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瞬間明朗起來,原先看得懂看不懂的衆人也全都搞清了寧王這從頭到尾擺的是什麼心思。
弄了半天,歸根結底竟是符相惹了什麼事得罪了寧王。
看來,原本寧塵逍是想讓嫡小姐給他當丫環的,不過顯然符家捨不得嫡女,最終倒黴的相府庶二小姐成了犧牲品,難怪這樣丟臉的事情相府竟是裝聾作啞閉口不提,想必也是打定了主意用一個不怎麼重要的庶女名聲換得整個相府的安寧就算了。
可是,寧王這種人又豈是隨便打發得了的,結果人家是點頭應了下來,不過卻是抱着把符家這膽大包天的庶女帶得更歪,日後好再回去禍害相府的念頭,這心思當真不得不說陰險,還是明面上的陰險,就算知道也沒法說道什麼。
並且,事實上,這事對於寧塵逍來說遠遠還沒有達到足夠了結的地步,折辱一個小小的庶女哪裡夠他消氣的,魔王惹真這般好說話的話,那就不是魔王了!
今日這樣的場合上,寧塵逍當衆挑了相府嫡小姐的刺,明着就是要把人嫡女的臉一併打掉了纔算是真正打到了相府的臉,不然的話,真當寧王那口氣是隨便兩下就能擺平?
事情立馬上升到了寧王府跟相府對立的層面上來,這一下,就連五皇子沈旭也有些始料不及,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與太子妃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暫時坐看,而三皇子沈靖也不由得暗自皺起了眉頭。看向寧塵逍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
所有人中。真正在意符夏性命的人估計沒有什麼。對他們而言,此事最爲重要的並非符夏這個相府庶小姐的生死,而是符瑤這位嫡小姐所面臨的兩難選擇困境。
寧塵逍擺明了就是要讓符瑤當衆給他當一天的丫環,當衆使喚相府嫡女以此報復,真不知道符仲景到底做了什麼竟然得罪了這魔王,看這架式當真不是輕易能夠平息的。
答應替姐賠罪保下符夏一命吧,看着的確是高大純真良善了,不過卻得實實在在的給寧塵逍當一天丫環。而且是在今日這樣的場合衆目睽睽之下,誰知道寧塵逍又會弄出什麼幺蛾子故意難爲人?
更何況,一天的丫環那也是丫環,背上這樣的名聲,符瑤自此之後可算是名節不保,真正淪爲了京城一大笑話,將來哪裡還有臉出來做人?
她可不是符夏那種本就沒身份地位的低微庶女,她纔是整個相府真正顏面的代表,寧塵逍表面只是讓她一人當一天的丫環,實際上若她真做了。豈不等於是拱手將整個相府的顏面捧到了寧塵逍的腳底下任踩?
所以不論如何,符夏都不可能去給寧塵逍做丫環!
但不做的話。符夏便會被寧塵逍給當衆賜死,雖然符瑤是巴不得符夏去死,可卻絕對不是在這樣的時候。那樣的話,衆人便會覺得符夏是因她而死,因爲她眼睜睜的看着明明可以伸手相救卻還是沒有理會。
那樣的話,之前她所做的一切姐妹情深當真便如寧塵逍所言的一般只是個虛僞的笑話,衆人對她的看法同樣也會急速直轉。
總之,這一次符瑤怎麼選都撈不得好,自此後這名聲可就打上了大大的折扣,這樣特殊的時候符仲景竟然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活該倒黴。
一柱香的功夫用到這樣的時候當真是快得緊,此刻沒有旁人出聲,衆人都下意識的看向了符瑤,不知道這最負盛名的相府嫡三小姐將做何樣的選擇。
就連符夏都默默的立在那兒,無喜無悲,無怒無怨,只有淡淡的無奈與傷感自然的流露,彷彿已經早早預見了自己的結局,很早很早之前便已知道註定。
氣氛壓抑得讓人幾乎有些透不過氣來,唯獨寧塵逍卻是帶着殘忍的笑意,目光不時掃過面色難堪猶豫不決的符瑤以及已經心灰意冷的符夏,彷彿看着這樣的一個過程纔是最爲有趣與快樂的時候。
“王爺,咱們有話好好說,若是家夫這前有任何得罪王爺之處,我相府願意誠心誠意的道歉並彌補,還請王爺莫要難爲兩個孩子!”
姚氏哪裡還坐得住,此時相爺不在,她便是整個相府當家之人,如今嫡女庶女一個面臨受辱,一個面臨生死,姚氏就算巴不得符夏去死卻也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個親生女兒捲入到這樣的兩難之境中來。
更何況,寧塵逍這是在當衆打相府的臉面呀,她這個當家主母怎麼怎麼可能置之不理,哪怕明知寧塵逍不是講理之人,卻也不得不出面接過這事。
“相爺夫人?”寧塵逍還是那一幅輕視一切的語氣與眼神,朝着姚氏說道:“難不成你覺得本王都這般寬容好說話,退了一大步給出瞭如此容易的選擇,這還叫爲難你這兩個孩子嗎?”
