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少從岑二孃那兒得了準信後,便將剿匪的事兒都交給季先生和他的兩個副官,帶人處理。自己則和安三爺找了淮州府最好的官媒,做足準備後,攜重禮去岑家向岑二孃提親。
安大老爺、安三老爺和安四老爺等人,前次在岑家鬧了個沒臉,這次都偃旗息鼓,安分地待在家裡等消息,隨安三少和安三爺去。
當然,因着周大少對安三少和安家設下的這個剿匪圈套,套牢了安家,功利主義的安大老爺等人,都無比希望安三爺他們這次去岑家提親能成功。
安三少和安三爺臨行前,被安大老爺幾個反覆叮囑,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先把親定下,將岑家這個盟友綁定,隨後,再慢慢準備婚禮也可。
定親後,他們也好腆着老臉,藉由姻親關係,去求岑二孃和岑二爺聯繫京中的岑閣老,爲安三少和安家斡旋此事,務必要讓安家渡過難關。
安大老爺爲了加大籌碼,使定親之事能順利進行,還做主讓安三爺將安家長房明面上所有的家業,全部加到聘禮中。
林氏前兩日已應承安三少,所以,這次安三爺和安三少惴惴不安地登門求親,也並沒有受到爲難。當然,撇開一直襬着臭臉,態度消極,在林氏和安三爺帶來的官媒談議親事時,幾次反悔,最終摔門而去的岑二爺不說。
安三少和安三爺無比感激性情溫和、一諾千金的林氏,若非她堅持促成安三少和岑二孃的親事,就岑二爺那態度,這次提親鐵定要黃。
岑二爺被林氏氣走,讓安三少更加堅定往後爲林氏鞍前馬後,哪怕裝貓裝狗也要逗林氏開心,讓岳母站在他這邊,支持他。否則,他的日子,恐不好過。
安三爺從媒人那兒拿到岑二孃的庚帖後。便將它揣在懷裡,當日夜間將它拿回安家,鎖到了書房的暗格裡,將它與大房自己手中最值錢的幾項產業的房契和地契鎖在一起。還把鑰匙用金線串了,戴在脖子上,便是連沐浴,也不曾將鑰匙取下。
因着林氏和安家都着急,想讓安三少儘快和岑二孃成親。主要是他們兩人的年紀都不小,安三少又是安家長房三代獨苗,很需要娶妻生子,爲安家開枝散葉。
安家請人翻書算了日子,說是十月初十是好日子,宜嫁娶。
林氏算了算時間,如今已是八月初,還有近兩月的時間,足夠岑家爲岑二孃歸攏嫁妝,便點頭應了。
安三少和安三爺見林氏點頭痛快。差點兒沒抱在一起驚喜地叫出聲。來岑家前,他們還以爲,林氏會不同意,想將婚期延遲到來年開春呢。
本來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順利得讓安三少都覺着不可思議,只是到最後,安家向岑家交付聘禮單子時,有了分歧。
林氏和躲到書房生了不到一刻鐘的悶氣,又回來繼續參與商談的岑二爺,都堅決不收安家長房明面上的那張產業單子。他們只接受了安三少精心挑選的古籍、古墨、字畫什麼的。
安三少和安三爺都想多給些值錢的產業給岑家,以表誠意。奈何岑二爺和林氏拒不接受,還說他們若執意如此,就不結這門親了。
岑二爺直接指着安三少的鼻子罵他。說他拿那些價值幾十萬金的產業來提親,是在羞辱他,辱沒岑家的門庭。還罵安三爺生了一副銅臭心腸,眼裡只看得見金銀,就以己度人,以爲他們岑家也是重利愛財的人家。擺明是看低了他,也看低了岑家。
岑二爺引經據典,將安三少和安三爺罵得暈暈乎乎,羞慚不已,不敢再提什麼產業清單。
林氏看着安三爺和安三少兩個大老爺們,被清瘦如竹的岑二爺罵得恨不得鑽地洞,覺着對方有些可憐,站出來安撫了岑二爺,解脫了安家父子。
最終,安三爺只得將那些產業清單揣回兜裡,帶回安家繼續鎖起來。
安三少與岑二孃定親之事,第一時間傳到了正從東海往回趕路的岑大郎和遠在京城翰林院的岑三郎耳裡。這兩兄弟知道兩月後岑二孃就要出嫁,心情真是五味陳雜,不捨的情緒最爲突出,與之相對的,是對安三少的遷怒。
岑大郎想着再過七八****就能趕到淮州,到時定要“好好”和安家人談談,敲打是必須的,不然那些鼠目寸光的人還不知他妹妹如何尊貴,容不得半點兒慢待和欺侮。
否則,他真不介意收拾整個安家,爲他妹妹出氣,之後再逼安三少與岑二孃和離,重新給他妹子找個更好的夫婿,也不是不行。
