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棍,你還記得落雲峰嗎?”說道這裡,糜袂眼中閃起了光亮。“就是我帶你去看百里雲海的地方。”
“當然記得,”我苦笑道:“那裡的火燒雲和野鴨真好看吶。”
糜袂看着我,終於撇嘴笑出聲來。
片刻後她說:“落雲峰上有一棵樹,樹根下有一個很隱蔽的洞,那洞裡不深處掛着一個鈴鐺,你只要探手進去就能碰到,先快後慢各搖三聲,然後只管等着就好,會有我們的人來見你。”
我震驚道:“就在這太行山的落雲峰上,法術界的眼皮子底下?!”
“是,”糜袂淡然道:“我記得和你說過,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對於這這座山,我們比這些道士還熟。”
我本來還想多問一些,又怕糜袂說出太多被易老聽去,忙轉移話題道:“可是,你們的人怎麼會相信我的說的呢?”
她想了片刻,叫我伸出手。我伸出手,她又叫我把臉伸過去,然後費力的探着頭在我額頭上吻住。綿軟的雙脣印在我的額頭之上,上面傳來的溫度慢慢變得滾燙。
然後,她看着我,面帶羞澀的笑了笑。
我懵了一下,“這是......幹什麼?”
“去吧,見到他們給他們看我的‘簽名’,他們認得。”
我摸了摸餘熱尚存的額頭,有些不明所以。糜袂突然有些憂傷,低沉道:“其實,他們不該來救我......”
“別傻了!”我打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要告訴你,無論你同意與否,配合與否,他們都會來救你,與其這樣,還是配合吧,別給他們再填亂了。”
“嗯。”她抿着嘴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一定會帶着他們來救你,在這之前你一定要撐住,等我,一定等我。我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我話音剛落,她便急切的叫住我,一雙淚目緊緊的盯着我,半晌才道:“小神棍,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吧?”
“一定!”
我剛起身要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回頭一看,易老和兩位道長走了進來。
糜袂嚇得驚叫一聲,第一反應是我通敵被抓了現形,急促道:“小神棍,不用管我,快跑!”
шωш. тTk дn. ¢○
易老面色冷峻的看着我,道:“任務完成的不錯,可以走了。”
聽到這話,我在心裡大罵一聲“臥槽!!!”這老傢伙故意的,他這麼坑我!
我站起身,咬着牙勉強穩住情緒,回頭向易老行了個禮。
“易老,弟子剛剛已經得知......”
“不用說了,”他一擺手:“我都知道了。”
糜袂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愣住了,半晌纔不可置信的問:“小神棍,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我回頭衝她冷冷的笑,“你們妖狐還真是膽大包天,太行山乃我們法界聖地,你們當成自家後院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去落雲峰找到你們人,然後......讓他們也來這裡陪你!”
“小神棍,你在說什麼呢?”糜袂聲音極其低沉,但一雙眼睛卻瞪得老大。
我直視她的雙眼,狠狠道:“你們這羣狡猾的畜生,你這個狡猾的狐狸精,你騙我利用我,利用我給你們妖狐促成了談判,可你們卻背地裡憋着壞陷我於不義,差點釀成大禍,若不是衆前輩和師父仁慈,我死一萬次也不夠!”
“你的意思是......”兩行淚珠滾滾而下,糜袂大叫道:“從那時候開始,你就一直是在騙我!那麼我被抓到這裡,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我一把捏住她的臉頰,“給我閉嘴,你現在明白這一切已經晚了。我不想再聽見你的聲音,也不想再看見你這個噁心的妖物了。”
她的嘴被我掐着,說不出話,就那麼瞪着我,目眥盡裂。然後,她開始掙扎,拼命的掙扎,發狂般的掙扎,她掙脫了我的手,紅色的妖氣從她體內緩緩散出。這時,銅箍上的那道符驟然亮起,四道鎖鏈同時傳出電流。屢屢白煙下,糜袂慘叫幾聲,安靜下來。
我衝她猙獰的笑着,以掩飾我即將露出破綻的表情,轉身走出門外。
走出牢門的時候,身後傳出了動物般的淒厲滲血的哀嚎。
回去的一路,易老面容似有些許喜色。我記得他說我完成任務那會兒,也是冷着一張臉的,而直到我與糜袂徹底決裂後,他才終於有所轉變。
路上,易老竟率先開了口。“李二牛,這次你做的不錯。我本以爲你是一個冥頑不靈的後生,看來你還是孺子可教的。”
“謝易老。”我想了想,還是說道:“易老,弟子覺得......如果不暴漏我的身份是否會更好,那麼她就還能被我再利用......”
“她已經沒用了。”易老打斷我。“戰爭很快就要開始了。”
我點點頭,問:“那接下來,我們是否需要派人埋伏在落雲峰周圍,待弟子引出妖狐後將其一網打盡?”
