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楊寶光還沒有那麼笨,賈氏只是口頭答應,哪兒管用,誰知道她下午會不會真的過來,他搓了兩下手,“這個,太太,您看能不能給些定金呢,別到時候我把山參弄來了,您又沒有來,那可就不好了。”
賈氏朝那小廝打了個眼色,小廝立刻取了銀票出來。
“這些夠不夠?”
一出手就是三千兩,楊寶光眼睛都直了,這還只是定金,他眼睛瞪得滾圓,“太太,莫不是想要買個幾萬兩的山參罷?”
“你有的話,直管拿來,這點子錢算什麼。”賈氏把銀票放在楊寶光手裡就要走。
居然連個憑證都不要,簡直是粗心到了家,楊寶光暗自盤算,這富商太太只怕是家裡才富貴起來的,什麼都要講個臉面,這種人最是容易糊弄。
臨到門口,還是小廝提醒,賈氏纔不情願的叫楊寶光拿印章弄了份憑證給她。
那主僕倆一出門,楊寶光就急忙叫來一個夥計看店門,自個兒直接奔回了家裡去。
“娘子,娘子,咱們走好運了!”他走進臥房,把三千兩銀票拿給娘子吳氏看,“有個太太要買山參,這是定金。”
吳氏總算露出笑臉,把銀票接過來,翻了翻,“倒是幾個錢莊都通用的,那你還愣着幹什麼呢,還不去把這樁生意做成了?定金都這麼多,咱們貼了本錢,怎麼也該要賺個一千多兩罷?”
楊寶光嘿嘿一笑,“娘子倒是好心了。你不知那太太長了個木頭腦袋,山參多少年份都不識得,又是急着要回揚州的,娘子好好想想,真只能賺一千多兩麼?”
吳氏不明所以,“老爺的意思是……”
這其中的道理楊寶光也不同她細說了,只催促道。“娘子快把咱們的餘錢拿出來,我這就去進購些山參,你且等着。保管叫你高興。”
吳氏倒是有些擔心,“你一向沒什麼財運,這次可要小心些。總要十足的把握纔好。那太太雖說給了定金,難保也會反口呢,你山參莫要買太多。”
楊寶光聽了心裡有氣,他一直生意不順,知道自個兒娘子很不放心,可這次難得的機會他總要抓住,也好給自己爭口氣,當下也不吭聲,只點着頭,從吳氏手裡拿了銀票就跑了出去。
等到賈氏申時左右去到鋪子的時候。楊寶光已經置辦妥當。
領了兩人去到後面庫房,他得意的指着一小堆山參,“太太,您看怎麼樣?這些山參我一早就買好了,只甚少又太太這樣大手筆的人。故而都放在遠一些的倉庫,才叫人搬了來的。太太,你既是大批的買,我給的價錢肯定也會實惠些,多少年份的都會算得妥當,保管您滿意。”
賈氏繞着走了一圈。叫小廝上前去看看。
楊寶光在旁邊暗自好笑,一個小廝懂些什麼,叫他看上幾天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索性轉身去給他們倒茶來。
小廝乃是小大夫所假扮,從小就跟着畢大夫學醫,醫館又有藥材的炮製師傅,他什麼不懂些,看了會兒就有數了,同賈氏做了個手勢。
賈氏會意,笑着走出來,“這山參好似挺好的,我這就買下了。”
楊寶光心花怒放,把茶送到她手裡。
小廝挪到門口,往外探了探。
楊寶光見賈氏喝完茶,迫不及待的道,“那我這就找人把這些山參擡到太太的馬車上去?馬車是在哪裡呢?”
“這都沒有付銀子呢,掌櫃您銀子都不要了啊?”賈氏笑着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掌櫃你給點算點算,每樣多少錢,寫好了,咱們這樁買賣就算成了。”
“當然,當然。”楊寶光叫夥計磨墨,親手寫了個單子出來。
賈氏一看,算起來要三萬五千兩銀子,稍微猶豫了會兒,“哎喲,沒想到一下子買了這些多,老爺知道得要罵我了,這,這你都算清楚了罷?”
“算清楚了,太太放心,一點沒有虧你。”
“你總得落個款,按個章罷?”賈氏點點單子,“好歹說起來也是在京城的鋪子買的,老爺總要看一眼,他雖說也是個一竅不通的,但也好叫我有個憑證。你是不知道,我家那老爺要是羅嗦起來,也是讓人受不了呢,等到我回去揚州,就說不清楚了。”
楊寶光只等着銀子到手,又聽那老爺是個不懂行的,當即就取了印章按下去。
賈氏看了又看,慢吞吞得叫了小廝來,“銀票呢?這就給掌櫃的罷。”
小廝便取了銀票,誰料剛要交到楊寶光的手裡,只聽外面一陣腳步聲,幾個衙役突然冒了出來。
“聽說這裡有人賣假藥?”爲首的一進來就直往庫房而去。
楊寶光嚇得面色雪白,連連擺手,“哎呀,這位官爺,是哪個造謠的?我這鋪子可從來不賣假藥!”
