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媳婦從正房出來,在門外露天的院子裡,看到安三少鬼鬼祟祟,忽進忽退的在晃盪。她眉目一凜,問:“這裡是內宅,是女眷待的地方!安大人怎麼摸進來的?來人!送安大人出去!”
“你不必喊了,他們都教我打出去了。”安三少光棍地道:“我是岑家女婿,也是半個岑家人,怎麼不能來這兒?”他摸了摸下頜,問夏家媳婦:“岳母可在裡面?勞煩你去通傳一聲,就說我想見她。”
“太太不會見您的。”夏家媳婦目光鄙夷地斜乜安三少,“還請您儘快離去,否則別怪婢子無禮了!”
“你眼下就在對本大人無禮!”安三少耐心告罄,眼一閉,狠心埋頭往前衝,邊快步走,邊放聲喊:“岳母!岳母!小婿有要事求見!懇請您出來一晤!”
“安大人!請息聲!”夏家媳婦厲聲道:“太太不久前才被您氣暈,剛剛醒來,精神仍有不濟!聽不得吵鬧聲。您再這樣無禮喧譁,就別怪婢子以下冒上,對您不敬了!”
夏家媳婦擺出攻擊的姿勢。
安三少知道她有兩下子,她還是他幫着岑大郎挑的呢。
可他更想進去拜見林氏,想看看她有沒有被他氣出個好歹。他有些惶然:岳父已經不想理他,妻子一心想與他和離,不用猜也知,兩個舅兄肯定會支持她。如今岑家能爲他主持公道,站出來力挽狂瀾的,只剩林氏一個。偏偏在他還未拜見岳母,把事情解釋清楚時,岳母就叫他氣倒!
老天爺待他也忒無情!
安三少在心底默默罵了兩句“賊老天”,一把拂開擋着他的夏家媳婦,將她丟入花叢裡,如離弦的箭一般,高喊着“岳母,小婿前來求見”。腳底生風地跑了。
他的聲音那麼大,岑二孃和林氏隔着幾間屋子,也早就聽到了。只是她二人此時都不想見他,全當沒聽到。紛紛強撐起微笑,聊起書院的事兒來,正房外間的氣氛,倒還算溫馨和寧。
誰知安三少那個莽撞無禮的傢伙,就這麼闖了進來。
林氏看到安三少氣喘吁吁地推開門進來。什麼都不說,第一時間轉身站在門口,拿門插將門堵上,不讓外面服侍的人進來,心裡一股氣再也憋不住,撿起桌上一個茶盞,就朝他摔去:“你還來做甚?這裡也是你能來的地方?給我滾!”
“岳母!息怒,息怒!”安三少沒有避開那個茶盞,他怕自己避了,引得林氏更怒。
幸好這是個空茶盞。林氏手勁小,砸到他身上,並不很疼。
安三少深深看了幾眼避開他目光不看他的岑二孃,“撲”的一聲,遠遠地跪了下來,與林氏道:“岳母!小婿冒昧前來,實在是迫於無奈,有事相求。至於之前的誤會,請您給我時間,讓我慢慢和您解釋。”
“有事相求?誤會?”林氏冷笑兩聲。無比冷酷道:“可惜我都不想聽,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一見你就頭疼!二孃,快扶扶我。”
“母親!您還好吧?”岑二孃焦急地攬着林氏搖搖欲墜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扶您進去休息。”
“我來幫忙!”安三少猛地站起,衝過來就要搭一把手,幫着岑二孃攙扶林氏。結果被那對齊心協力的母女推開:“不需要!你走罷。”
安三少欲哭無淚:他這是將這對母親得罪徹底了。真是……頭疼死了!
可這會兒是關鍵時刻,他怎能輕言退縮。安三少當然沒走,他厚着臉皮跟着岑二孃和林氏進了裡間。
期間,岑二孃有兩次力有不殆。沒扶好林氏,差點兒讓她摔了。幸好安三少及時出手相助,纔將林氏順利弄回了裡間,將她放到軟榻上休息。
縱然安三少有出手幫過忙,林氏和岑二孃根本不領情,全都臉臭臭的不看他,只一個勁叫他馬上出去。
安三少心想:我都豁出臉面不要,硬闖進來了,沒有達到目的之前,絕不可能離開!他轉身去外間,又推了兩張矮榻,並那根門插,一起將門抵住。
外面夏家媳婦和其餘的僕從都在又敲又喊的砸門,不是讓他開門,就是叫他出去。
安三少怒了,高喝道:“都給我滾!誰再來打擾我和夫人岳母說話,我就將他一家老小丟入黑牢。我又不會吃了她們,嚎什麼嚎?都給我滾!”
隨着他又一聲厲喝,門外的人都安靜了。只是沒人離去。全都固執地守在門口。
安三少滿意地哼了哼,臉色微霽,轉身進入裡間,什麼都不說,直接跪在林氏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老實認了一番錯;然後再把他和岑二孃之間的“誤會”和爭執一一道明,當然,是站在他的角度;最後點名主旨:死也不和離!
還言辭懇切地說,希望岳母能幫助他勸服還在生氣的妻子,讓岑二孃與他回去。
林氏全程木着臉聽完安三少的自白,她沒有接安三少的話,而是問岑二孃:“他說的,可都是真的?”
“是。”岑二孃點頭又搖頭:“又不是。”
“你說清楚,母親頭暈,聽不大明白。”林氏扶額。
安三少也在一旁暈乎乎地問:“是什麼意思?我也不明白。”
“蠢貨懂什麼!”岑二孃低低罵了安三少一句,聲音輕得誰也沒聽清,她道:“我不喜歡他做那事毫無節制,也不喜歡他總是隨口敷衍我,更不喜歡,他裝死騙我。”
安三少臉紅欲滴,方纔他在岑二爺面前提起這個,還沒羞沒躁,這會兒對着林氏,倒是覺得十分的難爲情。他張張口,欲爲自己辯解,被岑二孃一個眼神打住。
“你什麼都不必說!”岑二孃淡淡道:“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明白我在介懷什麼。你總是出爾反爾,數次答應我會剋制,卻總是違背諾言,不顧我的感受。你每次做完那事兒,自己倒是舒服了,有想過我有多難受嗎?還有,你裝死騙我的那刻,知不知道我差點兒被你嚇死!”
岑二孃頓了頓,平復呼吸,對着傻傻無語的安三少道:“你總覺得這些都是小事兒,可在我眼裡,它們都是大事!”她低頭笑了笑,又道:“之前在院子裡,你說我專橫,不顧你的感受。我也有反思過,有些時候,我確實有所疏忽,行事過分。所以,我想了想……”
安三少直覺岑二孃接下來的話不是好話,他不敢聽下去,突兀地打斷她:“夫人!對不住!是我想得太淺薄了。你原諒我這次好不好?我保證,以後我會改過!咱們和好吧!”
林氏已經躺在榻上,轉身閉目養神了。她聽完岑二孃和安三少的話,知道這是小兩口鬧彆扭,也覺得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立場,說的話都有理,她不好干涉。便什麼也不說,隨他們鬧去。
哪對年輕夫妻不吵吵鬧鬧啊?所謂牀頭打架牀尾合,清官難斷家務事。她有些困了,還是睡吧。
林氏無聲打了個呵欠,真的睡過去了。昨夜她太擔心岑二孃,都沒能睡好。這會兒正好補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