“不……妾身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姚氏畢恭畢敬的站在那兒,連忙解釋道:“妾氏只是覺得她們兩個畢竟都是女兒家,名聲顏面可是比什麼都重要。不論我們相府有什麼地方對不住王爺您的,還請王爺先消消氣,改日咱們再做商量……”
“商量?你們是誰呀?本王可是已經夠給符仲景面子了,不然的話你這嫡女早就得給本王當丫環了!”
寧塵逍直接打斷了姚氏的話,冷笑道:“怎麼,舍個庶女當一個月丫環時可沒見你吭一聲呀,如今就只讓你這嫡女給本王當一天的丫環你就捨不得了?捨不得直說嗎,反正符夏這死丫頭人微嘴臭的,死了不就死了,本王夠給你相府面子了!”
“王爺,不是那個意思……”姚氏可是真急了,這寧塵逍的話明明就是把她直接往牆上掛呀。
“行了。這會再說亂七八糟的。有意思嗎?”
寧塵逍卻是並不想聽姚氏說廢話。直接擺手道:“好好好,本王也看出來你們母女是什麼個意思了,既然你們不好意思說,本王直接幫你們做決定便是。”
說罷,寧塵逍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根本就不等那所謂的一柱香的時間到沒到,直接便吩咐身旁的隨從拾一動手。
今日畢竟是孫家大喜的日子,寧塵逍這一點倒是還記着。也沒想給孫家人找晦氣,讓拾一將符夏帶回寧王府立刻處置。
一時間,太子等人都有些愣住了,孫家人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寧王爺當真說下手便下手,快得不可思議。
姚氏哪裡還有半絲的僥倖,不得不立馬上前求助於太子,畢竟如今太子還在,當着太子眼皮底下這般荒唐的處決相府之人,寧塵逍這也欺人太甚。
“寧王。這事還是先商量吧!”太子終於回過神來,趕緊着想要勸說。
寧塵逍當着他的面這般自行要相府小姐之命。這也未免太過沒將他這太子放在眼中,雖然他也知道寧塵逍本就是這種性子,除了父皇以外,根本不會再聽任何人的勸,但於情於理他卻不得不勸阻。
可寧塵逍只是冷哼一聲,根本不作迴應,而那拾一隻聽自家王爺命壓根不理其他人,眼看着就要拿住符夏。
只是這麼一瞬,這世間百態當真是盡現得淋漓盡致。
符瑤很是沉默,根本沒有再做半句言語,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楚明白,直到最後一刻,這相府嫡三小姐始終還是把自己的名聲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要,根本就不可能爲了一個庶姐做出半點的犧牲。
而先前所做的的姐妹情誼,當真不過是一句空談罷了。
其實說起來,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嫡庶之間本就不可同日而語,怪只怪符瑤沒事喜歡充什麼大尾巴狼,扮純善做好人,最後不過片刻的功夫便自個打自個的臉打得啪啪直響。
姚氏見太子之言此刻竟然都不好使,一時間也沒再多做無用之功。
反正她應該做的都做了,再如何也不可能讓自個女兒爲了一個低賤丫頭的爛命壞了名節,就算到時相爺怪罪,她也可以將一切責任推到寧塵逍頭上,反正當衆她也努力挽救過了,要怪只能怪符夏自個嘴賤,這個時候還膽大包天的頂撞寧王。
臉上擺出一副不知所措的焦急模樣,姚氏心裡卻是有着一種從所未有的痛快感,也許今日符夏這般沒掉反倒是最好的結果。
“王爺,符夏不過是個孩子,好歹是條人性,還是高擡貴手放這孩子一馬吧!”戚氏當真是有些不忍,這會卻是沒多想便出聲替符夏求情。
只可惜太子的話都不管用,她的聲音甚至連寧塵逍一聲冷哼都沒有換到。
拾一已經拉着符夏往外走,孫家那些護衛竟是沒一個敢阻攔,那拾一滿滿一副誰擋道就要對誰直接動手的模樣,有人可是不止一次見過拾一這樣的超級高手當衆替寧塵逍一刀取人性命。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符夏冷場呵護着拾一,一把甩開拾一的手,面無表情地朝寧塵逍說道:“王爺要我性命如同兒戲,我沒那能力抗衡自當認栽,不過王爺如此所作所爲遲早會有報應!”
“嘖嘖臭丫頭,真是死到臨頭還嫌自己嘴不夠硬呀!”
寧塵逍可並不在意符夏所說的報應,無比嘲諷地說道:“本王有沒有報應可不用你操心,再說你這完全怨錯人了吧,是你親妹妹不願低那一頭救你,你怪本王有什麼用呢?”
“真是個傻子,成日裡還以爲你那妹妹對你有多好,睜大眼睛看清楚吧,就算只用當一天丫環就可以換你一條性命,你那好妹妹好母親卻寧可你去死也絕對不可能委屈她們自個半分的!庶出就是庶出,到這時你都還看不明白嗎?”
符夏神色極爲蒼白,似是被寧塵逍的話打擊得太大,但也許真正心死的卻還是那所謂的家人親情如此的涼薄的現實。
“夠了,就算真如你所說,那也是我的家人。輪不到王爺在這裡說三道四!”
