”她愣了一會,興奮道:“小神棍你太厲害了!”
“你比我厲害。”
她笑了一下,感嘆道:“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我突然有預感,這次的談判也一定會順順利利圓圓滿滿的。想不到我們兩個竟然真的阻止了一場戰爭,甚至是一場浩劫。而且說不定,從今以後狐族和法術界能夠像以前一樣和平共處呢。”
“還沒談呢,說這些還太早。”
“我相信一定可以的,我們要堅定信念,這樣纔會產生意志的能量,纔會促進願望的達成。”
“嗯。”
“小神棍,你心情不好?怎麼這麼低落啊?”
我沉默片刻,問:“小妖精,你相信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麼?你相信我們會有結果嗎?”
“信啊。”她不暇思索的說。然後,又問:“發生了什麼事?你動搖了嗎?”
“沒有,我絕不會動搖。”說完,我又道:“好了,你快把這個結果告訴糜先生吧,讓他們也準備一下。”
“哦,好吧,那你不要胡思亂想哦。”
“不會的。”
掛了電話,我對着夜空自言自語道:“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我們,我們一定會有好的結果。我纔不信什麼有違天道的鬼話!”
晚上,我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那個討厭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真的以爲你加入鬼魅部落只是一個巧合嗎?那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我再也忍耐不住,對着周圍的一片虛空大罵道:“滾開!別再來煩我!就是你一直在破壞我和師父的感情!滾開!!!”
我話音剛落,周圍的虛空開始扭曲起來,漸漸轉變成另一個畫面。
這是一間昏暗的房間裡,周圍很黑,依舊什麼也看不清。房間的中間擺放着一張老舊的方桌,上面亮着一盞油燈。油燈暗淡,只照亮了桌子的一角。
在桌子那可視的一角旁,坐着一個人,正是師父。師父的頭髮沒那麼白,面容看上去也年輕許多,似乎是他年輕時的樣子,此時正在那裡抽着煙。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已經收他爲徒了。”
這聲音和一直纏繞在我夢裡的那個聲音很像。
這時我才發現,在那張桌子另一角的黑暗中還坐着一個身披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
師父點點頭:“嗯。”
“你可知道這麼做的風險和代價?”
“我有分寸。”
“可你沒有把握。”
師父沉默一會兒,道:“他此生爲鬼魅者,便註定會成爲道教一員,他與葉靈兒的接觸是必然的命運。”說完,師父慘笑一下,“這是天道註定的,這是天意啊。既然我們無能爲力改變這一事實,與其聽之任之,還不如握在我們手裡。我們或許不能改變他走向葉靈兒的結果,但我們可以以大道教之,讓他能夠選擇怎麼走。”
“如果將來他心存惡念一意孤行,不受你所控呢?”
“滅。”師父淡淡的說。
“只怕那時候,就沒那麼簡單了。”
“不會,我只會教他幾道符而已,成不了什麼氣候。”
一聲公雞打鳴響起,悠揚清亮,百轉千回。醒來時,天灰濛濛剛亮。
我哀嘆一聲,抱怨道:“太行山怎麼還養雞啊!這麼早就吵人。”
門外傳來師父的聲音:“起來去吃早飯,一會兒要回部落。”
我穿衣下榻推開門,見師父正在外房閉目打坐運氣調息。
“師父早。”
師父眼也沒睜的嗯了一聲。
我正要出門,想起昨晚的夢,轉回身道:“師父,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師父睜開眼:“什麼?”
“我夢見......”我想了想,突然覺得說出來不太合適,那夢太真實。於是改口道:“我夢見談判很順利,狐族和法界和平相處了。”
師父又閉上了眼睛。
“快去吧。”
“哦。”
走出房門,我腦子一片迷亂。這夢到底說明了什麼呢?我又爲什麼總會做這樣的夢?它是這麼的真實,彷彿在向我展示那些曾真正發生過的,而我又不知道的事。
我對師父的信任衰減,是否就是由於這些夢一直以來的潛移默化所影響的?
人,怎麼可能夢到自己不知道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