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外, 宮內侍衛軍緊緊包圍,軒轅沐帶兵匆匆闖入。
風靜鳶聽聞管家的通報,連忙出來一探究竟, 正好撞上了前來的軒轅沐。
“不知將軍做錯了什麼, 要勞煩王爺如此的大動干戈?”靜鳶凌厲的對着軒轅沐, 不容欺道。
軒轅沐看着她從垂髮變爲髮髻, 淡淡的妝容變成如今的婦人裝扮, 只是一開口的語氣還是那般的囂張跋扈,那般的不可一世。
他突然自嘲的一笑,笑她其實一點兒也沒變。
靜鳶自從那一晚在年宴的後山之後, 她就再沒見過他,可是她卻記住了這個當朝的王爺, 此時他的這一笑, 讓她有些不懂他的來意。
“夫人誤會了, 白將軍勞苦功高,爲南蒼鞠躬盡瘁, 因此太妃娘娘想請將軍夫人進宮敘敘舊,藉此好好慰勞慰勞。”
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姑姑怕是早有行動,臨楓他這時不知道怎麼樣了。
心想着,軒轅沐便說道:“走吧, 將軍夫人。”
靜鳶擡步打算跟上, 管家突然攔了上來, 擔憂道:“夫人, 將軍此時不在宮裡, 你一人前去,怕是……”
她知道管家擔心什麼, 只點了點頭表示無恙,輕道:“管家,若是將軍回來,告訴他,無論如何,不要進宮!我不會有事的,叫他放心!”
“夫人!”
管家在身後叫着,靜鳶早已離開出府隨着軒轅沐走了。
府外準備了馬車,軒轅沐上去之後,掀開簾子,示意讓她進去。
“難道王爺就如此有把握我會隨你走?”她看着一切準備妥當的馬車,不禁笑道。
此刻,這般的情形,在風閻閣,她就料到了,哪天被發現了,她是最大的把柄,不管是於白臨楓,還是於姑姑,她都是最好的人選。
他並未回答她的話,應該是她並未給他回答的時間,她就自己上了馬車。
馬車上,只有他二人。
上了馬車,靜鳶閉上眼睛,只當他不存在。
而軒轅沐也並未看她,二人只當彼此是陌生人。
可是,這二人可不就是陌生人嗎?只是,二人心裡都心照不宣着。
馬車行駛了一條街,便進了宮,一路暢通無阻,一直到了內宮,二人徒步至奉慈殿外。
“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應付吧。”軒轅沐突然停下說道,他怕他會忍不住。
靜鳶微微一愣,並未回頭,頓了一下,一人進了殿。
“太妃娘娘。”靜鳶進入奉慈宮,只見屋內只有太妃與秋容兩人,此外並無他人,有些忐忑的請了安。
“起來吧。”太妃繃着臉對着她,發現她並未有任何的不滿和反抗,也只好冷聲道:“哀家也並不想爲難你,一切就等皇帝回來再說吧。”
“秋容,帶將軍夫人去偏房住着吧,好生伺候着,切不可怠慢了。夫人這些天也不要到處走了,就留在奉慈宮吧,以免觸犯了宮中規矩。”
靜鳶猛的擡起頭看着太妃,這分明是囚禁!
卻也無可奈何,只好作罷,“是,太妃。不過,臣妾想告訴太妃一聲,太妃不必太過留心妾身,畢竟不要忘了,妾身只是一介女流之輩,成不了氣候,也不要費力威脅將軍了,再說了,將軍的心裡一直住着一個人,想必太妃也清楚是誰。”
說完不待太妃答話就獨自退出了殿外。
擡頭看着這高高的宮牆,連外面的天空都望不到,還是不要來救她的好。
……
偏殿此刻住着江月溶,從軒轅沐帶着靜鳶進來的那一刻,她便看見了,她看見他的神色裡滿是擔憂與不捨,她看的出來,他從不曾拿這種眼神看過別人,包括她!
