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奪宮
“既然還活着,趕緊起來吃東西。”原清流沒好氣地將食盒放到了一旁的圓木桌上,然後從懷中掏出了幾本書扔到了牀上。
“帶了什麼吃的?”沐天賜用鼻子猛嗅了一通。
“百味居的大廚被我綁到了龍藏門,做的應該都是你喜歡的菜式,快過來嚐嚐吧。”見沐天賜終於露出了從前兩人在一起的狀態,立刻打開了食盒,一盤接一盤地將菜擺了出來。
沐天賜也沒多跟他廢話,跳下了牀榻走到桌邊,端起熱騰騰的白米飯便開始夾起自己喜歡的菜餚,整個過程一眼都沒看原清流,仿若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令站在一旁的人目光越發地暗淡起來。
“墨兒,我們好久沒像現在這樣獨處了。”原清流輕吐了一口氣,緩緩地開口。
知道沐天賜不會理他,原清流也沒有在意,繼續說道,“其實對你,剛剛開始只是覺得好奇,這麼小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如此地睿智淡定,漸漸地你闖進了我的生活,讓我知道原來在那個處處險惡的敵國也是可以交到朋友的,還是個小朋友。”
沐天賜依然沒有言語,只是扒飯的速度開始放慢,但是原清流卻是因此勾起了嘴角,他知道她在聽。
“然後很幸運地,陪在你身邊度過了八年的時光,起初的時候我很好奇這孩子會發展成什麼樣,當時隨着你漸漸地長大,我發現那種好奇已經開始變質了。”原清流從拿出了一小壇酒,掀開蓋子便自顧自地灌起酒來。
沐天賜停下正在夾菜的手,正欲擡首,眼前便多出了一小壇酒。
“再陪我醉一次可好?”低沉的聲音不復往日的明朗,語氣中彷彿還帶着些許祈求,讓沐天賜所有剛到嘴邊的話全部都收了回去,思忖了片刻,終是接過了他手中的酒罈。
“墨兒,等過一陣子我就放你走,昨天我真是氣急了,別怨我好不好?嗝…”原清流微醺地說道,然後打了個酒嗝。
“爲什麼現在不能?”
“過兩天外邊會很危險,我不放心,你只有呆在這裡我最安心。”含含糊糊的話說出口,但是沐天賜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眸中瞬間盈滿了擔憂,手刀輕擡便欲向原清流的脖頸砍去。
哪知本是處於微醺狀態的原清流突然睜大雙眼,反手便捉住了那個砍向他的素手,眼神中滿是受傷,卻只是一言未發地鬆開了沐天賜的手,晃悠悠地轉身離開。
“原清流你混蛋,放我出去!”沐天賜追到了門口一腳狠狠地踹向鐵門,腳上的鐐銬與門撞擊出震耳的聲響。
“墨兒,你說上輩子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隔着牢門,原清流輕嘲着搖着頭離開。
房中
花絮秀眉緊皺地照着銅鏡,心中早已將沐天賜給罵了百遍,纖長的中指沾着藥膏時不時地輕點一下脖子上的抓痕,但是每點一下仿似要去了她的命一般,難受得緊。
“你在做什麼?”陰冷的聲音響起,嚇得花絮的脊背一僵。
“公子…公子…”這聲音花絮再熟悉不過了,就算是背對着身子甚至亦是能立時分辨出來。
還未等她回頭,頭髮便被人一把揪起,爲了減輕疼痛,花絮不得不順着他的力道起身,然後雙手反抱住原清流的手臂,苦苦地哀求道,“公子饒命,不知奴婢犯了何錯,竟是惹得公子震怒到如斯地步。”
“你今日五更時分去了哪裡?”話音剛落,花絮便覺得頭皮又是一緊,痛得都快癱了。
“啊…那時奴婢正在房中休息,並未去哪裡啊!還請公子明…”花絮的話還未說完,一團綠影便被扔到了房中,她費力地側目看去心底不由得一陣冰涼。
地上的秋兒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笨拙地翻過身趴下,爬到了原清流的腳邊,原本清秀的小臉已經腫得看不出原樣了,若是仔細去看會發現,血肉模糊的十指上指甲已經全部被拔掉了。
