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月十二, 南蒼朝堂上一片混亂。
地處南蒼與匈奴交界處的狼淵山發生兵變,這狼淵山歷來是南蒼最爲混亂的地方,雖說是隔着山, 但兩邊流寇盜賊基本彙集於此。
朝廷派出的駐守兵將全然壓不住, 反倒折了不少兵, 所以朝廷除了歷來的防守兵將以外, 也就基本放任之。
但此次事情鬧得有些大, 流寇截了從匈奴往南蒼的貨商,若是一般的搶劫之案,當地官員派兵圍剿便是, 哪知這一批的商人全都是匈奴士兵所扮,殺了城內不少百姓, 地方官員上報朝廷, 但因地處偏僻, 這書信竟是隔了半月才收到,此時的狼淵城內估計也是一片血腥。
“皇上, 臣以爲,當派兵前往,匈奴此舉意在挑釁,我朝若不派兵鎮壓,朝威何在?!”朝堂底下的一些武將早已耐不住, 紛紛向皇帝進言主張出戰。
丞相穆司徵出列, 拱手道:“皇上, 老臣以爲不妥, 匈奴既派出士兵假扮商人, 就是算好了出戰的由頭,若我方貿然率先派兵攻城, 反倒是落了一個挑起戰事的罵名!”
“兩位愛卿說的都有道理,可是如今,狼淵城內必是腥風血雨,若不派兵鎮壓,我朝威嚴何在?”軒轅瑾憂慮的分析着戰況,擡眼看見站在下方的白臨楓,便冷聲問道:“白將軍,有何策略?”
白臨楓上前拜道:“回皇上,臣以爲此番若直搗城內往匈奴攻去,自是不妥,臣建議派兵駐守城內,先按兵不動,依照南蒼律例,將鬧事者抓起,依法處置。若是匈奴方先挑釁,到那時我方再派兵圍攻,倒也不遲。”
“白將軍所言正合朕意,那就按你說的去辦,不知哪位將軍願意出征?”
“臣以爲,白將軍是不二人選。”尚書王允出列說道。
說着,王允便朝着白臨楓看去,此時所有的計劃都在一步步的走着。
皇帝將堂下所有人的目色看的一清二楚,突然望向白臨楓腰間掛的什物時,黑眸頓時絞住,渾身透着戾氣。
他緩緩擡起頭,肅殺地對上白臨楓的眸子,白臨楓一怔,連忙低下頭,正好看見自己腰間掛着的荷包,那上面的‘落’字還依稀看見。
只聽得皇帝面色陰冷的說道:“王愛卿說的不錯,那就白將軍前去,若是起戰事,朕命你,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皇帝的聲音穿透空氣,帶着不容質疑的冷厲,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羣臣楞怔的望向皇帝。
雖說身爲南蒼的將軍,保家衛國是本分,但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何況與匈奴的大戰,即使是輸了,也無可厚非,皇帝這般命令卻讓衆人一愣。
白臨楓聽聞皇帝的命令,渾然一怔。這話語裡,皇帝帶着怒意!
軒轅瑾不看羣臣的驚訝,只是盯着白臨楓腰間之物。
是的,那荷包,他再熟悉不過,因爲他的懷裡也同樣有一個,那針法他早就熟記於心。
此刻,他的腦子裡一片混沌,他不去想白臨楓與王允的暗示,也不去考慮派白臨楓去狼淵山的後果。他突然瘋狂地想,就這樣讓白臨楓戰死沙場!
當看見那蘇落繡的荷包之後,他就魔怔了。
那望向白臨楓的眸子裡,分明透着殺機!
……
鳳儀宮內。
落梅急燎燎的跑進殿裡,“娘娘,皇上往鳳儀宮方向來了!”
皇后驚得連忙站了起來,皇帝已有將近一月沒來鳳儀宮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忙問道:“今日朝堂之上,可曾發生什麼?”
“聽說要和匈奴人打仗了,皇上派了白將軍前去。說來也奇怪,皇上今兒個好像不太順心,還命令白將軍只許勝,不許敗呢。”落梅說道。
皇后輕閤眼眸,密長的睫毛綴在眼瞼之下,隨即睜開眼,似笑非笑,“呵,那是皇上惱了,看來他對她還是不放心啊!行了,你趕緊下去吧。”說完便聽得太監來報。
皇帝渾身透着寒意,進殿便道:“所有人都下去!”
“臣妾參見皇上!”皇后看着皇帝,知道他今日心情不好,便惶恐道。
皇帝也不看她,徑直坐下,拿起手邊的茶杯不緊不慢責問道:“那日御花園宴會,是誰提的月妃之事?”
