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道陰陽回到地府的時候,忽感周遭充斥着一片肅殺之氣。
我怔了一下,匆匆來到凌梟的寢宮,竟看到杜影和秦風領着鬼兵全部圍在門口,個個神色惶恐。
“怎麼回事?”
我慌忙擠了進去,在看到地上橫七豎八倒着一片支離破碎的家鬼時,心頭頓時一沉。正要飛身進去,卻被杜影一把抓住了。
“九公主,吾皇魔性大發,你還是先不要進去了。我們好不容易纔合力把寢宮封印,萬一破了恐怕就無人擋得住了。”
杜影的臉色煞白,眼底還透着些許驚恐。他可是鬼帝前境啊,竟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到底怎麼了?他不是在入定嗎?而且靈力都在外泄,何以如此狂暴?”我設置的結界可能破了,要不然他應該出不來。
“我也不知道,我們本來是守在門外的,卻聽得他一聲狂吼就衝了出來,召來家鬼全部撕碎了,一點都不手軟。他似乎……完全被魔化了。”
“我進去看看!”
我想起了被封印在天之痕的魔巫,看到他那可怕的樣子,我很怕凌梟也變成那樣,那我一定會崩潰的。
我不顧杜影的阻攔打開結界衝進了寢宮,凌梟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我撲了過來。他胸口的傷還在不斷冒戾氣,眉心的印記此刻已經接近黑紅色了。
他一把扣住了我的脖子,一雙星眸此刻佈滿了血絲,赤紅赤紅的,彷彿要爆出眼眶似得。看到他如此猙獰的模樣,我頓時忍不住紅了眼圈。
“凌梟,是我,我是九兒啊!”
“九兒是誰?”他陰戾道,聲音冷冽得凍人心骨。
“你的妻子,你不記得了嗎?”
我伸手想去撫他的臉頰,他卻眸色一寒,又加重了手裡的力道,咬牙切齒地蹦出了幾個字。
“別碰我,我討厭女人碰我!”
“我是你的妻子啊。”我哽咽道,從血鳳召出了聖血草來,“這是我去天之痕給你帶回來療傷的草藥,你試試行不……”
“啪!”
我語音未落,他一掌拍飛了我手裡的聖血草,而扣我脖子的手,已經掐入了我的皮膚。
喉嚨有溫熱的東西流出,我想可能是我的血。他盯着我的脖子忽然詭異一笑,低頭慢慢靠近了我,竟覆在我脖子上開始吸血了。
一股無法言喻的劇痛隨着我脖子往全身蔓延,卻不敵我心頭的痛。我摯愛的男人,怎麼會在轉瞬間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這趟天之痕之行到底去了多久,以至於他都無法再控制住自己?
“吾皇,請你住手!”
門外,杜影和秦風亦急匆匆地衝了進來,看到凌梟在吸我的血時嚇得目瞪口呆,雙雙跪在了門口祈求。
凌梟未曾擡頭,拂袖一道黑符砸了過去,直接把他們倆給砸飛了好遠。
我驚愕他體內的魔力怎麼會怎麼可怕,秦風和杜影的修爲在冥界絕對算高的,竟被他一下子給拍飛了。
“父皇,放開孃親,放開!”
塵兒忽然騎着黑寶從天而降,飛撲着上來拽凌
梟的手臂搖晃,黑寶亦在他腿邊拉扯他的衣袍,但他根本不爲所動。
“你放開孃親,放開!父皇,你怎麼可以這樣?”塵兒掰不開凌梟的手,急得淚眼婆娑。“你放開孃親,嗚嗚,你放……”
“聒噪!”
凌梟擡起頭陰戾地看着她,忽然袖袍一揮,亦把塵兒給拍飛了。
黑寶頓時發瘋了,嘶吼着朝他撲了過去,卻抵不過他一道詭異的黑符,被活生生砸飛後,在地上滾了幾下都不動了。
我被他死死抵在牆上,根本無法動彈。他似乎已經喪失了神智,整個人已經瘋癲了。我想召出至陽之火把他鎖了,卻根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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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之痕時已經透支了靈力,不入定修煉是根本受不了的。眼下我就像砧板上的肉,完全沒有力氣來掙扎了。
“放開孃親,你放開孃親,你這壞蛋!”
塵兒又顫巍巍地爬了進來,一身潔白的衣袍沾了無數塵埃。她死死抱着凌梟的胳膊,想要用靈力推開。
“凌梟,你醒醒,醒醒啊!”
看到他眼中的殺氣越來越重,我難過極了。他終究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完全被魔化了。而我竟不知,完全魔化後的他是如此六親不認。
我垂下眸子,眼底滾動的淚光忍不住滴答了出來。我情願他殺了我,也不希望他去禍害三界。如果可以,我願意以自己的性命來終結他的殺戮,不爲別的,只爲我們愛過。
“九兒,你試試彈心琴。”
耳邊,有個極其細微的聲音傳來,是血鳳裡傳來的,聽起來虛脫極了。我垂眸看着扣着我脖子的手,上面青筋暴漲,再不是那個給我呵護和疼愛的樣子了。
我輕嘆一聲,召出心琴彈起了九重飛天的旋律。
腦海中,我又想起了他坐在懸崖邊彈琴,而我在囚籠裡跳舞的情景了。一切的一切美妙絕倫,令我心如刀割!
