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願意應戰。”
這簡單六字落下，陶陶的恐慌到了極點。
九十九瓶毒藥，一瓶白水，誰能有這樣的運氣挑選到唯一的一瓶？
更何況是用生命作賭，她怎麼也不可能讓他冒這個險！
她走到師父面前，啞聲道，“師父，徒兒不贊同這個比試，請您收回成命。”
魔醫聞言摸了摸她的頭，笑着道，“這爲師可幫不了你呀傻徒兒，除非他自己放棄。”
一聽這話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攔住了他的步伐，抱住他的手，咬着牙搖頭，“東庭，咱們不比了，別爲了我去冒險！你快跟師父說，你剛纔沒想清楚，要放棄！”
然而這人也是同師父一樣摸了摸她的頭，含笑間伸手出其不意點在了她的穴道上。
她被定在了原地，張了張嘴，卻連話都說不出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爲什麼？
他讀懂了她眼裡的話，勾脣一笑，“你太吵了，會影響我的判斷，安靜一點，乖一點，一會就好。”
陶陶咬着牙，心裡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偏偏這個混蛋點了她的啞穴，怎麼辦？
她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他走向地獄啊！
這時候侍童已經將瓷瓶都搬到了兩人面前，東庭望玉的目光掃過那些瓶子，最後又落在了陶陶身上。
他走到她面前，兩人離得很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身上的氣息。
他笑容不羈，張揚如初次見面。
“雖然說你要相信我，可是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對你說。”
陶陶愣神看向他。
“在遇到你以前，我的目光一直都追尋着傾顏那丫頭，一開始是因爲對她很好奇，才十歲的人，怎麼懂得那麼多的人情世故，還那麼狡猾，像只小狐狸，後來是帶着目的接近她，沒想到她那麼聰明居然識破了。”
“與她分別五年後重遇，我才發現這個小丫頭在我心裡暫居了不小的位置，重歸於好後，因爲無聊，我又跟着她在江南經商，漸漸被她身上的不折不撓和聰明可愛吸引，然而等我發現自己對她上了心時，已經太晚了，因爲她的身邊已經有愛人。”
“後來我想，那我就陪在她身邊，保護她，給她所需要的，最後我也做到的，也差點賠上一條命，但是我不後悔。”
他對上她的眼睛，輕輕一笑，“不後悔的不是爲她做了那麼多，而是因爲遇上了你。”
陶陶，我很感謝上天讓我遇到了你，你救了我的命，卻熱鬧了我的一生。
“可是我很抱歉，因爲我的無知無覺而忽視了你，直到那雨天，你決絕離開，我才慢慢發覺自己失去了什麼。我看到庭院裡的花草，想到的是你，看到葡萄架下的鞦韆，想到的是你，看到熱鬧的街道，想到的還是你。只要一閉眼，你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我的夢裡，原來在這幾年裡，你已經取代了傾顏在我心裡的位置。”
“我已經跟過去的自己道別，也跟傾顏道了別，當那天面對傾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對她的感情，剩下的，更多的是欣賞和對親人的親情了。”
“所以這次我來魔谷，是想跟你說清楚，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忽視你，不會再離開你，也不會再傷害你。”
“你跟我說，你真實的樣子不是在我面前表現的那樣，我也想告訴你，你看到的我，也只是我真實的一面，在沒有遇見你們之前，我雖然活得瀟灑自在，可是我卻時常感覺到孤獨，我也冷漠，我也渴望親人的溫暖。”
“所以不用擔心，無論你是什麼樣子的，都是我最在意的小魔女。”
“可惜醒悟太遲，不過如今還有面對面說話的機會，我已經很滿足了。”
他歪着頭，對她眨眼笑了笑。
那樣的恣意張揚，笑得春風都忍不住頓住了腳步。
陶陶在他說的那一番話裡震驚得久久不能回過神，好不容易消化了那些話，還來不及欣喜，就看到他手裡多了一條白色錦布，她吶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東庭望玉擡手摸了摸她的臉，眸光憐惜，“陶陶，我很後悔沒有珍惜我們倆人在一起的時光，如今一時一刻，都忍不住要將它抓住。”
說完，他自嘲笑了笑，隨後俯身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輕如羽毛。
“陶陶，我心悅於你。”
這話，她以前一直期盼着，大雨傾盆那夜，她已經放棄了。
本已絕望，沒想到卻是在這樣的情景下聽到。
還未來得及高興，就又要面臨失去。
上天，你怎麼這麼殘忍？
給一點希望，就立刻傾盆澆滅，讓人絕望！
話落，東庭望玉沒有給她思索的時間，擡手將錦布矇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腦後繫了個結。
以至於她什麼都還沒看清楚，眼前就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
東庭，不要去！
我已經知道你心裡的人是我，我已經很滿足了，就算是餘生裡沒有你孤獨一人過，有着那些美好的回憶，我也什麼都不怕了！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
這時候，眼睛被蒙着，全部注意力只能放在耳朵上。
她聽到他走了幾步停下，按照剛纔的距離，他已經走到了瓷瓶面前了。
然後她聽到他問。
“魔醫前輩，晚輩聽說你們谷裡有一種藥可以讓人忘情。”
“不錯，它叫斷情水。”
“晚輩有個不情之請，若是晚輩不幸沒有活下來，請您給陶陶服下。”
“準了。”
“多謝。”
眼淚一滴一滴洶涌滾出眼眶。
陶陶淚眼朦朧，將脣瓣咬得鮮血淋漓。
不要，我不要忘記你，生相隨，死相陪。
東庭望玉彎身從裡頭選了一瓶，白色的瓶子在指尖泛着森然的亮光，他回頭看了眼身邊的人，很想再碰碰她的臉，再抱抱她。
他微微嘆氣一笑，然後打開了瓶塞，仰天喝下。
若這是毒，我不願你看到這最殘忍的一幕，你是我不小心放走的熱鬧溫暖，若是有來世，我一定要早早遇見你，然後將你綁在身邊，寸步不離。
若這不是毒，那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