岑三郎因職責所在,公務繁忙,不能請假離開京城,到淮州參加岑二孃的婚禮,便給他不大看得上的姐夫安三少寫了封長信,走岑大郎飛鴿傳書的路子,很快傳到安三少手上。
那封長信有十幾頁,主要內容大約是警告安三少和安家好生對待岑二孃,絕不能讓她有一絲不快。若安家和他敢欺負岑二孃,他馬上把梅花盟和梅花衛的存在,捅到御前或東宮,借聖上或太子的刀,剷除整個安家。讓安三少和安家人知道,輕慢欺凌他姐姐,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岑三郎這封信,看得安三少面色幾變,讓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岑家最兇殘的,不是岑大郎,而是這個文質彬彬的岑三郎。看他信裡寫的那些內容,簡直是觸目驚心!叫人心驚膽寒!若非他安三少心臟夠強健,都得叫他嚇出病來。
爲了叫小舅子看到自己的誠意,安三少給岑三郎也回了一封等長的信,細表自己對岑二孃的癡戀和忠心,還立下了許多保證。
譬如:保證他一輩子以岑二孃爲重,凡事聽她指揮;還說等岑二孃嫁進安家,就讓她當家,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保證安家其餘諸人也都唯岑二孃馬首是瞻,絕不敢也不會讓他們惹岑二孃不快,說是誰惹岑二孃,他就削誰……
安三少寫完這封表忠心的信沒多久,安岑兩家定親之事,就傳到了周大少耳裡。
心高氣傲的周大少聽說這消息後。把安三少請去總督府,說是設宴慶祝安三少玉成好事。
其實擺的是鴻門宴。周大少在宴席上,與攀附他的屬官文臣等,極盡尖酸刻薄地諷刺安三少斯文掃地。娶什麼男妻,就是個腦袋拎不清的蠢貨,丟盡了祖宗臉面。
周大少還好心地要送安三少幾個美婢,助他傳宗接代,免得安家絕嗣。
安三少不久後就要迎娶嬌.妻。達成夙願,心情實在好得不像話,直接無視了周大少等人的嘲諷,笑吟吟地坐到了最後。直到看完歌舞,周大少說要送他美人,他才變色。憤怒的安三少拔劍劃花了兩個想撲到他身上玷.污他清白的歌姬,掀翻席面,大鬧一場後,與周大少他們不歡而散。
安三少剛在總督府鬧了一場,徹底與周大少他們撕破臉。氣哼哼地回到自己的私宅小安府,正打算寫封信讓人送去安坪鎮給岑二孃,叫她知道自己的委屈和忠貞,安慰安慰自己,結果在書房看到了信手踱步於書架前,隨意拿書翻看,把他的書房重地當成自家後院的岑大郎。
安三少將目光飛快地睃過整個屋子,看到本來應該守在書房裡的六個暗衛都叫人迷暈,丟在地上疊成了羅漢。
他抽抽眼角:他家師妹也真是的,把那讓人防不勝防的強效迷.藥。送給岑大郎這個禍.害做甚?他沒迷.藥都厲害得不行,有了這個,簡直要翻天!
看吧,輕輕鬆鬆解決了他的暗衛不說。他藏到話本子裡的寫給師妹的情信,和夾在史書裡給師妹畫的畫像,都教他翻出來,擺滿了整個書桌!就連藏在暗格裡的重要公文和書信往來,也都教他找了出來,丟在地上。還踩了好幾個黑乎乎的腳印!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三少氣呼呼地衝到踩着他的公文密信看遊記的岑大郎面前,瞪了瞪眼珠子,很沒骨氣地賠笑道:“師弟,你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叫下人準備酒席,爲你接風洗塵。對了,師弟,你餓不餓?我讓安竹去叫廚娘給你做些吃的!”
“回來!”岑大郎把目光從遊記上收回,投放到安三少身上。他用清寒的目光,鎖定安三少諂媚的笑臉,冷冷道:“你的效率很高嘛!到底是怎麼在父親母親面前裝相鬼扯的?讓二老同意你兩月後迎娶二孃。”
“你膽兒挺肥麼!”岑大郎圍着腿腳發軟的安三少轉了個圈兒,聲音愈發寒涼,“敢趁我不在,跑去岑家騙婚……”
“師弟你此話何解!”安三少不忿了,“什麼是騙婚?我誠心誠意去岑家提親,先生和師母見我誠意拳拳,被我感動,這才應下我和師妹的親事。話可不能亂說,叫人聽了,還以爲我是心術不正的騙子呢!”