“門主,奴婢真地什麼都說了,沒有一絲隱瞞,求門主饒了奴婢吧!”秋兒砰砰地磕着頭,她現在想死的心思都有了,門主的手段實在是太可怕了。
“副門主好像嘴還是有些硬,秋兒你說說今日她五更時分在哪裡?”原清流面色陰鷙地說道。
“回門主,奴婢不知道副門主五更時分去了哪裡,但是她並不在臥房中。”
原清流猛地一鬆手,花絮“撲通”地一聲跪到了地上,垂着頭不再言語,只是那一滴一滴砸落在地面上的淚珠和不斷顫抖的肩膀,出賣了她此時的心緒,漸漸地嗚咽聲變大,最後竟是變成了嚎啕大哭。
“啊…啊…爲什麼…爲什麼…”
原清流走到藤椅邊坐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盯着哭得似潑婦一般的女人,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眸中卻是越來越冷。
“問你最後一次,你日五更時分你去了哪裡?”
“沒錯,我去了牢房,我去見了那個賤人,你滿意了吧!哈哈…哈哈…”花絮緩緩地站起身,張開了雙臂仰天大笑,隨着笑聲越來越大,眼角話落的淚珠也便越來越多,得不到終是得不到,無論她如何努力都沒用!
“啪!啪!”原清流嘲諷地拍了拍手,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伸手輕輕地順了順她的髮絲,動作說不出的輕柔,狂躁不安的花絮竟是瞬間便平復了下來。
“公子!”眼中的血絲褪去了一些,花絮瞪大着水眸乖巧地喊了一聲。
原清流垂首緩緩地靠近花絮,眼見着便要吻上她的脣,花絮心顫地閉上了雙眼,腦中早已將之前發生的一切拋諸腦後,滿心都是那臉那脣。
就在要吻上之時,原清流突然停住,嘴角微微地勾起,輕聲道,“既然你喜歡去那個地方,那就搬到那邊去住吧,要住多久都可以,甚至一輩子都可以。”
花絮緩緩地睜開眼,哪裡還有原清流的身影,屋內除了她,便只剩下跪在地上抽搐的秋兒。
“呵呵…呵呵…原清流你根本就沒有心,這麼多年我爲你做了這麼多事,你竟是一眼都看不到麼!”花絮目露蒼涼地向着門外走去,一腳將擋路的秋兒給踹倒在一邊。
秋兒瑟瑟發抖地看着這一切,待屋內只剩下她一個人,越想心中越是害怕,當即便在花絮的房中懸樑自盡了結了自己。
午時花絮便被關到了重犯牢房,剛好是在沐天賜所在牢房的對面,不過在她看完擺設之後,心底已經被冰封了。陰暗的房間裡一股發黴的味道,四處散亂着又溼又髒的稻草,甚至連一張牀都沒有。
“沐天賜!”花絮狂吼出聲,牢房中不斷迴響着。
“嗷…嗷…”阿懶被這叫聲給擾得煩躁起來,開始不停用爪子刨着地面。
而正在溫書的沐天賜亦聽到了這聲怒吼,不由得皺起了眉,這女人怎麼又來了?還真是陰魂不散地,原清流到底是怎麼管教自己女人的。
須臾
“…啊…公子…救我…”花絮砰地摔倒在地,雙手不斷地抓撓着脖子上的傷痕,那氣力好似要將那層人皮給抓下來一般,沒幾下便抓出了不少血水。
不久,那血水竟是漸漸變黑,她的嘶喊聲亦是越來越恐怖,惹得另一個牢房內的阿懶也狂躁地嚎叫起來,一時間整個重犯牢房熱鬧得緊,守門的那些人頭都快炸了,不得不派出一個人前去找原清流。
“花絮,你先安靜下來聽我說。”沐天賜拍打着牢房門喊道。但是與花絮的嘶喊聲想比,沐天賜的聲音着實是有些小,花絮根本連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待原清流進到花絮的牢房時,她的額頭已經被自己撞得烏青暗紫一片,眸光渙散好似已經看不清人了,樣子着實是狼狽得很。
“她早晨被送進來的時候不還是好好地麼,怎會這麼短的時間就變成這副樣子?”原清流皺眉轉身問道。
“回門主,屬下也不知!不久之前,副門主纔開始嘶喊的,而且越演越烈,屬下沒有辦法纔去驚擾門主的。”守門之人單膝跪地答道。
原清流皺眉走了過去伸手點住了花絮的睡穴,蹲在她身邊審視着她的臉,除了被她自己撞出的淤青並沒有什麼其他傷痕,目光順着她的臉頰向下看,眸子不由得一閃。
“派人去請郎中來給她看看。”
“是,門主!”