皇后面色一黯,不知皇帝問這事作何,但還是如實說道:“回皇上,自您從瓦西回宮之後,就下令誰都不許提及月妃,臣妾也早已吩咐過,只是那日,大家一同閒話,惠妃看着蘇貴嬪一下說漏了嘴,臣妾已經罰過了。”
皇后狐疑,這本是一件小事,原以爲,皇上是怕觸及月妃傷心之事才下令不許提及,現在看來,應當是另有隱情。
“哼,都這般了,還是不肯安生!”皇帝說完便要離開。
“皇上!”皇后見皇帝要離開,下意識的叫出了聲,“皇上已經有好多天不曾來鳳儀宮了,連旭兒也未瞧過。”
皇帝轉身,見着皇后,心下一軟,眼神陰鷲,道:“今日就陪你用午膳吧。”
“謝皇上!”皇后聽見皇帝要留下,眼波里盡是笑意,吩咐道:“落梅,你去太子殿將太子叫來,對了,叫御膳房今日多做些皇上愛吃的菜來。”
落梅見皇后高興,自己也心下歡喜,連忙承道:“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琦秀,你是不是許久不曾見過丞相大人了?”皇帝劍眉微擰,忽的問道。
皇后一愣,皇上怎會突然問起父親,心下暗自狐疑,微綻了嘴角道:“確是許久不見了。”
“你雖貴爲國母,但也畢竟是爲人子女,有空就回丞相府去看看吧。”男人右手轉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幽幽道:“近來,朝中的事情有些繁複,尚書一府,將軍府,來往的有些密切,還得要勞煩丞相大人,你回府就帶朕向丞相問一聲好。”
“皇上言重了,父親身爲一朝之宰相,爲國分擔是分內之事,臣妾定當勸慰,向父親表明皇上的心意!”皇后恭敬的回答,眉梢低斂,皇上這是在向她暗示。
不過是要求助父親協助他暗中查詢尚書大人與白將軍之事,這才留在鳳儀宮用膳。
“臣妾聽聞,朝中似與匈奴要有場大戰,皇上是派了白將軍前往,臣妾自知後宮不得干政,但臣妾以爲還是定當爲各位將軍在宮內設宴餞行纔是。”皇后狹長的眸裡盡是笑意。
“此事就由你置辦吧。”
夜晚時分,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點點,深邃悠遠。
尚書府內一片寂靜,書房裡油燈昏暗,照的人臉龐有些暗黃。
一蒙面人身着暗紫色的夜行衣,眉眸幽深勾脣道:“我今日來,是問你那件事辦的怎麼樣了,我可是聽說毫無進展,再過幾日,臨楓就要出戰匈奴,此戰若贏了,必是爲臨楓贏得民心,隨後,你那件事一揭發,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
“娘娘計劃周密,只是,微臣擔心這戰事,若是這仗打不起來又當如何?”王允垂首跟在華歆身後道。
華歆面色陰冷,冷笑道:“哼,打不起來我也會讓它打起來。”
突然窗外一暗,人影浮動,華歆冷厲的轉頭冷喝道:“誰!”說着便急速上前破窗而出,反手抓住一人,那人吃痛,一下摔落在地。
尚書擰眉,趕忙上前查看,這一看竟嚇了一跳。
“慧兒?你怎會在這裡?”尚書驚呼,窗外偷聽之人竟是自己的女兒,惠妃。
華歆隻手掐住惠妃的脖頸,正要一把掐斷,尚書急的連忙抱住她的手求饒道:“娘娘饒命!小女不懂事,還望娘娘高擡貴手,此事還得小女從中協助,才能完成娘娘大計啊!”
“既是你的家事,本宮就不插手了,只是這事一定要儘快完成!”華歆鬆開手,鳳目凝寒,隨即消失在屋內。
尚書心驚膽跳的爬起身,連忙扶起自家女兒,擔憂的疑問道:“慧兒,你怎麼出宮來了,后妃私自出宮可是大罪啊!”
“父親放心,皇后罰了女兒思過,何況皇上都快將近三個月沒來永軒宮了,我還怕什麼!”惠妃顯然還在剛剛的驚嚇中還沒恢復過來,心有餘悸,但一想到皇帝對她的所作所爲,竟氣的渾身發顫。
“剛剛那位就是你信中說的華貴妃?”
“不錯,的確是她。可不要小看了她,她可是掌管着風閻閣,殺手遍佈南蒼。”尚書將門窗關好,拿起桌上的東西說道。
“那父親打算怎麼做?真要幫她?若是到時她反咬一口可怎麼辦?”惠妃顯然對着華歆的話有些不信任。雖說她是恨皇帝,可到時若是失敗了,那賠上的可是尚書府的一大家子。
“不合作又能如何,我既然能將皇帝的身世捅出來,那也必會是留一手的,現如今,你在宮裡無依無靠,爲父在朝堂之上屢受那些大臣的打壓,若是不反擊,尚書府的落沒是遲早的事!”
自從慧兒小產之後,在宮裡便就無依無靠,後又傳出那西域蘭之事,他便知曉皇帝是心狠手辣之人,他若是放任之,覆滅隨之而來。
“父親放心,要不了多久,事情都會真相大白,他軒轅瑾如此殘忍的對待我的孩子,我豈會讓他好過!”惠妃猙獰的冷笑,此生,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報仇,什麼榮華富貴,傾朝的權勢她都不在乎,她要讓軒轅瑾斷子絕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