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拉了麻繩,停下馬,擡頭看了一眼上面的匾額,留春閣三個燙金大字掛在上面。
就是這裡了,太子經常來留春閣裡喝酒,他的花心朝中衆人皆知,只是因爲他是太子的原因,時常流連於花叢中也沒人敢說什麼。蕭絕的心突然提了起來,他很害怕等會會發生的事情。
不過再害怕也總是要面對的,蕭絕深吸一口氣直接踹了門,大門猛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留春閣裡還未到迎客的時間,大門緊閉着,裡面的姑娘睡覺的睡覺,梳妝的梳妝,正是一片溫暖靜謐的時候。
一個身着素色單衣的老媽媽一邊挽着發,一邊叉着腰走了過來,“你們幹什麼的?不知道留春閣白天不接客嗎?趕緊給我出去出去,別打擾了姑娘們歇息。”
“放肆,你知道這是誰嗎?竟敢口出狂言,你的腦袋還要不要?”常風正欲衝到那人面前,蕭絕伸出手攔住他。
老媽媽一驚,難道這個又是個有錢有勢的主?不過就算再有錢有勢,也比不過太子,他可是將來的皇上,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冷酷高貴,卻怎麼也比不上太子。
“昨日可有一位公子帶着一個面色如雪,小巧玲瓏的女子來到這裡?”蕭絕雖是以平常口吻詢問,可卻是命令的語氣道。
老媽媽權衡了利弊,搖搖頭:“沒有,昨日夜裡生意甚是冷清,我記得清楚,並沒有一位公子帶人進來。”
蕭絕目光驟然冷了下來,回頭看了常風一眼,“你們去搜,每一個角落,包括暗格,地下室都不要放過。”又轉身看向了女子,冷道,“要是人找到了,我就要了你的命。”
老媽媽目光一轉,看這個人的來頭也不小,又這麼多人,萬一真的把她殺了怎麼辦?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這位公子,我想起來了,昨晚好像真的有一個男子帶着一個你所描述的女子來這裡,現在在二樓最末的房間裡。”
聽她說完,蕭絕立即擡腿衝了上去,猛地推開那間房,眼前的一片凌亂,不堪的景象刺痛了他的雙眼。
裘香雪片縷不着地躺在那裡,臉上身上全是被毆打出來的傷痕和血跡,衣物被單散亂一地,她如同死去一樣,雙目圓睜地瞪着牀頂。
蕭絕立即吼道:“你們不要進來,常風你守在外面。”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裘香雪,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他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不然他一定不會在昨晚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她出了事情,要是有一天到了地下,他要怎麼和她的父母交代?
蕭絕心痛,只是多年的兄妹之情,他理應的維護愛護她,可是今天他卻犯下了這麼一個大錯,不管怎麼說,他很自責。
“香雪,香雪,你回答我,我是絕哥哥,對不起,我來遲了。”蕭絕上前脫下自己的外披包裹在裘香雪的身上,輕輕拍着她的臉頰叫道。
裘香雪一動不動,雙眼依舊圓睜着,蕭絕又叫了幾聲,她依舊沒反應。
蕭絕心中擔憂,連忙把她抱着帶回了府中,穆流非會醫術,他又先讓常風去請穆流非,自己率領着手下先回了王府。
回到府中的時候,穆流非早就等在府中,見蕭絕抱着裘香雪進來,立即跟了上去。
裘香雪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深深刺痛了穆流非的心,他恨自己沒有保護好裘香雪,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傷害,他恨自己不敢及早吐露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
“快幫香雪看看,估計她被侵犯受了太大打擊,腦死過去了。”蕭絕急躁道。
“我知道,我會盡力的。”
穆流非咬緊牙關,從齒縫裡蹦出這幾個字。
一干人等都等在飄香院外面,蕭絕也出了屏風,守在偏廳外面來回踱步,只希望穆流非可以讓裘香雪清醒過來。
穆流非顫抖着手指解開了裘香雪外披的披風,露出裡面大片白雪似的肌膚,可那片肌膚上卻佈滿了淤青和血跡。他心裡抽痛,一股怒氣憋在心裡,拿出清水擦了擦她的身體又取出藥膏一寸不落地塗了上去。
扯出薄被遮蓋住裘香雪的身體,穆流非替她把了脈,很不平穩,受了極大的刺激,神經已經渙散。他給她配了藥,又用清香甜蜜的香膏塗在她的太陽穴邊上。
穆流非點了她的穴位讓她沉睡過去,睡一覺起來,明天一切都會過去。
只是,裘香雪能否真正地清醒過來,還要看她的意志力,如果她永遠都不願意清醒……穆流非搖了搖頭,如果她永遠不能清醒,他就算尋遍世間所有藥,也要將她治好。
秋水漫聽聞青墜說蕭絕已經帶着裘香雪回來,連忙從秋水居趕往飄香院。
進了門,發現蕭絕一個人站在門口,陽光微微地灑在他的身上,他滿臉都是愁容,眉頭緊鎖着。
向來喜怒哀樂都不行於色的他,竟然面露愁容,秋水漫就知道了應該是裘香雪出事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他刻意說給裘香雪聽那些話,估計今天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他……一定很自責吧!