不多時,守門之人便帶着郎中匆匆地趕了過來。郎中顫抖着手給花絮把脈,這一探之下驚得全身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她得了什麼病?”原清流不耐地問道。
“回…回門主,副門主她這是懷孕了…已經有三個月了。”郎中跪在地上不停地擦着額頭的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一時間牢房中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不敢去看原清流,龍藏門內誰人不知副門主那點兒小心思,但是門主從來便不買賬,這下還偷偷地懷上了門主的孩子,簡直是自尋死路。
“懷上了身孕嗎?”玩味地聲音響起。
“是,老朽診病這麼多年,喜脈是不會診錯的,只是副門主好似中了一種奇毒,但這種毒小老兒從未見過,所以真地是無能爲力。”
“儘量開些藥控制着吧!”話落轉身離開。
沐天賜一直貼着牢門聽着外邊的動靜,直到徹底地沒了聲音,她才慢慢地走回牀邊,低頭凝視着自己的手指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花絮你別怪我。
第二日傍晚
楚鈺城和顧雲天竟是最先到達會合地點的,忙被在此等候多時的屬下們給迎了進去。
“準備得如何了?”
“萬事俱備,只等王爺的一聲令下了!”
“好!今晚讓大家好生地休息,成敗就在明日了。”楚鈺城伸手拍了拍那副將的肩膀。
“遵命!”
待到深夜時分,青影一行人才到達了營地,然後不久楚鈺桓三口人也到了,但是無論如何望,楚鈺城都沒有看到那個他記掛了許久的身影。
“五哥,墨兒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來?”
“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她隨我們沒跑多遠,便又回去找你了,說是要幫忙。”楚鈺桓心中亦是起了不好的預感。
“我不是把她交給你了麼,你竟然放她一個人走!你爲什麼不看好她?”楚鈺城發瘋了般地搖晃着楚鈺桓的肩膀,眼睛瞪得彷彿要吃人一般。
“我以爲她的武功應該能…”
“該死地!”楚鈺城推開了楚鈺桓轉身邊去解拴馬的繩索。
“雲天,快去攔住他!明日一戰若是沒有主將指揮,那還如何能打得下去!”楚鈺桓忙轉頭對着身旁的顧雲天吼了一聲,雙眼亦是浮出了血絲。
顧雲天連忙翻身落到了楚鈺城的馬前,一刀砍斷了拴馬的繩索,擡頭道,“我陪你一起去!”
“你們瘋了,明天的仗你們不打了嗎?你們將這些將士們置於何地?”楚鈺桓甩開顧雲梨的手怒喊了一聲,揚手直指大營的士兵們。
但是楚鈺天和顧雲天置若罔聞之,已經裝備完畢翻身上馬了,卻不想這時候楚尋久衝到他們的馬前,單膝跪地說道,“七叔叔,舅舅,就算你們想回去找,你們知道去哪裡找嗎?”