不一會兒,秋容姑姑帶着風靜鳶進來,她連忙出去迎着,望着一旁的靜鳶道:“姑姑,這是……”
“這是白將軍的夫人,這一段時間暫時住在這偏殿,這偏殿還有幾個房間,奴婢待會叫人收拾一下,夫人就先將就住下吧,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老奴。”秋容不緊不慢的說道。
“勞煩姑姑了。”
隨後,秋容便帶人回去了,屋內就留下了月溶與靜鳶,二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月溶諾諾的走了過去,輕聲道:“夫人好,奴婢是月溶,是宮內的女醫。”
她就是白臨楓將軍的夫人,那日在宮外也只見了一次,也知道原本將軍要娶的是蘇落,後來也不知道怎麼了,會娶了她。
靜鳶擡眸瞥了一眼,並未在意,只點了下頭表示示意,之後又回了自己的殿內。
月溶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微微想到了那人,回身往院子外走去。
剛出殿便看到剛剛想的人來了,似乎有些急切。
“月溶,你的腳好些了嗎?”軒轅沐看見月溶,想起上次她爲救他受了傷,慰問道。
“好多了,已經沒有大礙了。”她微微笑了抿了嘴,看見他總歸是好的。
“對了,靜鳶也住進來了,你懂得醫術,以後,還要勞煩你多照顧照顧她。”
聽見他口中的‘靜鳶’二字,她的嘴角有些微搐,隨後低下頭,淡然道:“奴婢本就是醫女,照顧夫人是奴婢的本分,王爺若無其他事,那奴婢就告退了。”
說完不等他說話便走開了,留下軒轅沐有些發愣的看着她的背影。
望向她的腳,一跛一跛的向前走去,她的腳還未好,可是她卻說已無大礙了。
隨後自己便進了殿,望見靜鳶一人坐在牀邊,他剛想要上前就聽見她緩緩的聲音傳來。
“錦熙王爺以後還是不要到這裡的好,臣妾畢竟是將軍夫人,王爺來此怕有所不妥。”
他微微一怔,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淡聲道:“我來看看你……”
“臣妾好的很,不用王爺來看,王爺請吧!”她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讓他離開。
軒轅沐頓時心裡就來了火,怒道:“你爲何總是要這麼僞裝自己,既是他的錯,何必要你來承擔!”
她緩緩起身,怒瞪着他,“要不要承擔是我的事,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的丈夫,你又是誰?你以爲你很瞭解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找我,你又如何知道此刻我是在僞裝?難道我顯示在你面前的又是真實面目嗎?你未免也操心過多了!”說完便摔門而出。
軒轅沐頓時變了臉色,隱忍的杵在原地,緊握雙手。
……
夜晚,蘇落睡在牀榻上,臉色潮紅,緊緊閉着雙眼,眉頭緊蹙,額頭有些細密的汗,似在隱忍着痛苦,雙手緊緊拽住蓋在身上的被褥,骨骼泛白。
“落落,你怎麼了!?”
軒轅瑾一進門便看見她在牀上痛苦的翻來覆去,連忙上前將她抱在懷裡。
手一觸到她的身子立刻縮了回來,軒轅瑾頓時變了臉色,額頭像火燒一般,渾身滾燙。
他急急喊道:“來人啊,快請大夫!”
那其聽見隔壁的叫聲也立刻闖了進來,忙問道:“怎麼了?”
一見情況不對,那其立馬出去叫大夫。
“大夫,我娘子得了什麼病?”軒轅瑾急急的看着眼前的大夫診斷着,不安的問道。
大夫把了脈,隨後道:“在下也不能確定,你能否看一下你家娘子身上是否有一些紅色的疹子,我好進一步確認。”
軒轅瑾抱着蘇落對着牀裡微微拉扯了她的衣領,這一看,不得了,忙道:“身上的確有許多紅疹子,怎麼回事?”
“那就是了,應該是前日吃了宴席上的山豆根的緣故,此物原本也是藥材,只是對某些特殊體質會有過敏,這才導致了發熱,起疹子的狀況,此病不常見,還是儘早的醫治的好,免得落下病根。”
“那要如何醫治?”
