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溟襲!”
蘇清淺垂着頭沉默了大約有一刻鐘,才擡頭涼涼盯着我,咬牙切齒地說了這麼四個字。我看得出她心裡很複雜,在糾結什麼。
我心一顫,莫名有種不安。難道,溟襲跟這祭祀臺有什麼關係嗎?
“溟襲怎麼了?”我遲疑地問道。
“溟襲最近情緒非常不好,一直把自己關在冥室。可聽到帝尊在修建祭祀臺,竟然把校場上的噬魂柱裡的陣石取了送過去。你知道,那噬魂柱可是守護溟府的寶貝,連鬼巫都忌憚三分。可若噬魂柱沒了陣石,那就跟普通的石柱沒什麼兩樣,鬼巫若要攻打進來,肯定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陣石?
我想起之前在地府時,杜影跟凌梟說祭祀臺萬事俱備,就欠一塊陣石了。莫不是溟襲聽到消息把噬魂柱的陣石送過去了吧?
他們如此大費周章的建個祭祀臺,是想要做什麼呢?
“鬼巫現在已經受傷,短時間裡應該掀不起風浪,這個你暫時無須擔心。”我遲疑了一下才道。
“但你知道凌梟和我都是跟鬼巫簽了靈魂契約的鬼麼?溟襲已經爲了你與他們決裂,現在他們元氣大傷,正是找藉口滅掉他的機會。”
“所以你來找我,希望我勸凌梟不要修建祭祀臺,免得到時候溟襲抵擋不了鬼巫?”
這理由聽起來怎麼如此牽強?
溟襲絕非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他會受鬼巫的挾制?而且,區區一顆陣石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不,我不太相信!
“蘇清淺,你也太低估了溟襲吧?他如今已經是鬼尊前境,而鬼巫不過是鬼王級別的東西,憑他能壓制溟襲?笑話!”
若真要爲溟襲找個對手,我覺得凌梟與他纔是平分秋色。
至於鬼巫,強在他的巫術精湛詭異,別的能力有待研究。而那個“他”,“他”的能力似乎與凌梟息息相關,我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似乎一直被凌梟牽制着。
看到蘇清淺低垂着腦袋,我不經意地往她身上瞥了眼,卻發現她脖子後面的地方有一個血色印記,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
“是鬼巫讓你來的?”我脫口道,霍然站了起來。
“沒錯,是他讓我來的。”
蘇清淺也霍然起身,但與此同時還拿出了一把類似軍刺的匕首,陰森森地盯着我。“九九,我從未想過與你成爲敵人,可如果你不死,我們就要死。”
“你殺不了我的,幹嘛要白費力氣?”
我蹙了蹙眉,又坐下了。我雖然無法召出至陽之火,但靈力卻非常強,又有這刀槍不入的人皮,她想殺我根本不可能的。
我頓了頓,看到她面色很無助,又道,“你脖子上的傷怎麼來的?是不是鬼巫下的手啊?”
她慌亂地摸了一下脖子,面色更無助了,“你怎麼知道的?”
“看到的,就因爲這傷,他威脅你來殺我?可你明明知道我身上有溟襲和九星羅剎的力量,幹嘛還犯傻?”
我忽然間有些心疼她了,多麼高冷聰慧的一個女人,卻硬是被殘酷
的現實逼得失去了理智。不管她是爲溟襲也好,爲自己也好,都不應該如此衝動。
我的話令她一下子頹廢了下來,靠着沙發如被抽乾精氣的軀殼,焉了。一縷血色水光,從她眼底慢慢滑落,再消失,周而復始。
“你到底怎麼了?”我從未見過她這麼無助的樣子,想起了自己的曾經,心裡也酸溜溜的。“如果我能幫的,一定幫你。”
“九九,我好羨慕你,從古到今,他們都那麼愛你,從未因爲你醜或者你披了別人的皮而嫌棄你。可我呢,什麼都沒有。”
她哽咽道,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又道。“我甚至都比不上爲溟襲粉身碎骨的北一淚,他爲她刻了一塊碑,認她做了義妹。她用灰飛煙滅的方式,讓他心裡多了一分惦念。我爲他赴湯蹈火,他從來都視而不見。”
“你到底怎麼了?傷怎麼來的?”
“鬼巫受傷了,想要把‘他’的不死之身儘快煉製出來與帝尊抗衡,所以想到用溟襲的靈力。我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就想去把溟襲的靈魂契約偷出來,只是沒有成功。”
她輕嘆一聲,苦澀的笑了笑,“鬼巫抽乾了我的靈力,保持了我的外貌,給我一把幽魂劍,讓我來阻止你們修建祭祀臺,如果阻止不成功,就把你殺了。他還不知道溟襲的靈力都給了你,以爲我肯定能殺得了你。”
“這人皮不是刀槍不入嗎?”