兩個大男人被楚尋久問得一愣竟是瞬間啞在了那裡,若是她沒出事又怎麼會不趕過來,既然現在還沒有過來,定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步,他們確實不能夠確定她現在在哪裡。
“反正還差幾個時辰便要發兵了,何不一邊進攻一邊派人去找七嬸嬸的下落,這其實是可以並行的不是嗎?若是巢穴安定下來,想要護住巢中之卵,還不容易嗎?”楚尋久表情嚴肅地抱了抱拳。
一番不卑不亢的言論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剛剛在馬上去意已決的楚鈺城。
楚鈺城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腦中思緒翻飛,最後翻身下馬負手而去,沉聲道,“久久,拴好我的馬!”
“是!七叔叔放心吧!”楚尋久朗聲喊道,然後仰頭瞪着晶亮的雙眼看着顧雲天道,“舅舅,久久不攔你,你自己決定吧!”
顧雲天長嘆了一口氣,亦是將拴馬的任務交給了楚尋久,轉身向着帳中走去。
楚尋久使了很大的力氣纔將兩匹馬牽到了馬廄,擼起了衣袖開始拴馬,卻發現牆上出現了個黑影,猛地回頭喝道,“誰跟蹤我,出來!”
待看清來人,楚尋久長出了一口氣問道,“爹,怎麼是你?”
“你先將馬拴好,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楚鈺桓面色有些嚴肅,楚尋久哪敢怠慢,迅速地將兩匹馬拴好,然後垂首立在了楚鈺桓的身後。
“久久,這段時日你成長得很快。”
“多謝爹誇獎。”
“久久,你怎麼看待至高無上的權位和這天下百姓?”楚鈺桓表情柔和了些。
“爹,你說的這個位置是皇位嗎?久久以爲,有多大的權勢就該擔多大的責任,而着責任便是照顧好天下的百姓,因爲百姓若是過得不好都不再了,那天下只剩下皇上一人他去管誰呢?他的權勢滔天又如何體現得出,所以萬事民爲先定是不會錯的。”楚尋久揹着手侃侃而談,錯過了楚鈺桓眼中一閃而過的讚賞。
“好了,今日便到這兒,明天你留在營中保護好你孃親,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尋久剛想發問,便見楚鈺桓走出去老遠,心中不由得開始糾結起來,他也想跟着七叔叔和舅舅上戰場,那纔是好男兒該做的事情,怎麼能讓他留在營長中呢!
第二日天矇矇亮,所有的兵將們已經整裝待發排列整齊了,目光崇拜虔誠地看着高臺上的人,那是曾經帶領他們出生入死不拋棄一兵一卒的戰王,那是將自己的俸祿發給他們家小過日子的戰王,那是他們曾經發誓追隨到底的戰王,今天竟是重新換上戎裝出現在他們面前!
“經過這麼久的秘密集合,你們終於再次出現在本王面前了!謝謝大家!”楚鈺城單拳敲在肩膀上,然後深深地衝着衆位兵將鞠了一躬,惹得底下的將士們瞬間沸騰了起來。
“戰王必勝!戰王必勝!”
楚鈺城心中亦是激盪不已,他終於回到了屬於他的戰場,世人謠傳過太多版本的他,有喚他鬼王的,亦是有喚他冷王的,但還是這聲戰王他最喜歡,這種感覺彷彿已經融入到了骨子裡,說不清道不明。
突然目光掃到了隊列中明顯比大家矮了一大截的人,楚鈺城大喊一聲,“第二排左數第三人,出列!”
話音落了有一會兒,都沒有看到任何人出來,大家不由得開始好奇地數了起來,想看看王爺口中所喊之人到底是誰,待鎖定了目標大家不由得低低地議論起來,這是誰家的孩子沒看好,竟然混到軍隊裡來了!