“這附近的海里有一種魚叫蛇鰻魚,對這山豆根的過敏治療是極爲好的,這蛇鰻魚之所以叫蛇鰻魚,是因爲長得很像蛇,按照特徵尋起來也不難。”
“我這就去!”軒轅瑾聽見了大夫的解決辦法立刻就要出海去尋。
此刻,天早已黑透,夜晚出海從來都是大忌,不免擔心道:“張大哥,天太晚了,還是等天亮了再去吧。”
“不了,我不放心。”軒轅瑾說完便拿了一件斗篷就急急出門了。
……
夜晚,天很黑,連平時出現的星星都看不見,漆黑的天空就像是一個大黑洞一般,多望一眼都會被吸進去一樣。風有些大,吹得樹上的樹葉沙沙的響,海浪的聲音一陣陣的拍打着海岸,浮浮又沉沉,甚是淒寒,蕭瑟。
一夜的光辰,看熱鬧的人早已進入夢鄉。屋內燭光依舊耀着,牀上的人兒仍舊閉着雙眼,似乎已然疲憊睡着了,那其和小雅在牀邊不安的踱來踱去,時不時朝着外邊張望着。
天快亮了,外面的風越發大了,海浪也越發兇猛了,一夜肆虐狂暴的聲音在他們的耳畔提心吊膽,軒轅瑾還沒回來。
燭光越發微弱了,漸漸熄滅,海浪終於停了。
“唔……”牀上的人冷不丁的哼了一聲,蘇落緩緩睜開了眼,整張臉色蒼白無力,手臂上,脖子上起滿了紅疹子,樣子有些駭人,一室一瞬噤息蕭條。
她費力的撐起手,頭疼欲裂,看着自己的手這般的模樣微微皺起了眉頭,看見牀邊的人都一臉擔憂,唯不見軒轅瑾,澀聲問:“我相公呢?”
小雅看了一眼那其,有些不忍的說道:“昨日你因爲過敏,需要蛇鰻魚醫治,你家相公連夜出海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昨夜又遇上大風暴,怕是……凶多吉少了。”
蘇落一下沒撐住自己的身子,手肘一彎,險些跌倒,連忙掀開被子就要下牀。
“落姐姐,你身子還沒好,見不得風的,快躺好了。”小雅看着失神的蘇落有些難過,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蘇落呼吸急促,胸膛猛烈起伏,掙開了小雅的手就要出門,“他不會有事的……”
出了門就慌亂的想外跑去,猛然跌落在地。
她忘了,她的腳不能跑的。
奮力的站起,艱難的往海邊踱去,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至海邊。
海邊的風很大,天邊的烏雲低低壓着,狂風吹拂着她的衣裙,吹拂着她的髮絲,隨着風翻亂紛飛。
海上的浪一波一波的被風肆虐的颳了上來,打溼着她的衣襬,滿眼望去,四周哪裡有他的人影,急切的在茫然的海邊上搜尋着她心底的人影,偌大的海快要將她吞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在哪兒?
心底的辛酸猛然襲上鼻腔,憋忍許久的眼淚終於決堤,嘶吼着:“啊--啊啊啊----”
“軒轅瑾!爲什麼?你到底爲什麼!?我不要你如此對我。”她緩緩地跌坐在地,眼神空洞的望向地上一波一波傾上來的海水。
蘇落,你就是個禍害,你早該在宮外就死了,你爲什麼要進宮,爲什麼要禍害這麼多人,他有什麼錯……軒轅瑾,你在哪兒……不要留我一個人……
嚎啕聲伴隨着海浪聲一聲又一聲,悽哀的想讓人沁出血來。
她漸漸止了聲,只是淚水卻止不住的流,像這大海一樣決了堤。
“再哭,爲夫可就真的被淹死了。”身後突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立馬回過頭來,怔怔的看着他,他走過來將她抱了起來,“怎麼鞋都不穿就出來了,這麼大的風,你身子還沒好呢,看,爲夫爲你捉了蛇鰻魚。”說着還揚了揚手裡的魚。
她猛的哭出聲來,眼眸澀痛,雙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脖頸,嚎啕大哭:“我以爲你回不來了,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真的不值得啊--”
他卻嘴角噙着笑意,“我想對你好便對你好了,傻瓜,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手又緊了緊將她環在自己的懷裡。
昨夜裡,他也以爲他回不來了,還好,還能再看見她,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