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你已年滿十二,也去書院隨先生念過一陣子書,想來應是明白基本的事理了。”岑二孃寒着臉對憤憤不語的楊鵬道:“爲避免你尋錯仇家,恨錯了人,本姑娘明擺着告訴你。你父母……”
岑二孃三言兩語把楊二夫婦的所作所爲說完,又將自己捉了他們與高氏交換的過程,簡要地概述了一下。最後告訴楊鵬,他父母,死在了高氏手上。
楊鵬全程紅着一雙眼,聽完岑二孃的話,期間幾度崩潰,說岑二孃騙人,還堅持認爲,他父母皆爲二房所害。
岑二孃對幾近害死自己母親的背主奴才的孩兒,實在沒什麼耐心,她簡單粗暴地把楊二嫂子留給她的證據給鵬兒看:“這是物證,還有你母親做主將你賣給我的、她親手簽字按壓了的賣身契。”
“人證嘛,多的是,立柏和疏影都知曉你父母的所爲。還有我祖母、大伯母,以及她們身邊的親信,都對此知之甚深。你不信,等以後你長大了,自己去查就是。本姑娘還不屑騙你這個什麼都不懂小子。”
“若非你父母傾盡全力,求我保你安全無虞,此刻,你已被高氏送下黃泉,與你父母團聚了。”
岑二孃的話,字字句句敲打在楊鵬腦海,他全神貫注地翻看岑二孃丟給他的“物證”,一個字都不錯過。
感情上,他絕不相信,向來仁厚老實的父母,會做出險些害死主子的事兒。
可岑二孃展示給他的證據,以及聯想到前陣子自己家裡驀的多了一筆銀錢,使父親還清賭債,還剩下不少銀兩。母親還塞錢走關係,把他送進了出了五個狀元八個探花、讀書人個個嚮往的麓山書院。
還有,岑二孃讓他看的這些觸目驚心的證據。
這一切的一切,由不得他不信。
楊鵬越想越痛苦,父母背主害命不成,最終害死了自己,這也算是他們咎由自取。但害死他們的主謀,卻是高高在上的高氏和馮氏,他恨毒了這兩個毒婦!尤其是高氏!
如不是她們唆使、陷害在先,他老實的父母,如何會誤入歧途,以致喪命。他也恨自己,恨自己年紀太小,文不成武不就,手中無錢又無人,明知仇人是誰,卻無法報仇雪恨。
如今父母走了,留下他孤兒一個,以後不僅不能再進麓山書院讀書,走上科舉之途,光宗耀祖,還要一輩子給間接殺死他父母的岑二孃爲奴爲婢。
原本,他已半隻腳踏上了不一樣的人生,可終究希望盡數破滅,還讓父母對他的期望落空。
這巨大的落差,讓這個年僅十二的少年痛不欲生,種種痛苦、仇恨、復仇無望的絕望……壓垮了他,楊鵬狀若瘋狂地大吼一聲,噴出一口心血,暈死了過去。
疏影、立柏和岑二孃傻眼了。
尤其是岑二孃,她徹底楞住:她只是想告訴這個仇恨他們二房的少年真相,免得他有誤會,往後報復他們,沒得她自己做了好事還被人反咬。
沒想到楊鵬承受能力這麼差,得知真相後,居然吐血昏迷了!
岑二孃也不想想,楊鵬年幼,家庭和睦,加之年少不經事,難免性子單純脆弱了些。不是所有如她一般年紀的人,都似她那樣堅韌剛強。
岑二孃搖搖頭,讓立柏把楊鵬抱到外院廂房,又命疏影去請秦大夫,自己把證據和賣身契收好,又回屋研磨鋪紙,去了內院的書房,仿造那幾封信的字跡,重新謄寫了一份。
她想三日後自己一家便要離去,待他們走了,說不定高氏和馮氏會去找疏影和立柏麻煩,便想將她仿造的那份幾封信,留給更穩重些的立柏,也算給他們留個保障。
岑二孃原封不動地照抄完那幾張肉麻的情信,信中除了馮氏和岑玉廉對彼此的愛慕思念,就是馮氏讓岑玉廉令她懷上孽胎,好藉此哄騙高氏和岑三老爺,繼而謀奪西府家產的計劃。
有了這幾張紙,相信高氏和馮氏都不敢動立柏兄妹。
岑二孃怕高氏和馮氏狗咬狗不成,反而爲了一致的利益對外。她雖離了西府,可汀蘭院和松竹雅居里,還有她的眼線。昨兒入夜時分,就有人給她送信,說是岑三老爺在外面養的外室似乎懷上了男胎。
還說岑三老爺特別寵愛那外室,揚言只有那外室產下男嬰,便將他們母子接回西府享福,還要給那外室升爲姨娘。
有這外室和她的孩兒存在,馮氏和高氏一時半會兒還掰不了。
這對婆媳一生算計的,也無外乎西府的家財和地位。
現在西府都還沒有高氏和馮氏反目的動靜,岑二孃猜,高氏之所以隱而不發,多半是準備等馮氏產下“嫡孫”,讓她有了對付那外室母子的依仗,再留子去母,了結了不貞的馮氏。
至於奸、夫岑玉廉,呵呵,岑二覺着,明年春天之前,高氏就會讓他“病死”。至於其他與此事有干係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不得不說,岑二孃極了解她這個祖母。但她還是低估了高氏的狠毒。而這一點,在他們的隊伍離開弘安府後,意外叢生了,她才恍悟。
岑二孃將那仿造的幾封信並原件一起收好,又拿着燭臺,翻箱倒櫃尋了幾套金銀玉製的首飾,打算明日給疏影。
第二日一早,岑二孃就把疏影和立柏叫到暖房,她讓疏影關上門後,便把昨夜自己翻出的首飾硬塞給她。
疏影得了沉甸甸的一匣子華美精緻的首飾,想起自己就要和岑二孃一家分別,抱着匣子,哭成了淚人。
岑二孃和立柏怎麼勸她,她都止不住眼淚,後來還是沈嬤嬤途經暖房,聽到動靜,將疏影帶走出去外面哄了。岑二孃和立柏的耳朵,纔沒被她哭破。
儘管疏影走了,可他們耳邊依舊縈繞着她嚶嚶的哭聲。
好一會兒後,岑二孃飲下一杯花茶後,耳朵才徹底清淨下來。她將自己仿寫的那幾封信和岑玉廉的玉扳指、馮氏的玉佛,一併交給立柏。
在立柏驚詫的目光下,岑二孃又向他說明了要害,立柏才仔細將東西收好,放入袖袋裡。
眼見立柏把能保住他們兄妹的證據都收好了,岑二孃才展顏。她默了默,又問:“楊鵬如何了?身子可還好?”
“秦大夫說他憂思過重,心結難解,血脈不暢。咳出那口血,血脈反而暢通了。”立柏皺眉:“就是那小子咳出心頭血後,身子骨陡然虛了,半月之內,都要臥牀靜養,否則會有損根基。可姑娘你們再過兩日,就要遠行。那小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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