“我說得話你沒聽見麼,滾出來!”楚鈺城雖是爲人冰冷,但是卻很少在他的將士們面前撂臉色,但是這句一出,將士們便知他們的戰王已經處於發飆的邊緣了。
須臾纔看到穿着寬大鎧甲的小少年從隊列中小步跑了出來,乖巧地立在楚鈺城面前小聲地說道,“七叔叔,你就讓久久去吧!”
站在前排的將士們聽到這聲“七叔叔”不由得吸了口冷氣,好傢伙,就說是誰家的孩子如此有個性,竟然是他們戰王的侄兒,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志存高遠啊!
“滾回營帳中去!別讓本王說第二遍!”楚鈺城冷聲訓斥道。
“我不!我一定要去!”楚尋久也開始犟上了,小腦袋揚得老高,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令身後的將士們差點兒笑出聲兒。
“楚尋久,滾回去!”楚鈺城身後的顧雲天忍不住了,這小子拿上戰場是過家家麼!
楚尋久站在原地眼圈兒有些發紅,他不明白了,往日裡疼他如寶的七叔叔和舅舅怎麼突然間變了,他只是想和他們一樣當個威風的將軍而已,爲什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辦得到!
見實在是說不通,楚鈺城無奈只好喝道,“來人,將他給本王綁下去!直到大軍出發後半個時辰才能鬆開!”
被兩名士兵押走的時候,楚尋久還像一頭倔驢般地掙扎着,看得顧雲天的心一顫一顫的,心中升起一種預感,營帳根本關不住他。
待各大副將清點好人數之後,楚氏兄弟和顧雲天三人便帶兵離開了這片密林營帳,然後兵分兩路地繞着楚京的東西邊緣行軍,逐個擊破隱藏的據點,然後勢如破竹地向着楚京的中心地帶逼近。
龍藏門
“門主,露兒那邊來信了,說是楚家在近郊的三十個據點已經被兵不血刃地拿下,現在大軍正在向中心地帶而來。”黑衣人跪地一字不落地報告着。
“集合兵士,準備出兵!”原清流放下手中的兵書冷聲吩咐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
“等等,去將公主叫過來。”
須臾,一身戎裝的原清鴻手持寶劍踏進了房門,令正在等待的原清流一愣,“姐姐,你怎麼穿成這樣來了?”
“外面已經開始在集合兵士了,看來戰事便要開始了,沒我怎麼行?”原清鴻笑着說道,走到原清流身邊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然後給他看了看杯底說道,“好茶!”
原清流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嘴張了張又合上,眼眶有些微紅,深吸了幾口氣纔將那滿腔的情緒壓了回去,輕聲說道,“姐,你好好地享受女孩家的生活,打仗的事情就交給流兒吧。”
“流兒,姐姐可是最後再慣你這麼一次了。”話落不等原清流反對,拿起桌邊他畫好的進軍路線開始仔細地研讀起來。
“姐…我…”此時此刻,原清流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腦中不斷地回想起兩人一起成長的過程,姐姐真地爲了他做什麼都沒有求過回報,他卻什麼都不能替她分擔,除了入楚京爲質那件事。
原清流一把抱住了原清鴻,將臉埋到她的腰處,驚得正在看路線圖的原清鴻一愣,正欲開口問詢,便覺得腰間的一熱,眼中滿是震驚,流兒他是在哭嗎?
“流兒,你怎麼了?”
“姐,你再給流兒唱一遍幼時的童謠可好?”原清流喃喃地說道。
隨着歌聲的響起,原清流的哭聲越來越大,原清鴻亦是止不住地掉下了眼淚,那冰冷的皇宮中能夠相依爲命之人就是他們姐弟倆,她不幫他不疼他又會去疼誰,已經成爲習慣融入骨血,就算他做了太多的錯事,她也不會責怪他什麼。
第二日楚鈺城的軍隊成功地打到了楚宮門口,守門的禁軍們稍做了些抵抗便繳械投誠了,爲楚鈺城的軍隊開路直殺到了皇宮大殿門口,仿若進入了無人之境。
大殿內
楚擎天望着眼前的包袱發呆,許久才緩緩地開口,“方叢,朕在這兒坐了多久了?”
