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從靈光寺返回將軍府的途中,沐千尋在那搖晃的馬車中睡的格外的沉,睡夢中的她雙頰緋紅,滿面嬌羞,還不時發出清淺的低吟。
含冬狐疑的伺候在一旁,偷偷的揣測小姐究竟是夢到了什麼,居然會在睡夢中呈現出粉面含春的嬌俏模樣,還不時發出羞人的聲音。
同時也暗自慶幸,老太爺先前爲了讓小姐睡的更加舒適而選擇了出去騎馬,不然叫老太爺看到小姐這樣的一面,可就不好了。
此刻,沐千尋夢到的正是昨日與男人在溫泉中的那幅畫面,兩人的距離近到能看清男人烏黑濃密的長睫,那羽扇一般的睫毛在他那張如玉的面容上留下漂亮的陰影,那雙平日裡冷若星芒的眸子裡隱着叫人心醉的柔情,讓她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忽然之間,男人眼中的柔情盡褪,換上了無邊無際的陰霾,寒氣森森的說:“女人,下次你若再敢用你的爪子去觸碰別的男人,本王就剁了你的爪子!”
戾氣十足的話語驚得她心肝兒顫,猛然間醒轉過來,瞪圓一雙美眸定定的看着馬車頂部喘氣,遲遲迴不過神來。
“小姐,已經到了。”馬車行至沐府門前,含冬正準備出聲喚醒她,便見她已然醒了過來,隨即取了一旁的披風準備給她披上。
“好快。”沐千尋心不在焉的呢喃了兩個字,揉着昏昏沉沉的太陽穴站起身來任由含冬幫她繫上披風的帶子。
“阿尋,可睡好了?”沐敬忠負手站在那,含笑看向在含冬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的人。
“恩。”沐千尋敷衍一笑,點頭應道,昨夜她在回到寺廟廂房後,整晚都在翻來覆去的想男人說過的那句‘到時候你可別反悔’。
這看似稀疏平常的一句話,卻莫名的讓她心生不安。
她既不想嫁給太子入主東宮,也不想嫁給那危險十足的男人,只因他的身份是王爺,還是個色胚王爺,後院的女人肯定不在少數,嫁給她,跟進宮無太大的區別。
尋思間,聽得迎出府的沐青衝沐敬忠說:“老太爺,太子殿下來了,因爲你們還未回來,二夫人便將殿下請去七小姐的竹苑了。”
沐敬忠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好,阿尋都還沒回來,這沈氏卻將太子邀請過去,究竟是爲何意?他若是沒有記錯,今天應該是沈氏將東西歸還給阿尋的日子,這個時候她將太子找過去,怕是……
“爺爺,阿尋有句話想跟爺爺說。”沐千尋出聲打斷了沐敬忠的思路。
“說吧。”沐敬忠點頭,揮散那忽然生出的念想,不管沈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有他在,就不信她沈氏還敢做出對阿尋不利的事來。
“……”沐千尋抿抿嘴,並未立刻說出來,而是挽上沐敬忠的手,往沐府內走了一段,善於察言觀色的沐青隨即領着含冬與一衆下人跟兩人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直到竹苑近在眼前,沐千尋才忽的停住腳步,扭頭看向沐敬忠,無比堅定的說:“阿尋不想入宮,阿尋想解除跟太子之間的婚約,爺爺能否配合啊尋演一齣戲?”
沐敬忠心裡突的一跳,這丫頭心怡太子已久,太子也待她極好,因何她會忽然生出想要退婚這樣的念頭來?
雖然他的確是很希望她能脫離皇室,能過上普通的生活,但是……
一旦跟太子退婚,她的清譽受損,日後怕是再難尋覓到好的人家了。
“爺爺。”沐千尋撒嬌般的輕喚了一聲。
“阿尋可考慮清楚了?”沐敬忠思來想去半天,最後問出口的便只有這一句,他沐敬忠的孫女,即便是清譽受損,也不至於落到沒人要的地步。
“恩。”沐千尋堅定不移的點頭。
“需要爺爺做什麼?”沐敬忠問完,沐千尋踮起腳尖在其耳邊輕語了一番,隨後他捋着美須遲疑的點頭,眉心的褶皺也越來越深,她說的不夠詳細,他卻隱隱從中預感到了將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隨後兩人步入竹苑的時候,素來幽靜清爽的院子裡此刻氣氛僵硬的有些詭異,掃視了一圈院內的人,沐千尋立刻便明白了。
氣氛之所以僵硬,便是因爲此刻君修鉉那冠玉一般的面容上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了,而離他不遠的位置坐着一襲白衣低眉善目的沐眉瑩,羸弱得好似風中搖曳得白蓮,分外惹人憐愛。
“老臣(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你們此去靈光寺,舟車勞頓,想必甚爲疲倦了,老將軍不必多禮了,快請入座。”君修鉉說話間大步上前,親自將沐千尋給攙扶了起來。
“謝殿下。”
沐敬忠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沐千尋,這才走到一旁去坐下,在他面前的太子待阿尋是極好的,而就他所知,阿尋也的確心儀太子,難道他蝸居府中多年,已經到了老眼昏花識人不清的地步了?
待衆人落座,沈氏立刻站起身來,揚了揚手,下一刻桂媽媽便領着數個侍衛,擡了大箱小箱的東西進來。
沐千尋看也未看那些東西一眼,藉口晨露打溼了衣裳想要換一身而回了房間,如願在梳妝檯上看到了小五小六擺放的清單,她趁含冬去取衣裳的功夫大致瀏覽了一遍,隨後便將那清單收放了起來,將真的官府備案取出來交給了含冬,那假的則被她藏起來了。
“尋兒快來清點一下,這些都是當年從你們大房搬去二房代管的物件,那些銀票是這十餘年來的盈利。”沈氏在沐千尋換了衣裳出來的一刻,笑盈盈的上前,親熱的挽上沐千尋的胳膊,將她往那些箱子的方向帶。
“二嬸嬸言重了,二嬸嬸你可不是外人,斷不可能弄虛作假,因此二嬸嬸送過來的東西,哪裡還需要清點,直接叫人收起來即可。”沐千尋嘴角勾着淺淡的笑意,說罷便轉身作勢要讓含冬過來將東西收放進去。
“傻尋兒,話不能這樣說,當日我既然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將東西一樣一樣的搬走的,今兒自然還得當面一樣一樣的還回來,以免旁人說閒話。”沈氏說的篤定,完全沒有注意到沐千尋因爲聽到她這話而脣角上揚了幾分,眼裡還閃過了一抹即將得逞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