秋水漫站在蕭絕身邊,未曾言語,蕭絕能感受到她帶給他的安心,他緩緩說道:“漫兒,是我害了香雪,我今天找到她時,她已經被人玷污,如果不是我昨晚說的那些話,她根本就不會跑出去。”
秋水漫心裡一震,裘香雪竟然被……玷污了!雖然她平日裡和裘香雪關係並不好,甚至是死對頭,可她聽說她的事情,心裡竟然升起了同情之心,不管怎麼樣,她現在發現她對裘香雪根本不是討厭。
秋水漫又看了看蕭絕,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樣安慰纔有用,蕭絕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他認爲是自己害了裘香雪,那就是他。可秋水漫卻不這麼以爲。
她輕輕道:“怪你自己幹什麼?你沒錯,香雪也沒錯,錯的人是玷污香雪的那個人。”
蕭絕緊緊地握住秋水漫的手,冷漠道:“我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的,不管以什麼方式。”
秋水漫被他的狠戾一驚,她緩緩低垂眉眼,如果今天受傷的人是她,他會不會也這樣自責難受呢?
門內突然響起穆流非的聲音,他聲音裡有些不對勁,“王爺,我已經爲香雪上了藥,她受了極大的刺激和傷害,我點了她的穴位,如果明天能醒來,就能清醒,如果明天不能醒來……”
後面的話穆流非沒有再說下去,大家都心知肚明。
蕭絕痛苦不安,眼中的冷意越來越重,像是一碰就會爆炸的物體。
“常風,你去給我查下昨天晚上香雪遇見了誰,又是誰把她帶進留春閣的。”
常風接了命令,道了是,立即下去執行。
晚間,蕭絕,穆流非和秋水漫都留在飄香院內,幾人都在爲裘香雪的病勢擔心。第二日清晨,幾人草草地吃過早餐後便還是坐在那裡等。
秋水漫問及蕭絕怎麼不去上朝,他早對外宣稱得了風寒,便沒有去上朝。
秋水漫喝了杯茶提神,眼睛微微眯着,雙眼有些發暈,卻還是挺住了。
“漫兒,你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和流非守着就行了,青墜,把王妃帶回秋水居休息。”蕭絕看秋水漫的臉色有些不對,便說道。
秋水漫本想多等一會,可她知道蕭絕,便沒有推辭,況且,等會要是裘香雪醒了,見到她會更難受。
傍晚時分,房間裡面突然傳來了動靜,只聽見裘香雪大吼大叫道:“走開,別碰我,滾開……”
幾人立即衝了進去,蕭絕見她坐在牀上手臂四處揮舞,不知身在何處的樣子,便過去抓住她的手,“香雪,香雪,你看看我,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們沒事了。”
蕭絕柔和地安慰着裘香雪,或許是聽到了自己所愛之人的低喃,她漸漸地平靜下來。
“你是絕哥哥?絕哥哥你終於來找我了,我被欺負了,他打我,咬我,好痛好痛!你怎麼不早點來……我痛……”裘香雪緊緊地抱着枕頭,大眼空洞地看着蕭絕。
“對不起,香雪,絕哥哥來晚了,我們已經回家了,都過去了。”蕭絕極盡溫柔地說道。
穆流非試圖靠近裘香雪,扯出一個平易近人的微笑,“香雪,我是非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裘香雪大眼轉向了穆流非,看了一會,突然身子後退一步,“你是誰?你走開,你不要靠近我,走開!”
裘香雪除了蕭絕,誰都不認識,沒人可以接近她,就連穆流非也不可以,他的心被狠狠傷了一下。難道他在她的心裡,始終比不上蕭絕嗎?
裘香雪十分依賴蕭絕,不讓任何人接近,在她的心裡,只有她喜歡的蕭絕才可以接近她,纔可以讓她相信。
蕭絕陪着她用了晚膳,她只喝了一點白粥,便不再動筷。用完膳,蕭絕準備離開。
室內燈火明亮,裘香雪愣怔地縮在牀上,緊緊地拉住蕭絕的手,“不要走,不要走,有人要咬我的,很痛,你在這裡就沒人敢咬我了。”
蕭絕平心靜氣地安撫道:“沒有人敢咬你,你在我的身邊,我會保護你的。睡吧。”
蕭絕的話似有魔力,裘香雪笑意滿滿地看着他,拉住他的手沉沉睡去,就連睡着時,嘴角都彎起輕微的弧度。
等到裘香雪完全睡着時,蕭絕才把自己的手從她懷中拿出來,輕輕拉了拉的被子,才走出飄香院。
蕭絕也沒有去秋水漫的秋水居,而是去了書房,一夜無眠。
而秋水居的秋水漫,輾轉反側,同樣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