“回皇上,已經三個時辰了!”方叢跪在地上顫抖地說道。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看來應該是走不出去了。”楚擎天自嘲地笑了笑,一把將手中的包袱給扔了出去,起身猛地將跪在地上的方叢給踹倒,然後又蹲身揪着他的衣領吼道,“你怎麼沒一個人逃走,恩?”
方叢垂首看了看腳下的鐵鏈,又看了看怒不可言的楚擎天,眼中的解釋再明顯不過了,他亦是想逃的。
“報!啓稟皇上,叛軍已經打到大殿門口了!”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跪地便大哭了起來。
楚擎天提劍走到了小太監身旁,還未等那求饒的話說出口,只見寒光閃動一劍便刺入他的胸口,然後兩眼一翻便直接斷氣了。楚擎天摸了摸漸到臉上的鮮血,嘴角勾起了殘忍笑意,還是鮮血的味道最好聞了。
“怕了?”舔了舔手上的鮮血,楚擎天目光陰鷙地看向了不斷向後爬的方叢,拖着劍緩緩地走了過去,劍尖與地面劃出了刺耳的聲響,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跡。
“皇上饒命!奴才定會忠心耿耿地護着您!”方叢用頭不斷地砸着地面。
“護着?你知道這兩個字有多可笑嗎?母后從來都是視朕爲腌臢之物,我爹又將我當成權勢的擋板和傀儡,他們都未曾說過護着朕,你又憑什麼?”楚擎天不斷地用劍身敲打着方叢的臉。
“因爲奴才不想死!”
楚擎天持劍的手一頓,看向方叢的目光多了份審視,然後越過了方叢,拖着利劍走向了龍椅,自己做了這麼多,不也是爲這個原因麼,可是到了最後自己還是要死!不甘心!
“哐啷!”殿們被人從外撞開,刺眼的日光直直地照射進來,楚擎天不由得擡起了瘦弱的手臂擋了下。
待那陣刺眼的勁兒過去,楚擎天才緩緩地將手臂放下,出現在他面前一身戎裝之人不是楚鈺城又會是誰,遂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喊道,“七哥,你怎麼如此有閒情到宮中來與朕敘舊。”
楚鈺城看着龍椅上淡定的孩子,心中不由得爲之哀嘆,這孩子又有何錯,都是大人造的孽罷了,只不過後果卻是都落在了他身上。
“擎天,你是個聰明人,本王就不多解釋什麼了,若是想走現在還有機會。”楚鈺城側過身伸手指向了門外。
順着楚鈺城手指的方向看去,楚擎天雙眸微睜地愣住了,眼圈竟是有些紅了。楚鈺城心下疑惑,也跟着轉頭看了過去,氣得差點兒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大門外空地中央,楚尋久穿着一身大小不合適的鎧甲,肩抗一支長槍,平時愛嬉笑的小臉兒上盡是冷漠,而他的目光卻是一直盯着龍椅上的楚擎天。
“該死地!楚尋久等着我回去再和你算賬!”楚鈺桓亦是發現門外的幼子,若不是有這麼多將士們在,他恨不得現在便衝上去狠揍他一頓。哪知楚鈺桓的話音落下許久,楚尋久都沒有理他,仍是冷着一張臉看着楚擎天。
“五哥,久久好像有些不對勁兒!”眼見着楚鈺桓便要再次發飆,楚鈺城忙伸手拉住了他,眼睛一直在盯着楚尋久的一舉一動。
楚鈺桓這才注意到,原本被楚尋久扛在肩上的長槍,此刻竟是已經被他拿下用雙手緊握着,而槍尖則是直指龍椅上的楚擎天。
正在這時龍椅上的楚卿天緩緩地走了下來,徑直來到了楚尋久的面前,用雙手揉了揉眼睛,嘴角勾起天真的一笑,說道,“小哥哥,我們又見面了。”
楚尋久將長槍向前一送,槍尖直點在楚擎天的心口處,在聽到那聲“小哥哥”之後,眸中的寒意越來越深,握長槍的雙手捏得泛白,隱約還能聽見骨節作響的聲音。
“你說過他日若有相見,定會結草銜環以報,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楚尋久咬牙切齒地說道,心中早已將楚擎天給鞭笞了不下百遍,是自己的大意錯信了人,否則城王府不會被燒,七嬸嬸亦是不會現在還下落不明。
“我還未報,你怎麼會知道這份報答好不好?”楚擎天眉開眼笑地說道。
“若是我還信你,我豈不是…”
伴隨着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楚尋久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嘴脣開始微微地顫抖,自己沒想殺他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將這江山當做報答送給你可好?”楚擎天的臉上依然掛着天真的笑意。
“你爲什麼這麼做,我沒想殺你的!”楚尋久不可置信地搖着頭,心底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鞭笞着他,“楚尋久你殺人了!楚尋久你殺人了!”