當年在崑崙山上的一段日子,是我有生之年覺得最幸福的。不管前世今生,都無法比。他疼我疼到骨子裡,心坎裡,所以我纔會飛蛾撲火般與他一起上天入地,從不後悔。
可現在……
看到他眼中那滔滔不絕的寒意,我亦淚如雨下。這一切折磨到底什麼時候纔會結束,我已經快要精疲力盡了。
凌梟,凌梟你可懂我的心思,我就要崩潰了,求求你醒過來吧。
望着他依然絕世無雙的模樣,我心痛得無以復加,這不再是我熟悉的夫君了。那個疼我愛我的男人,終於被惡魔替代了。
“月當空,不盡相思夢,人遠隔千重……”
我哽咽着唱出了這首曲子,斷斷續續的,卻已經曲不成調。凌梟怔了一下,眼底的殺氣似乎弱了一些。
而就在此時,杜影和秦風不約而同地衝進了寢宮,一人一道靈符貼在了他後背。靈符忽然泛起一層血色光芒,強熾得令人睜不開眼。
“嗷!”
凌梟發出一聲痛嚎,捏我的手忽然一用力。我頓感一股暈眩襲來,竟無法控制的倒了下去。而我的魂魄,竟又從身體裡鑽了出來。
不是鑽,而是因
爲身體受傷太重無法附體了。
“九公主!”
“孃親!”
“嗷嗚!”
惶恐的聲音一致地響起,三人一狼同時飛身撲向了我。而我的魂魄無法控制地飄在空中,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無言以對。
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我,我忽然間眼睛澀澀的。我血淋淋的脖子上有三個不斷冒血的洞,還有一個齒痕。
而這一切,都是拜我最愛的男人所賜。
他被靈符定在那裡,一開始本來在掙扎的,但看到我倒地後就不動了。只是怔怔地看着,雙眸裡的血絲在迅速散去。隨即,他眉心那黑紅的印記又恢復了血色。
“九兒!”
歇斯底里的哀嚎透着凌梟的難以置信和崩潰,他可能不相信自己傷害了我,還傷得那麼恐怖。他的瞳孔瞪得老大,整個人石化了一般。
“你壞,你壞,你爲什麼要傷害孃親,爲什麼?”
塵兒瘋了似得撲向他,掄起拳頭雨點般地打在他身上。他只是驚愕地盯着我,眼底泛着晶瑩剔透的血淚。
黑寶也被氣着了,不斷撲向他撕咬,但終究還是捨不得用力,只是撕碎了他的皇袍。
杜影和秦風還在搶救我,或者是看我死了沒有。其實我怎麼會死呢,這兩個傻瓜!我是仙人啊,我只是太虛弱了,有些魂不附體罷了。
我落在地上蜷在角落裡怔怔地看着他們,渾身還在止不住的哆嗦。可能是害怕,可能是難過,因爲此刻我竟非常不願意醒來,但願就這樣慢慢死去。
杜影把我抱在了牀榻上,幫我包紮了脖子上的傷口。他轉頭無言地睨着凌梟,眼神跟我一樣悲涼又難過。
“吾皇,我們對你用了禁魂術,實在不想看你傷害弟兄們了。”他走到凌梟身邊,眼底有些許的淚光在泛動。“等你的傷好了過後,我們纔給你解除吧。”
“那一地四分五裂的家鬼,都是我做的嗎?”凌梟的聲音悲涼至極,他並非一個惡人,卻造了這麼多孽,他良心上會受苛責的。
杜影無言地點了點頭,轉頭悄然拭了拭眼角的淚光。
“父皇你壞蛋,塵兒再也不喜歡你了。”
塵兒小臉上盡是斑斑血淚,眼底的驚恐還沒有散去。凌梟垂眸歉疚地望着她,想去抱她,卻被她躲開了。
“孃親如果醒不過來,我和弟弟再也不會要你了。”她說完騎着黑寶就跑開了,凌梟在背後伸長手,卻什麼都被抓住。
“吾皇,小公主可能是太傷心了,過兩天就好了。屬下把你關在地下密室好嗎,等你服用了聖血草傷勢恢復過後,屬下和杜影才爲你解開禁魂術。”
秦風這次也被嚇到了,臉色此刻都是灰白灰白的。我好像從未看到他如此無措惶恐的樣子,太駭人了。
“我不想離開九兒,我不想離開。”凌梟顫巍巍地走到龍榻邊坐下,指尖來回地撥弄我的臉頰。“我怎麼會這麼狠心的呢?我以爲我魔化了也會認得九兒,她是我妻子啊,我怎麼下得去手呢?”
我慢慢地飄過去看着他,而他卻再也看不見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