衙役理都不理,哼了一聲,“賣假藥的也一個都不會承認!”
賈氏這時也翻臉了,指着楊寶光斥責道,“原來你竟然是賣假藥的,官爺可來得好呀,他剛纔還說要賣山參給我呢,你們看看,這單子都還在,可是有他的印章的。”
小廝隨即就領他們跑到庫房裡,“這些山參都在這兒呢,既然幾位官爺來了,最好都帶回去好好驗證驗證,指不定都是些假藥,還誆騙咱們太太要幾萬兩銀子,官爺可不能叫他逃了罪去!”
楊寶光急得汗珠子一顆顆往下掉,攔在山參面前,硬是不肯讓開,大聲道,“你們敢動這些山參!我弟弟可是在工部做事的,你們這些衙役算什麼東西?我弟弟同國舅爺也是熟識的,你們知道不?識相的就快點走!”
“國舅爺?”幾個衙役都笑了起來,爲首的道,“那好哩,等咱們把山參搬去衙門,你叫國舅爺他老人家來拿回去不就得了?”說罷把楊寶光一推,叫人把山參都搬走。
賈氏見狀,把單子交於那幾個衙役,同小大夫也告辭去了。
楊寶光看着空蕩蕩的庫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不到一會兒,衙門那裡又派了人把他給鎖了回去,說那批山參叫幾個師傅看了,裡面有好些都是濫竽充數的,根本就是一些不值錢的草藥的老根,楊寶光擺明了是欺詐,就要打他板子。
吳氏得知此事,忙去找楊寶忠求救。
可消息早已傳得幾條大街都知道了,那些做生意的彼此都知曉,都在說楊寶光賣假藥被拉去了衙門,還逞能說自個兒弟弟同國舅爺認識,不服衙役抓人呢!
真是把楊寶忠給氣得半死,好不容易花銀子疏通了關係把他大哥弄出來,但也是幾日後的事情了。
誰想到麻煩還在後頭。
楊寶光那日想快速買到山參,就算有一些定金跟自家所剩不多的錢財也不夠買的,就又去放高利貸的那裡借了錢,又弄了個假的填數,結果山參沒有賣掉不說,自身還惹了官司。後來放高利貸的找上鋪子,把楊寶光打得滿地亂滾,把鋪子也砸得亂七八糟,楊寶光這回真是丟臉丟的從街頭丟到結尾。
可是楊夫人竟然還有臉上門來看張氏。
唐枚聽說楊夫人來了,真是好氣又好笑,有些人就是同常人不一般,有腦子的早該知道怎麼回事,偏還一根筋的要鑽在死衚衕裡。
張氏也不裝病了,請了楊夫人到堂屋。
“聽說夫人病了,我真真是心疼呢。”楊夫人一上來就說好話,“有道是能者多勞,夫人就是太能幹了,操心這麼大一個家,確實是太累人。”
“這些倒還算什麼,就是有些人不好打發,讓人心裡煩的很。”張氏語氣冷淡。
楊夫人面色立時尷尬起來,她從來不曉得張氏也會這麼不給人面子的,但她早就練就麪皮功夫,笑了笑道,“其實我今兒是有事來相商。”
張氏並不接話,端起茶喝了一口。
“二小姐和離之後,我想夫人肯定也是擔心的,是不是?”楊夫人溫聲道,“咱們做孃的都是這樣,哪個不希望女兒有門好親事。”
“楊夫人所言甚是,所以我纔不着急枚兒嫁出去,總要好好挑了才行。”張氏把茶盞往下一頓。
“那是當然,二小姐肯定是要配個好的,那些個死了娘子的,年紀大的都不能要,對罷?”楊夫人湊過身子,“夫人,我家侄子你是見過的,身家清白,年輕有爲,還沒有婚配,我瞧着……”
“身家清白?”張氏打斷她,冷笑道,“我可是才聽到一些傳言,那楊老爺賣假藥給別人,讓衙役拉去了打板子呢!這樣子也算個好的嗎?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打地洞,我不信有這種父親,能教得出什麼好兒子來!”
這話極爲直接,楊夫人當即就給氣得臉紅了,“夫人,話可不能這麼講!不過是謠言,你也能當了真?”
“是不是謠言,叫人去衙門問問便知,有什麼難的?”張氏絲毫不退讓。
楊夫人終於怒了,沉聲道,“夫人,這可是國舅爺說的媒,你現在這樣說,是也不信國舅爺的眼光嗎?倒好叫你們家老爺去跟國舅爺這樣明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