“小哥哥,現在思來想去還是那天你給我的饅頭最好吃,不用懷疑別人下沒下毒,不用害怕吃完後還會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說着說着楚擎天的目光便有些渙散了。
“你…”
“我終於可以睡個安穩的長覺了,不用再爲活着這件事擔心了,真…”好看的大眼睛緩緩地閉上,楚擎天嘴角仍是掛着淺笑,若是有下輩子,平平凡凡給他一雙愛他疼他的爹孃就好。
楚尋久握着長槍向後一撤,楚擎天的小身子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樣子安詳極了,根本沒有其他人死前應帶的恐懼和不甘,令楚尋久鼻子一酸險些哭出來,一把便將長槍扔到了地上,好似它燙手一般。
在場之人全都愣住了,誰都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的,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自殺於一位小少年的長槍之下,而他們這些鐵錚錚的漢子竟是無一點用武之地,這江山奪得也太容易些了吧!對他們來說這簡直是侮辱!
“久久…久久你沒事吧?”顧雲天走到了楚尋久身邊,試探着推了推他的肩膀。
“不是我…久久…久久沒殺人!”楚尋久站在原地直搖頭,雙手不斷地搓着,可是那駭人的血跡依然在,無論他如何用力都擦不乾淨。
楚鈺桓沒好氣地笑了出來,就這小膽量還天天嚷着要上戰場當戰神,只不過就一個人在他面前自殺,便接受不了,估計回去之後能消停一陣子了。
“久久,這便是戰場,而且還不是最殘酷的戰場,若是你現在不能擦乾眼淚站直身體,往後也許便再無機會了。”楚鈺城將長槍撿起遞到了楚尋久的面前,淡笑地等待着。
楚尋久盯着長槍發呆了好一會兒,就在楚鈺城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才一把將長槍接了過來,用衣袖胡亂地擦了擦上面的血跡,看着楚鈺城堅定地說道,“以後我會成爲你這樣的戰神!”
“好小子,本王等着!”
“報!稟王爺,各個戰場據點已經基本清理完畢,宮中除了十幾個負隅頑抗的太監,剩下的人都願意追隨着王爺!”一名副將抱着剛剛搜出來的玉璽興奮地說道。
楚鈺城從副將手中接過了玉璽,未加思索地便走到了楚鈺桓身邊,單膝跪地朗聲道,“請五哥接掌東楚江山!”
“七弟,爲兄不能…”
“五哥,打得好仗的人,不見得治理得好天下,更何況江山於我而言,只是負擔,你還不瞭解我嗎?”楚鈺城字字珠璣,竟是說得楚鈺桓無反駁之力,思忖了許久後終是伸出手將玉璽接了過來。
“吾皇萬歲!”楚鈺城首先雙膝跪地叩拜起來,然後楚尋久和顧雲天也跪了下來,緊接着衆將士們亦是跟着跪了下來。
“吾皇萬歲!”響徹皇宮的朝拜聲宣告着八年的外戚之亂得到了終結,政權再次回到了楚家人的手中。
待安排好了一切,楚鈺城纔想起了還被鎖在殿內的方叢,轉身走過去提起他的衣領冷聲地問道,“本王問你,搜城那日可有捉到南巫的大祭司?”