“九星羅剎至陰,最怕這幽魂劍,她若死了,你還能活麼,你們母子是息息相關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還要不要殺我?”殺我的話,我肯定要反抗的。她既然沒了靈力,我殺她必然是輕而易舉的。
她沒好氣地瞪我一眼,又道,“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恩?”
“如果我有一天灰飛煙滅了,幫我把這個交給溟襲。”
她翻掌一揮,召出了一根紅色髮帶,上面有金絲所繡的雲紋和花朵。我似乎記得,溟襲頭上也是這麼一根,只是沒有這雲紋和花朵。
看到她寶貝似得輕撫這髮帶,眸子裡盡是柔情,我猜應該是她親自所繡。這一刻,我真心希望她能得到溟襲的真愛,只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我一定要再去偷那靈魂契約,一定要讓溟襲徹底擺脫鬼巫。”她把髮帶交給我,發誓般的道。
“你別衝動,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你身子緩一緩再……喂,喂,蘇清淺,蘇……”
我話都沒說完,她竟召出一道靈符遁走了,留我一個人拿着髮帶傻蛋似得杵在這裡。我有點擔心,她若真的去找鬼巫拼命,那豈不是抵不住他彈指一揮?
她如此義無反顧,到底有沒有騙我呢?
我盯着這精緻妖嬈的髮帶,還是打算選擇相信她一回。我此時心頭同情心氾濫,我想要幫她一把。
我匆匆來到後院,尹溫溫和塵兒正玩得開心,黑寶跟個二貨似得在兩人身邊鑽來鑽去,場面特別溫馨。
寒月還在打坐修煉,她看起來面色已經好了不少。黃婆婆坐在她的身邊繡花,好像是一塊喜帕,我信步走
了過去,也坐在了蒲團上。
“九兒,沒在地府多玩一會啊?”
“地府裡面沒吃的嘛,我回來看看,凌梟等會也回來了。”我看到寒月聽到凌梟要回來,臉上的色彩又多了幾分。我很感慨,又有點酸溜溜的,但沒說破。“婆婆,這喜帕是不是你的?你和我家老頭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我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笑着。
“我和那老不死的可沒這麼浪漫,是給你繡的。帝尊已經昭告天下,要鋪十里紅妝以帝后之禮迎娶你,陰間現在到處都在議論此事呢。”
“……”
十里紅妝女兒夢,他真的要給我圓夢麼?可是,我喜歡的是現代婚禮啊,我想穿婚紗來着。
瞧着黃婆婆飛針走線的手,我看得眼花繚亂的,古人就是這點好,但凡是女人,基本上都能繡點什麼東西。不像現代的人,但凡是女人基本上都知道購物,血拼。
“看你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嗎?剛纔溫溫說蘇清淺來找你了,說什麼了?”
黃婆婆倒是很會察言觀色,知道我來這裡不是閒聊的。於是我把她請到隔壁廂房,跟她說起了有關於靈魂契約的事情。
我還不曉得這靈魂契約的意思呢,感覺跟魂禁之術差不多。屢次聽到這個字眼,想必也是非常了不得的禁術了。
黃婆婆聽了眉心緊鎖,放下喜帕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這個殺千刀的鬼巫,竟然簽了小王子的靈魂契約。”
“婆婆,這很嚴重嗎?”我有點揪心了,溟襲如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肯定會很難過的。
“相當嚴重,被簽了契約的靈魂,隨時可能被對方吞噬。聖尊的靈魂何其強大,如果真的被‘他’吞噬,那……帝尊必然不是對手。”
“什,什麼?可是溟襲現在已經是鬼尊前境,‘他’未必能夠控制得了啊。”那丫的想吞了溟襲?絕不可能!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的。
“契約就是禁錮之術,任何強大的靈魂也會被禁錮的。九兒,蘇清淺真的這麼說嗎?那這件事就嚴重了。”
黃婆婆頓了頓,又道,“如果鬼巫真的把聖尊的靈魂強加於‘他’的身上,這三界必然大亂。”
“婆婆,那靈魂契約就不能解除嗎?溟襲那麼霸氣的人,應該不可能被鬼巫控制吧?”
我心裡還抱有一絲希望,總覺得鬼巫和那個“他”其實不足爲患,除了手段殘忍了點之外,能力並不是很強,否則不會每次和凌梟對峙的時候都選擇逃跑。
可看到黃婆婆這個樣子,我心裡七上八下的特別不安。
“九兒,你且在宅子裡養胎,我得出門一趟。記得千萬別亂跑,這宅子帝尊下了結界,還是很安全的。”
黃婆婆說着就急匆匆的遁走了,我看她焦急如焚的樣子,眼皮都急速跳了起來。
而就在此時,忽然一縷溫潤的氣息逼近,我心頭一喜,連忙走了出去。
半空中,凌梟捧着一束火紅的幽冥花乘霧而來,一身玄色皇袍在風中衣袂飄飄,盡顯王者風範,絕世的星眸裡,一片柔情萬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