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三郎睡着後,岑二孃守着他回想起卜算子大師當初說過的話,她家幼弟先天不足,這不足不止體現在他身體底子差,還體現在他的魂魄不完整。
如今他覺醒了慧根,想必那抹遺失的魂魄,已經被他找回。往後他必能穎慧康健,唸書進步不說能一日千里,起碼不會像從前那般只會死記硬背,生搬硬套,全無靈性和悟性。
大兄說過,前世三郎覺醒慧根後,學什麼都都極快,還不缺膽量謀略,最後做到了新朝的丞相,統御百官,連老奸巨猾的馮淵都對他忌憚三分。
這麼一想,三郎覺醒慧根是好事。只是這事兒太過離奇,絕不能被外人知曉!父母和大兄還在家中苦等她和三郎回去,得讓玉墨送封信回去纔是。
三郎的病情,立柏和楊鵬的到來,都不能瞞着家人。
岑二孃出房,讓玉墨去向敬知縣借了筆墨歸來,她手書一封,讓玉墨找了敬知縣手下的幾名壯丁,煩請他們把信送到安坪鎮岑家。
她再次醒來後,一直沒有看見趙樾、安三少和立柏、楊鵬,岑二孃有些迷惑,不知他們都跑到哪兒去了。她找在小花園裡負責灑掃的粗使婆子問話,那婆子眉飛色舞地給她講了立柏和安三少的“曠世對戰”,聽得岑二孃哭笑不得。
不知那兩人怎麼就動起手來!還對彼此下那等狠手,明明是陌生人,卻搞得像生死仇敵。
此刻安三少和立柏都負傷下不了牀,全靠趙樾和楊鵬,照顧他們的起居飲食。敬知縣是勤儉的清官。出自小富之家,妻子林氏雖出身湛州林家,卻是林家不得寵的庶女,陪嫁不多,與敬知縣一般節儉,不愛鋪張浪費。所以,後院的下人數目有限。那些人平時剛好夠照顧敬知縣一家。如今多了岑二孃他們一行人。人手就不夠用了。所以,趙樾和楊鵬只得親自照顧安三少和立柏。
楊鵬還好,要稍微輕鬆些。立柏帶來的四個親兵,有兩個傷得較輕,其中一個去照顧另外兩名重傷的兄弟,另一個則幫助楊鵬照顧立柏。
趙樾就慘了。他本來自己就有皮外傷在身,連着奔波多時。早已疲憊不堪。眼下卻不能休息,還要守在安三少牀前照顧他。已經修練到坐着和說話時都能睡着的境界,黑眼圈就一直沒有消散過。
敬知縣偶爾還會找趙樾去他的書房,和他一起分析案情。趙樾只恨自己不會分.身術。他活了二十年,從沒有過如最近兩日這般勞累的時候,問題的關鍵是:他還是新婚啊!
陪着岑二孃出來和妻子分離一個多月。他的思念早已氾濫成災,歸心似箭。誰知返程途中會遇上山匪生事。接着岑三郎重傷。如今主家的兩位少爺沒事了,好兄弟安三少自己給自己找事,作得傷重躺在牀上無人照應,便賴上了他。
天啊!到底他上輩子做過什麼缺德事,老天要這樣懲罰他?!趙樾才照顧了安三少一日,便覺得彷彿過了三秋,痛苦不堪。
不僅是因他身心疲憊,還因安三少的少爺脾氣發作,挑剔得不行。不是嫌他端給他喝的水冷了熱了,就是嫌他扶他的動作太粗暴,扯疼了他的傷口,還嫌他不給他準備用來化解藥的苦味兒的清甜梅子……
安三少一直抱怨這個,埋怨那個的,在他清醒時,還不停地喊疼呻.吟,吵得趙樾恨不得一刀結果了他。
然而趙樾和安三少相處大半年,早已有了感情,看他傷得可憐兮兮的,又狠不下心丟開他不管。只得一邊痛苦,一邊很有兄弟情誼地照顧安三少。
有時他被安三少吵煩了,也會咆哮怒罵他。但罵過之後,還是會認命地繼續照顧他。
岑二孃去安三少的房間探望他時,才行至門口,便聽到屋裡傳來趙樾和安三少大聲吵鬧的聲音。她推門進去,看到背對着她的趙樾,將擦洗身體的帕子蓋在了安三少的臉上。還聽趙樾吼他:“老子動作已經很輕了,你鬼吼鬼叫什麼?叫人聽了,還以爲我把你怎麼了。呵呵,現在知道疼了。當初和人幹架時,怎麼不知道疼!”
安三少被帕子遮擋了視線,也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他呸了一聲,把帕子吹偏,露出嘴鼻來,火冒三丈地對趙樾道:“你都快把我的皮擦一層下來了,動作粗暴得令人髮指!樾兄,感情傷不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痛啊!”
“閉嘴!”趙樾跳腳:“老子犧牲了睡眠時間和嬌妻相處的寶貴時光來照顧你,你他孃的就不知道心懷感恩,對我客氣一點?你說吧,你躺在牀上的這一天,有沒有對我說過一個謝子,除了不停地抱怨和呻喚,你就不會說別的話?”
“……”安三少良心覺醒,有些羞慚地側頭對着牆壁,不好意思面對趙樾。
岑二孃嘆口氣,移步過去,對面色極其難看的趙樾道:“阿樾大兄,你先下去休息,好好睡一覺,師兄這裡,有我照顧。這次真是辛苦你了。”
趙樾對着岑二孃不好發作,他強撐笑臉對岑二孃道:“二郎你醒啦!可去看過三郎了?”他指着心虛不敢看他的安三少:“這小子太能作,都怪他,我根本抽不出時間去瞧三郎。他可還好?”
“弟弟已醒來,將將用了一碗粥,又睡着了。”岑二孃說起岑三郎,兩頰露出了淺淺的酒窩,“我讓常硯看着他呢。多謝關心。”
躺在牀上、側耳傾聽的安三少聞言,也鬆了口氣。
趙樾實在是累極,也沒和岑二孃客氣:“那這難搞的小子,就拜託你了。我去歇歇。”
語罷,趙樾大步走出房間,他怕自己再多留一刻,就會忍不住將安三少滅口。
岑二孃笑看趙樾落荒而逃,俯身撿起沾在安三少臉上的溼帕,對着雙手骨折,左腿錯位,遍身猙獰傷口的安三少道:“師兄,你怎傷得如此之重?你和立柏打架,究竟是爲了什麼?”
“那小子欠揍!”提起立柏,安三少怒從中來,他小心翼翼地將頭轉過來,對着岑二孃:“師弟,你還說那小子多好多好!他根本就是個披着僞善皮的禽.獸!他居然覬覦着你!你纔多大年紀!我去你房間探望你時,看到他深情款款地握着你的手,目不轉睛地看着你的臉。那種噁心專注的眼神,是個人都知道他對你心懷不軌。呸!那個該死的臭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