方叢雙腿不斷地顫抖着,本就髒亂不堪的衣袍,此刻竟是不斷地散發着一股尿騷味,薰得楚鈺城直皺眉頭,立即將他扔到了不遠處的臺階上。
“南巫…南巫…大祭司…奴才不認識啊!”方叢散亂着頭髮瘋狂地搖着頭。
“你們那日可有抓到什麼人?”楚鈺城踹了他一腳,他才稍微理智了一些。
“七王爺,那日你和顧將軍的援軍來了之後,手段極其殘忍,整個一隊人馬就奴才一個人逃了回來,還是那領頭之人有意爲之,還哪裡有力氣去抓人啊!”方叢老淚縱橫地說道。
經方叢如是一說,楚鈺城便想起了那日之事,料到這老太監確實沒有時間與氣力抓人,那墨兒究竟是去了哪裡,爲何會沒有回到大營去找他。
“五哥,你想如何處置他?”
“趨炎附勢的牆頭草,拉出去砍了吧。”隨着方叢嚎叫的聲音越來越小,這次完美的奪宮之戰落下了帷幕。
半個時辰後宮門口
楚鈺桓皺着眉頭看着馬上之人,沉聲問道,“七弟,你真的要走嗎?”
“五哥,你治國爲政的能力我再清楚不過了,唯有在應對外敵的武力方面薄弱些,所以我讓雲天留下來幫你,他領兵打仗也是個好手,相信你們很讓東楚恢復生氣地。”
“無論走到哪,時常給五哥來個信。”楚鈺桓知道他的去意已決,便沒有再相勸下去。
“五哥放心,待我找到墨兒,我會帶着她經常回來看你們的。對了,想必明日五哥登基定會將朝中之人進行大換血,請五哥放過薛岑一馬,具體原因且問雲天即可明瞭。”
望着楚鈺城策馬而去的背影,楚鈺桓的眉頭仍是緊緊地皺着,心中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次奪宮彷彿過於容易了。
回到了宮內,楚鈺桓並未看到楚尋久,遂詢問了下身邊的屬下,才驚訝地知道,那小子竟是抱着楚擎天的屍體策馬出宮去了。
“若是他回來,讓他來東宮找我。”
“是!”
而另一邊楚尋久一路策馬帶着楚擎天出了宮門,奔向了他所知道的一處安葬之地,怎料途中他懷中的楚擎天突然咳嗽了一聲,驚得他差點兒跌下馬去。
當下找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停了下來,不斷地拍打着楚擎天的臉,“天兒,你醒醒,你是不是還活着?”
“小哥哥…我…活着。”虛弱的聲音響起。
“你再堅持一下,我這就帶你去找郎中!”楚尋久面帶激動地說道,然後調轉馬頭狂奔起來,他沒有殺人!他沒有將天兒給殺了!
找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館,顧不得正在排隊看診的人,楚尋久抱着楚擎天連推帶擠地衝到了郎中的面前,其他的病患雖是有所抱怨,但是看他們倆人渾身是血,便沒再多說什麼。
“郎中,你快給他看看!”
“快將這位小公子抱到內堂去,他流血太多需要止血,後面的各位抱歉了。”話落衝着還在排隊的病人們鞠了個躬,然後帶着楚尋久二人向着內堂走去。
郎中取來了藥箱伸手欲去脫楚擎天的衣袍,但是當看清他衣袍上的圖案時,一聲驚雷便在腦中炸響!剛剛這小公子窩在那位少年懷中,他並未細看,只以爲這小公子穿得是金色的衣袍,但是現下看來這可不是金色的衣袍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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