“不,要釣就釣大魚。”易老冰冷一笑:“我要你將計就計,把消息依然傳給狐族,叫他們來救人。”
“弟子明白了。”
黃昏時分,我只身來到了落雲峰。回憶潮水般涌現。從崖邊眺望而去,三兩殘雲被夕陽映的焦黃,隨着清風任意飄蕩,看着莫名淒涼。
落雲峰上只有一顆樹,是一顆古老粗壯的榆樹,突兀的立在那裡。扒開樹旁的雜草,在那盤根錯節的根鬚下,我找到了糜袂所說的洞。足球大小的洞口,向內望去,漆黑不見底。
我趴在地上,將手臂伸了進去,摸了一會,果然觸碰到一個鈴鐺。我按照糜袂的要求,三聲快三聲慢搖了起來。
“噹噹噹!當!當!當!”
搖完鈴鐺,我蹲在旁邊望着漆黑的洞穴等待。
只片刻,我就隱約看見洞裡有什麼模糊的東西竄出來,速度很快。我嚇了一跳,剛退兩步,一條棕色狐狸從洞裡竄了出來,直接撞到了我身上。
這狐狸從個頭上看應該還沒完全長大,它把我撞的生疼,自己似乎也撞懵了,在地上晃悠幾下才穩住身形。然後似乎很興奮的擡頭看着我,愣了愣,突然又跑回了洞裡消失不見。
“怎麼跑了?我還什麼也沒說呢!”我愣了半天,也有些懵。等了半天,也不見它再出來。
我有些急了,趴在洞口大喊:“你們人呢?我是你們公主派來傳口信的,想不想救你們公主了?”
喊完話沒一會兒,我又看見洞裡有東西上來了,黃呼呼的,還是那個狐狸,只不過這次速度慢多了。
它縮在洞內一米左右就不出來了,這個距離也剛好讓我能看清它。
“看來你能聽懂人話,”我只好對着這個狐狸說道:“我是你們公主派來傳信的,我有要事,你要想救出你們公主,就快去找能談事的人來見我,快去!”
這狐狸點了點頭,在狹窄的洞裡轉了個身,飛一般的消失了。
之後,我坐在崖邊望着峰下的山川大河,回憶我們的往事,盤算着我們未知的將來,漸漸出了神。
暮色漸晚。
差不多有一個小時吧,我突然察覺到身後傳來了異樣的氣息,準確的說是妖氣。
回過頭才發現,不知何時,我的身後已經站着三個人和一隻狐狸了。
這三人中,居中靠前的是以爲老者,花白頭髮過耳,身披麻布長袍,手中拿着一根老舊的枯枝柺杖。他身後兩側各站一男一女,男的紅髮似火,手持一根長棍,女的褐發如波,懷裡抱着那隻狐狸。
這兩人我認識,正是曾在鬼魅山下追殺我的三人之二。而這紅髮男,還燒了我的頭髮。
“是你!”我和紅髮男都認出了彼此,幾乎同時開口。
“你是傳信者?”老者聲音蒼涼。
我把憤恨的目光從紅髮男身上移開,看着老者道:“是。”
那紅髮男走到老者身邊,低聲道:“大爺爺,這人狡詐,未必可信。”
老者看着我的額頭,片刻道:“公主不會隨便給人印記,既然公主信任他,我們也可以信任他。”
紅髮男退了回去,不再說話了。
“孩子,辛苦你了。”老者眼中充滿慈祥:“公主現在怎麼樣?”
“她被關在太武院的地牢裡,那裡牢不可破,要救她只能強攻。”
老者想了想,道:“太武院我知道,但卻不曾聽說還有個地牢。”
“地牢的入口就在太武院正中央的石臺之下,入口的開關應該在太武觀內。”
老者點點頭,“你可有什麼計劃?”
“聲東擊西。”我道:“你們要趁着戰爭打響之際,另派一隊人前去援救,在這之前我會想辦法找出開關的位置,屆時爲你們打開入口之門。”
老者沉思半天,道了一聲“好”。
紅髮男再次叫道:“大爺爺,此事還要慎重......”
老者擺了擺手,對我道:“三日之後,我們會向法術界正式開戰,夜裡,我會親自帶隊潛入太武院營救公主,到時還望道長打開入口之門。”
我篤定道:“一定。”
老者向我鞠了個九十度躬,道:“多謝了,此地不宜我等久留,就先告辭了。”
老者轉身走了幾步,我咬牙叫住了他。
“前......前輩,”我慢慢擡起頭,看着他道:“我們要救糜袂的這個計劃......易老都是知道的。他們會重兵把守,等着你們去救......”
“易維天......”老者低沉的唸了一句。
紅髮男抄起長棍直指我的鼻樑怒道:“所以你是在給我們設陷阱!”
我長呼一口氣,對老者道:“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自己救不出她,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說着說着,一股自責的氣惱和無助的絕望令我鼻子一酸。
我低頭吼道:“我真的沒辦法了!”
老者長嘆一聲,半晌道:“我們聲東擊西,他們將計就計,那......就將計就計吧,計劃不變,我們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