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去見他。”
宋茗微驚喜地道:“真的?”
像是隻要是他說的,她都生不出半點懷疑的心思。
等他點頭,她才站了起來,發酸僵硬的身體輕輕地靠在了他的後背。
他身形一晃,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府邸。
“這是縣衙,他就在裡頭。”
縣衙?
宋茗微想起了剛剛堵在禁地外面的那羣人,怎麼就消失了。
黑鼠剛從外面回來,見到了宋茗微,愣了下,就低頭道:“王妃,主子說了,你一會兒先睡,他還有事。”
“黑鼠,你告訴我,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擊退他們的?那麼多人……”
黑鼠沉默了下,道:“主子說你沒有毀容,是別人裝扮成你的樣子。替身已經死了。而且,太子和裕親王在京中的勢力發生了問題,他們急着回去,就沒法留在這了。”
宋茗微走到了那烏黑的屋子前,她側頭問黑鼠。
“黑鼠,他……怎麼樣了?”
黑鼠欲言又止,只能低着頭不說話。
雙手緊握成拳,手心一陣刺痛,她來到了屋子前,輕輕地敲了一下門。
“允祀,我能進去嗎?”
裡頭靜悄悄的。
宋茗微怕他又跑了,推了一下門,便走了進去。
黑鼠見宋茗微進去了,纔對允稷點了下頭。
“王爺,我家主子說準備好了,即刻就能隨你去怨聲河。”
門上發出了一聲異響。
黑鼠一看,宋茗微竟根本沒有進去,就在門口等着他說話,他的心一提。
完了,吾命休矣。
宋茗微來到了允稷面前,蹙着眉頭道:“你,要帶他去哪兒?”
答案,呼之欲出。
這個時候,她才記起來,雙修術最後一重,乃是轉移術。
最難,幾乎沒人學會過,她纔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氣血上涌,五臟六腑都在暴動。
允祀……學會了!
而且,學以致用。
她四肢麻木,像是被閃電一下擊中了心臟,踉蹌了一步,才勉強自己站穩。
“你,帶我見我,我求你了,你讓我見他。師父!”
她揪住他的衣襟,仰着頭求他。
他一定知道允祀在哪兒。
爲何知道是這個結局,他還讓允祀這般?
允稷,你不是得到高僧嗎?
他不該阻止這種荒唐的行爲嗎?
那一聲師父,叫地允稷渾身一顫,他雙手合十,佛珠在他不經意之間被碾成了齏粉。
他低下頭來,拉住她的手,將她託了起來。
“茗微,這事我不能答應你。”
這是他答應讓允祀救你後,允祀開出的唯一的條件。
宋茗微聞言,猩紅着眼將他推開。
“我要你放了他,我還有別的辦法,我能救他。我不要他替我受苦,你讓他出來,我要見我丈夫!”
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用丈夫這兩個字來代替允祀。
她怒了,更是心痛難忍,她不記得師父了,她不想再忘記一個人。
她只想讓允祀好好的,哪怕,死於十七歲之前,她,無怨無悔!
允稷沉默地盯着她,像是沉默是他最好的答案。
他,不妥協。
她吃吃一笑,驀地生出了八條尾巴,尾巴將她緊緊纏繞,其中一條掐着她的脖子,她騰空而起,對着空中大聲道:“允祀,這樣,你還不肯出現嗎?你非要逼我嗎?”
身後的空氣瞬間冰冷,宋茗微知道,那,不是雪!
她紅了眼睛,轉身就投入身後那人的懷抱。
眼淚隨風散去,她像是八爪魚一樣掛在他的身上,拼了命一般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生怕他從眼前消失,她只能抓住到手的這麼一點溫暖和實實在在。
頭頂,是他盛怒的冰涼氣息。
她瘦弱的身軀全然納入了他的懷中,像是一隻翩然的蝴蝶,此刻的她嬌小,纖弱。
像是依附他而生,期待與他共同成長的枝丫。
“允祀,允祀……”
她不斷流着淚,不斷地念着他的名字。
告訴他,她,很想他。
從逃離的那一刻起,就很想他。
見到他的時候,她心裡又恨又痛,可到底,她還是想要見他。
她緊緊地拉住他的手,學着當初他那般,將他緊握的拳頭輕輕揉開,雙手與他十指交握。
允祀顫抖了一下,他將頭抵在了宋茗微的額頭,阻止她擡頭看他。
“微微,在墓室的時候,我讓你擡頭看我,我說過,既然不看,就別再看了。”
宋茗微一僵,她像是被人拿捏了七寸,一時間泣不成聲。
那時候,蠱蟲怕是已經到他的身體。
那是他即將潰爛之前,最後的祈求。
後來,他不讓她看了。
宋茗微想要擡頭看他,他卻道:“微微,就當我求你了,別看了。我不想讓你覺得噁心。”
噁心……
“不,一點也不。”她不停搖頭。
她恨,恨之前自己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不應該這麼關注容貌,她爲何要說出噁心兩個字。
她驀地抱住他,道:“怨聲河,我陪你。”
“你,在家裡等我,等我回來。”
允祀說着身形一散,原本還溫熱的懷抱被清雪代替,一陣冷風吹來,宋茗微冷地透心刻骨。
她渾身僵硬,手心裡頭突然有了什麼東西。
她打開一看,是一束頭髮。
烏黑的捲曲的發。
她立刻朝允祀跑去,卻沒想到眼前出現了一道屏障。
她愕然地盯着站在屏障前的允稷。
“你,放我出去。”
允稷看了她一眼,就轉身離去。
宋茗微不斷衝擊那屏障,最後渾身力氣都散盡了,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她不知道,在她昏過去之後,那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同時出現。
允稷剛要攬起宋茗微,允祀快他一步。
他沉默地看着允祀抱了她進門,一言不發地在門口等着。
“拿炭盆來,叫丫鬟來給她用熱水擦擦身,好好照顧她。這幾天她透支地厲害,你們要將她毫髮無損地送回京城。守着她,別讓她再走。”
允祀一字一句地囑咐着。
他低下頭來,吻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額頭,眼裡諸多不捨。
沒有誰能肯定地說在怨聲河裡待上三個月就能活着出來。
他也不能。
“黑鼠,如果三個月後,我不能出現。記住我爲你們準備的第二條路.”
話落,他走了出去,對着站在門外的允稷,道:“走吧。”
他全然不知,他離去之時,牀上的人淚水沾溼了繡花枕頭。