她極力的壓抑着內心的絕望。卻是在道完這一句後不願再說其他。當然,在外人眼中看來,也許是已經沒有力氣再說道任何。
目光掃過符瑤與姚氏,符夏眼中泛起一種無法掩飾的痛心與絕望,彷彿天地之間再無人可以信任,一切都已然看透。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等到符瑤的半句表態,自嘲的笑了笑了。卻是毅然轉身離去獨自赴死,沒有半絲的退縮與軟弱。
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被符夏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決裂與堅強怔住,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明知一切真相卻不肯爲了一絲生機而低頭乞求任何的人,寧願一死也要讓自己的尊嚴與驕傲從頭到尾毅然綻放。
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對符夏有了完全不同的印象,京城之中甚至於整個北晉從來缺少出衆的女子,但像符夏這種令人感嘆的奇女子卻當真少之又少!
那一刻,有不少人都生出了同情之心。可面對寧塵逍的霸道與丁點小事都眥睚必報的個性,就連太子都沒法再多做那無用的勸說與阻止。因爲他們知道,除非寧塵逍自個改變主意,不然的話,根本不可能改變符夏此刻的命運。
那一刻,有更多的人都用無比異樣的眼神看向了沉默不語的符瑤與姚氏,這兩母女當真不是一般的鐵石心腸,往日所外揚的那些好當真是諷刺不已。
有的時候,當真是患難見真情,生死顯真性,看來日後可是得離這對母女遠一些才行,連親人都可以不管不顧,可想對外人又能夠有什麼真心。
那一刻,明明短暫無比,卻似乎經過了一個輪迴那般久遠,無數的念頭無數的感想在衆人腦中紛沓而至,唯獨符夏那毅然而失落的眼神卻是久久的震動着不少人的心房。
“等一下!王爺不能這樣!”
三皇子沈靖終是忍不住了,就在符夏極將出去之際大聲開口阻止。
到了這個時候,沈靖沒法再抱其他僥倖心理,斷然不可能看着符夏因此而丟了性命。
他心中有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怒火,那怒火即是衝着寧塵逍,同時也是衝着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都不願意低一下頭受點委屈換符夏一條性命的符瑤,還有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對於符夏的心疼。
雖然,沈靖知道符瑤與符夏平日裡私底下並不和,姐妹之間的那些情誼不過是在外人面前的一種彼此的虛僞。
可他卻看得出來,最後符夏看向符瑤時,目光中流露出來的那抹絕望與無助,當真做不得任何的假。那種被親人背叛拋棄的痛楚,那種立於世卻始終永世獨自孤獨的悲愴卻是萬萬裝不出來。
不是經歷過的人不可能顯露出那樣神情,那一刻,沈靖的心當真有種被扎到的感覺,符夏堅強表面之下所有的脆弱卻是深深的揪痛着他的心。
那一刻,他似乎沒法再考慮其他任何,甚至於最先考慮到的也不是那丫頭死了會影響到他的運勢,而是下意識的不想讓符夏對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人全都絕望。
“三皇子?”
寧塵逍輕咦一聲,很是不解地反問道:“有意思,三皇子這是怎麼了,這符夏跟你好像沒有任何關係吧,怎麼人家家人都默認不吱聲了,三皇子倒是跳出來出什麼頭呢?竟然還說本王不能這樣,難不成本王看上去這般好說話嗎?”
沒有理會寧塵逍毫無道理的質問,沈靖皺着眉頭當下說道:“王爺何必如此,即便真是符相曾得罪王爺,王爺要打相府臉面要下相府的臺無可厚非,怎麼着都行,但爲何偏偏要打殺一個弱女子?符夏就算言語有所衝撞之處,也絕對罪不至死!王爺有的是本事,冤有頭債有主,大不了去找符相當面討要,拿一個受盡欺壓毫無還手之力的相府庶女開刀,王爺就算下得了手又能有什麼意思?”
沈靖的話帶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煙火味,就連一旁的五皇子沈旭都無比意外,沒想到向來什麼事都不願意捲入的三皇兄,今日竟然爲了一個小小庶女當衆這般直接的跟寧王這種麻煩對上了。
相較於沈旭的意外,符瑤這會纔是真正的氣怒成狂的人,若非死死咬着嘴角,讓疼痛感使自己保持着勉強的冷靜,否則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失態之事來。
符瑤當然瞭解沈靖,她知道沈靖自然不希望符夏這麼快便出意外,畢竟那樣的話對他將來說不定有着極大的影響。
可是,她同樣也明白,若僅僅只是因爲這一層原因的話,沈靖卻是絕對不可能用這樣的方式不計後果的怒斥寧王!
“喲,三皇子這是受了什麼刺激呀,好端端的突然爲了一個小小庶女轉了性子管起本王的閒事來了?”
寧塵逍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卻是搖了搖頭覺得十分有趣:“真是奇了怪,三皇子不是前不久還跟符三小姐郎情妾意私定終生來着嗎,這會一轉眼,又看上人家二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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