“喲!定了成親的日子,底氣也足了不少。”岑大郎眼中嗖嗖地釋放冷箭,若目光有形有質,安三少此刻都教岑大郎戳滿一身的窟窿了:“你們還未成親,只要我堅持,定親後還可退親,即便是成親了,還能和離。安三,你在我面前,抖什麼威風?”
“師弟息怒!求師弟開恩,不要再折磨我了!”安三少很識時務地低頭鞠躬認錯:“方纔是我失言,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若非二孃和母親認定了你……哼!”岑大郎重重呼出一口濁氣,與安三少道:“適才你在總督府表現良好,算是合格了。往後再有不知所謂的女人,跑到你面前搔首弄姿,你也做此處理,將她們趕得遠遠的,別叫二孃看了煩心。”
“這是當然!”安三少深有同感地點頭:“那羣低賤的貨色,只會污了師妹的眼。我纔不會讓她們在師妹和我的面前晃悠,影響我們的感情。”
“且看吧。”岑大郎對安三少的話半信半疑,他進入正題,“我這次來此,是想替你們安家解決周大少這個麻煩。大堂伯和三郎已在京中着手,請聖上調周大少回京。”
“最遲半旬後,他就會接到調令,打道回京。若你能做主,讓安家投到我麾下,我便扶你做西南總督。否則,你還是辭官隱退,好好在家中做你的閒適富家公子哥,把二孃給我伺候好了。”
“不論你能否勸服安大老爺投靠我,安家的梅花盟和梅花衛,都不能存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岑大郎一字一頓地問安三少。
“你想把西南收入羽下?”安三少問岑大郎:“這裡不比東海海運便捷,商業發達,也不及京城繁華,龍氣雲集。你究竟看中這裡哪一點了?位置夠偏,地方夠窮,還是百姓夠刁?”
“二孃和師父喜愛此地。父親和母親也鍾情這裡的山水。”岑大郎淡淡道:“我最重要最珍愛的人都不想離開西南。所以這裡,我志在必得。”
“安三,我敬你是我師兄,又即將成爲我妹夫,不妨告訴你一個消息。”岑大郎把玩着腰間的匕首,閒閒道:“我從東海帶了一批人過來,他們已經把安家包圍。不止你這裡,大安府,以及安家二房、三房和四房,還有梅花盟和梅花衛主要的聚集地……”
“這麼大手筆?”安三少與有榮焉地笑道:“看來你很看重我們安家呀!也不知你是怎麼在衆目睽睽之下,把人投運進來的?周大少和我,居然都沒有收到消息。師弟,你的本事,真叫人驚歎!”
“以後,我和安家,就都跟着你混了。”安三少拍拍岑大郎的肩:“祖父那裡,我會去說,明日一早,給你消息。咱們都是自己人,往後安家所有人,都任你差遣。別的不說,銀子管夠!等你成事了,隨便給安家封一個爵位就成,我祖父很想給安家搏一個世襲爵位。咱們安家的銀子隨你用,你只消滿足他這個小小請求就是。”
“你能代表安大老爺?”
“和師妹定親後,祖父就有意退居二線,讓我挑安家的大梁。他把號令梅花盟和梅花衛的信物都交給了我。”安三少從內袋裡掏出兩個綁在一起的符牌,滿不在乎地丟給岑大郎:“接着。有了它們,梅花盟和梅花衛就是你的了。”
岑大郎不料安三少如此爽快,他詫異地打量他半晌,又細細審視了那對符牌片刻,衝安三少點點頭:“安家如此識趣,我也不會虧待你們。”
“待我登基,便封安家一個爵位。你和二孃婚期將近,不如我送一份賀禮給你。清州和淮州邊上的那些山匪,我找人替你擺平。有了這份政績,六皇子看到了你的價值,他再使把勁,西南總督的位置,非你莫屬。”
“有勞師弟費心。”安三少也不矯情,爽朗地笑了笑,衝岑大郎抱拳:“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我也不和你說謝謝了。”
“哼!”聽到“一家人”這三個字,再看看安三少那一臉嘚瑟的表情,岑大郎握了握拳,到底沒忍住,衝安三少腹部來了重重一擊,打得他彎腰抱腹呻.吟。
“這一拳,是我這大舅兄給你的見面禮。收到你和二孃婚期將近的消息時,我就想揍你一頓。若不是怕你養不好傷,在婚禮上丟二孃的臉,今日就不是一拳這麼簡單。”
“……”安三少無語凝噎。
岑大郎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